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枕也似乎并没好到哪儿去。林竹不敢在这个要命的话题上多作纠缠,轻吸口气打断他:“哥。”
钟杳停下话头,耐心听着他的话。
林竹藏在口袋里的手攥了攥,慢慢收紧。
早就准备好了……
他早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现在得来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赚的。他和钟杳能高高兴兴的在一块儿这么久,哪怕真就到此为止了,也早就攒够了能够用来一辈子珍藏反复咀嚼的回忆。
起先不敢说是因为自卑,后来是因为害怕,再后来其实就只是因为……太高兴了。
太高兴了,过得太开心了,每天都幸福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心事都想不起来,所以就忘了说了。
钟杳是他的光,从碰到这道光那一天起,他就暖和得几乎忘了记忆里的y-in暗寒冷是什么样了。
他的能力是用来守护钟杳的……这是件多值得骄傲的事。
林竹攥紧那柄钥匙,冰凉的金属已经被掌心捂得发烫。
林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细细弯成月牙儿:“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准跟别人说……”
屋子里始终寂静,除了林竹一点点自述的声音,静得几乎连喘息声都听不大清。
林松杵在阳台,拳头攥得死紧,听着弟弟仿若无碍地一点点解释着自己的能力,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年来,这件事都在以什么样的方式折磨着自己的弟弟。
林竹在家的这些年来,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从来不抬头跟人对视,除了跟他,就只有和管家会多说上几句话。
在外面活泼开朗的小少爷,回到家里就安静温顺得像是个只会喘气的透明人。
明明也会跟他撒娇,偶尔也会像是被宠坏了似的耍耍脾气任x_ing妄为……每到这个时候,他还会觉得欣慰,觉得是自己把弟弟宠得好了。
林松狠狠碾灭一根烟,眼眶通红。
怎么就没早点儿发现呢?
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些年来,弟弟都是在以什么样的、随时随地可能被再一次抛弃的绝望和无助,为了满足他们这些关心他的人,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去做他们期望的那个小少爷。
要是钟杳敢不对弟弟好……
林松咬紧牙关,回到房间想要监督接下去的视频画面,正听见林竹的声音停下,钟杳的嗓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钟杳的声音清晰微缓,听不出太多情绪:“能读心……”
钟杳:“这么……厉害吗?”
钟杳正走在路上,大概是赶得急,步伐有点儿快,画面还有些晃动。
钟杳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一笑:“我这是走了什么大运了……”
钟杳停下脚步,轻吻了下手机,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所以……我以后不用张嘴,就能让你知道我喜欢你了?”
林竹身形微悸。
奇异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林竹张了张嘴,闭上眼睛,点头。
胸口像是被忽然抽空,探进一只手温柔地细细抚摩着新旧伤痕,又护持着在一片暖融融的气流里安稳落定。
紧张到极点的心神悄然松懈下来,整个人忽然被虚脱似的精疲力尽裹牢。林竹心口滚烫,用力把后背抵进沙发里,闭紧双眼,眼泪却还是难以为继地滚落了下来。
“不行,还是——还是得说,说出来好听,我喜欢听。”
林竹的手轻轻发着抖,尽力稳定呼吸,对着他的钟老师得寸进尺:“我隔着——隔着视频也读不出来,得先看得到你,我得看到你,我想看你……哥……”
林竹拿不住手机,打着哆嗦小心翼翼放在腿上,爬满了泪痕的脸埋进掌心,尽力压着哭腔:“我想你……”
“想我就下来,我说给你听。”
钟杳终于站定,瞳光温柔声音和缓,胸口些微起伏:“你们家管家把我拦门口,不准我再往里进了。”
林竹心脏狠狠一跳,霍地起身。
书房里依然一片静寂,林父林母相顾无言,不约而同避开了幼子的目光。
林竹无心多管,手忙脚乱捡起手机,征询地望向一旁的大哥。
“把脸擦干净再去,这样像什么样子。”
林松假意虎着脸训他,随手关了视频,把两条腿都在打颤的弟弟拉进怀里,替林竹擦干净眼泪:“不准一下去就扑他……先晾晾他!给他立立规矩,听见没有?”
林竹心神早飞到了楼下,一会儿心疼钟杳这两天坐着飞机来回跑,一会儿担心钟杳突然过来有没有耽误拍戏,一会儿又惦记起了谣传的一百来个硅胶娃娃,借着大哥的胳膊站稳,凭着本能囫囵点头。
一眼就知道自家弟弟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林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狠狠揉了一把林竹的脑袋,也不舍得再木奉打鸳鸯,拍拍他的背:“去吧。”
林松替弟弟理理衣领,过去打开门:“带着行李下去。”
行李早收拾好了,一提就能走。林竹的手轻轻一颤,想要说话,林松却早有预料似的开口截断:“爸妈需要好好想想,我陪他们慢慢想……你直接跟他回去拍戏,回头大哥去给你探班。”
林松一笑,用力揉他脑袋:“听话。”
林竹呼吸微促,眼圈又不争气地红了,用力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别墅外正飘着冻人的冬雨,被管家恪尽职守拦着的钟杳顶了一身的料峭清寒,仰头看着拎了行李震天动地冲下来的小少爷,含笑张开了手臂。
……
因为弟弟还是不争气地一头扑进了钟杳的怀里,林家大少爷一气之下把两个人连行李热乎饭菜助理保姆车一块儿扫地出门,不讲道理地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