谈无欲随口道:「他将真气灌注在铁剑中,虽无神器锐利,但是剑芒消长随心、灵活自如。对手道剑不过青色,哪能断它?」
「这……」道一真人心下一惊,暗道这人竟有这手化腐朽为神奇功夫,难道已练成元婴?忙改口道:「这位道友的功体果然不俗。」
宇文天见素还真以铁剑对敌,心中本来不忿,但几招过后、却惊出一头冷汗。唯觉得对手剑招精妙绝伦、攻守兼备,他正愁无处突破,勐见对方露出一处空门,宇文天大喜,急以他的杀招风扫落叶攻去。
素还真忽道:「师弟,你瞧。」剑尖点地跃起数丈,身形在空中陡转、长剑噼向宇文天头顶,正是一招龙腾九霄。
宇文天果然慌乱,急急向后闪避,心道对手若是此时追击、败局定矣!谁知素还真并未强逼,反而收了剑式向台下道:「如何?」谈无欲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宇文天见他这幅游刃有余的模样,心里更是恼恨素还真让他在万教先觉面前出丑,他怒填胸臆、也顾不得难看,运动全身功力以他成名绝学「旋空斩」向背对而立的素还真攻去!因为此招乃是别处学来,宇文天心中有个疙瘩、成名之后已渐渐不用,这一招杀人无数,此时发动起来,仍是威能慑人。众观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忧心素还真就此命丧。
道一真人也是心下一紧,他不愿仙山染血,大声唿道:「素道友小心!」
谈无欲却毫不担忧,低低「咦」了一声,反而笑了。
众人都道素还真在如此凌厉的杀招下不死也伤,谁知素还真竟以背向将此招轻易化解,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
「什么?」宇文天死命盯着素还真的脸,忽觉得他眉间的朱砂和面上的涡眉绝非初见。
「你再学个j-i行狗吠来逗我们一笑,如何?」素还真看向谈无欲,二人对视而笑,显然已认出宇文天就是曾在半斗坪向他们讨教剑招的故人。
「诶呀!怎么是你们!二位仙童……二位先天……」宇文天冷汗直流、狼狈至极,哪里还待得住?匆匆道:「在下认输,就此别过。」话没说完他已化光飞遁。
座下万众哗然,素还真一句话惊退宇文天,一战成名、轰动羽流。他自己却恍若不知,只向谈无欲道:「师弟,这倒有趣得紧,他乡遇故知,哈哈,不虚此行、不虚此行。」他随手将铁剑一收,「此间事了,咱们走吧。」
谈无欲点头道:「嗯,走吧。」
道一真人见二人竟要相携离去,忙拦阻道:「二位道……二位先天,还请留步!」又向众人道:「这位素先天胜了单锋剑尊宇文天,可还有人要挑战吗?」
龙虎宫门人经此提醒,连忙敲响太一钟,一行金字出现在半空:「天山半斗坪,胜!」——这一行金字开啓了道门玄宗「日月争辉」的时代,连续三届斗剑大会,半斗坪独佔鰲头,锋芒压倒群雄,素还真、谈无欲,日月才子已成为众人口里的传说。
「比试争锋,得个虚名,无谓啊无谓。」素还真摇了摇头。
谈无欲瞥了师兄一眼,道:「我看你挺得意的。」
「我得意不是为这个。」素还真抬起和谈无欲十指紧扣的手,亲了亲师弟素白的手背柔声道:「我在万教先觉面前,偷偷牵住你的手,你没有甩开我,这才叫我真正得意。」
「我倒想甩开,你像个膏药似的……」
「无欲,」素还真把师弟的手贴在脸颊上,盯着他道:「你若想甩开,总有办法的。」
谈无欲脸上一红,他想躲开素还真缱绻纠缠的目光、却被紧紧拉着手,只得五指一曲一褪,从师兄手里如灵蛇般脱出,旋身便走。
「你看,我说你是有办法的。」素还真毫不气馁,追在他身后笑着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这么害羞……」
「什么在一起,你不要胡说,」谈无语脚下越走越快,「我们只是同修罢了!」
「我说的就是咱们在一起同修,无欲想的却是什么?」
「你!」谈无欲回头瞪了他一眼,恨声道:「无聊!」足下一跺,干脆化光走远。
「师弟等我!」素还真脸上的笑意灿如春日,旋即也化光追去。
「……做什么!」归来路上、你追我赶,又成了比试,二人风风火火回至半斗坪,刚进修室的门,谈无欲就被素还真扑倒在床上。
「今日耗远过剧,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师弟原谅则个……」
「……」谈无欲心道:站立不稳、扑得却准,用这话去哄谁来?他仰躺在床上,素还真把脸埋在他胸口,二人的衣衫长髮缠在一处,唿吸都比平日急促。谈无欲想起一句诗:「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他向来不喜郊寒岛瘦,嗤此句为「范进中举、穷人乍富」,嫌它太过招摇外露,可若要形容他俩今日的心境、竟也一时再想不出其他更恰切的词句。万教先觉、天下英豪,谁人能为胜我?诸般功法、千种法门,哪个可堪敌手?二人在羽流英杰面前携手并立,眼中没有群雄束手、万人称颂,只有彼此而已——俯瞰当世、睥睨群伦,唯有你我——相视一笑,尽在不言。怎不由得人心潮澎湃?
谈无欲犹自思量,素还真已摸索着把师弟的发饰逐个解下,一头雪丝铺展在霞衾玉枕上,摸上去沁凉如水。素还真执起谈无欲的一缕银发,低低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无欲的头髮像香雪似的。」
素还真低语时的音调缠绵动人,谈无欲见他眉目低垂、轻嗅发丝,不由喉头髮紧,强道:「放下……」话没说完,素还真已用唇吻住那缕发丝、直直望了过来,谈无欲如被师兄的双眸摄住,竟眼睁睁任他从发梢一路吻了上来。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睛里,充溢着彼此心知肚明却说不出口的感情,不必说、不能说、不堪说。
谈无欲的头髮很长,素还真吻得又极细緻、一分一毫都不肯轻放,二人目光绵绵牵绊、牢牢扭结,谁也不肯移开视线。待到素还真吻至他鬓发时,已过了许久。二人耳鬓厮磨,谈无欲颊已红透,他轻闭双眼,仍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只从肺腑间逸出一声抑不住的嘆息。这一声嘆息中,又饱含了多少忘不了、放不下、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