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呼吸 by 曲水老师【完结】(10)

2019-04-26  作者|标签:


  “老谢朋友多,这事情上也帮不了他,现在只能给警方施点压力,早点让杨峰归案。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杨峰出逃早有预谋,这谁都知道,要是等他归案,老谢坟头上都该长草了。”唐睿轻叹一口气,“你也别太担心,这事儿就是个经济案件,刑事责任不用老谢去负。”
  我挂了电话,心口堵得慌。
  我给自己放了热水,坐进浴缸想放松一下身心,刚进水不久,我那手机就在外边一阵接一阵地响。我被吵得不行,披了条毛巾出来,见是白椴打电话来,语气不由得温柔了些:“找我什么事?”
  “夏念非,你还真是慢啊。”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三十上下的年纪,说起话来冷心冷肠地不带情绪。
  “你是谁?”我心里一沉,“白椴呢?”
  “白椴在家里好好地呢,没事儿,别担心我不会让他少一块肉的。”那人轻轻笑了笑,听起来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郭一臣不肯见我,我是想让你给他捎句话。”
  我全身血液都快倒流了:“邱羽山?!”
  “诶,小点儿声。”他在那头笑,“你告诉他,一天之内到凫州来见我,要不然下一个破产的就不是谢锦和了。”
  “你什么意思?”我不由拔高了声调,“新协和的事儿是你干的?”
  我话音还没落,邱羽山那边就掐断了。我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了。
  我觉得我背上的白毛汗一出一出的。早知道邱羽山惹不得,这事儿终于还是出了,而且还他妈这么狠。可邱羽山为什么独独对新协和下手?白椴呢,白椴现在又怎么样?
  心乱如发。
  我披着浴巾在客厅里足足站了五分钟,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越是这种危机关头,人越需要冷静,我跟自己说,你已经不再是中学时代的街边混混了,这事儿不是你冲到谁面前豁出性命一顿撕咬就能解决的。我把整个事儿前前后后都给理了一遍,一二三四地给自己列了个提纲,告诉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边穿衣服边用免提开始打电话,先是打给郭一臣,把邱羽山的话原封不动地给送到了。郭一臣的风格和邱羽山如出一辙,干净利落,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掐了电话。接着我给琵琶河别墅打了个电话,说外婆我忘了跟你说了,前一阵儿我帮你跟外公报了个夕阳红旅行团是去丽江疗养的,一去半个月,下午就出发,我钱都交了一直忘了通知您,哎真的对不住了,要不你们赶紧收拾收拾,下午两点的飞机……哎您等等,我一会儿就把旅行社联系方式给您……
  最后我稳了稳心神,抓起车钥匙就走。出门前我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我赶紧扶住门框,却觉得喉头一阵甜腥。我哇地一下捂住嘴,下意识地看看手心上,一片暗红色。
  操,这时候还他妈来胆汁反流。
  我擦干净血,继续朝楼下奔去;这时候我不能垮,千万不能垮。
  
  我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和平小区,除了那里我想不出别的地方。上楼的时候白椴家的门虚掩着,我心里一紧,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白椴?”我叫他。
  客厅里没有人。我心乱如麻,走到他卧室,见白椴半跪在床边上,一只袖管高高挽起,白 皙的手臂垂在地上,我急忙跑过去按他脉搏。
  几乎没有脉搏。
  扒开眼皮,双瞳紧缩,毫无神采。
  我腿一软,差点就走不动。我看了看他手臂上,静脉上有新的针眼,不知被人注射了什么。我一咬牙,打横将他抱起了往楼下冲。
  和平小区离附院只有几分钟的路程,我急到快掉眼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急诊科的医生看到我抱着白椴冲进去都是一阵惊讶,问清楚情况之后急送肾内科。我一路跟着医生们走过去,听他们报数字,血压0/0kPa,双瞳孔0.2cm,水和电解质紊乱;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海洛因超量注射,保守估计达到300mg。”内科的袁莉很尖刻地看了我一眼,“刚刚给了强心剂和中枢兴奋剂,正在进行抗休克和血液净化治疗,尚未脱险。”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在医院还好好的呢。”袁莉交代完病情问我,她是白椴的本科学姐,私底下关系挺好。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到他家找他就是这样了。”我没完全说实话,怕招来麻烦。“但我肯定不是他自己注射的。”
  “唉,这么会遇上这种事儿!白椴平时看着挺斯文啊,怎么会跟吸毒的搭边儿?”袁莉说道,“对了,白椴他家里已经联系上了,他爸一会儿就来。你……注意着点儿。”她提醒我。
  “诶。”我应了一声,身心俱疲,“莉姐,你那儿有治胃出血的药没?给我点儿。”
  “有。怎么了,你胃出血?”她问我。
  “一点点。”
  “你就造吧,胆汁又反流了?”
  “一点点。”
  “要不我给你挂水?”
  “求求您了姐姐,给我点儿药就成。”
  袁莉剜我一眼,转身给我拿药去了。我焦躁不安地坐在内科走廊上,觉得一切都像场噩梦。
  袁莉还没回来,我就看着走廊尽头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我定睛一看,打头的人剑眉朗目,一身军绿,肩膀上闪亮亮的两颗金星。
  我傻愣愣地站起来,半晌了逼出一句:“白……叔叔好。”
  白骏卿看我一眼,不卑不亢地:“你就是夏念非?”
  “啊。”我应了一声,摸不准他爸爸要说什么。
  “白椴他吸毒?”他皱着眉头问。
  “没有没有,是被人注射的。”我赶紧解释,“我今天早上去找他,就见他倒在家里。”
  “你有他房间钥匙?”白将军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不是,去的时候门没锁。”我吓出一身冷汗。
  这时候袁莉从药房过来了,缠着白椴的爸爸介绍病情,替我解了围。我拿着药瓶往回走,心里思忖着,白椴现在有他家里护着,应该还是安全的。他邱羽山的势力再大,总不至于撼动到解放军中将的地位;他就是耍横了真要下手,白椴本家门口那一排警卫兵也不是吃素的,白椴高中那会儿带着子弟兵耍流氓,揍人可狠着呢。
  出了医院,脑袋还是有点儿晕,打开手机看短信,一条是旅行社发来的,说去丽江的团已经联系好;另一条是郭一臣叫我下午三点去机场接机。再过了一会儿,又有第三条:晚上跟我一起去见邱羽山。
  我揉了揉太阳 穴,望望天,觉得天空离我很远。
  下午再见到郭一臣,又是一副前呼后拥的黑老大德行,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身边多了个张源。张源下飞机的时候拽着郭一臣一条胳膊,后面一帮保镖没一个敢上来,感觉那是张源一个人的特权。
  我见了张源挺惊讶:“张源,你怎么也来了?部队肯放人?”
  “他,探亲假。”郭一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探什么亲?”我看张源,觉着这两人气氛有些不对,“你不还没结婚呢吗。”
  “部队首长给介绍了个,凫州人,这回回来相亲呢。”郭一臣阴阳怪气地对我说,“首长出面面子就是大啊,一口气给了十天假,还连着春节。”
  “行啊,源儿,好好把握。”我故意刺激郭一臣,“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郭一臣似的老单着。长年在外风吹日晒的,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多好。”
  郭一臣不由又哼了一声,张源挺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得我挺心酸的。
  “行了,走吧,邱羽山还等着呢。”郭一臣迈开步子朝机场外面走,我跟张源在后边跟着。郭一臣问我:“姓邱的把白椴怎么样了?”
  我冷笑一声:“海洛因静脉注射300mg,致死量就两百,现在人还趟医院里呢。”
  “**。”郭一臣狠狠地骂了一句。
  
25 鸿门
  25
  我记得我上初中那阵儿流行看武侠小说,我跟张源喜欢看金庸的,郭一臣偏偏喜欢看古龙的;有一次我们仨无聊了还专门辩论过这个问题,说金庸和古龙的小说哪个写得好。那次我跟张源两个人对战郭一臣一个人,把郭一臣说得郁闷了,丢出一句古龙先生的惊世名言,生生震住了当年的我和张源,觉得那句话简直美呆了说绝了,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反驳的话。
  郭一臣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情仇难却,恩怨无尽。
  现在想来,其实也是挺庸俗的一句大白话。
  而我自来觉得所谓的江湖离我太过遥远,现如今回顾起来,竟已经离这趟浑水越来越近了。我知道自己从小就浑,也没指望长大之后会有多大出息,可做守法公民的觉悟到底还是有的。我小时候看周润发在电视上枪林弹雨地叱诧上海滩,就单纯觉得他帅,尤其是甩烟头的动作,简直帅得没边儿了,别的歪心思倒是半点没动过。白椴出国这几年我没事儿爱回想那段日子的浑浑噩噩,竟也只能叹息,果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郭一臣和张源一起回凫州那天,我们一路从机场回郭一臣的别墅时气氛都挺阴郁。我一个人在前排开车,他们两个并排坐后面,整辆车就我们三个人,前后左右照例是郭一臣庞大的保镖车队,忠犬一般地护着沃尔沃。
  郭一臣在车后面淡淡地说:“非子,你是不是挺恨我?”
  “哪儿能呢,”我慢慢地说,“我这辈子有三个人没法儿恨,你,张源,还有我妈。”
  “你真能抬举我。”郭一臣叹了口气,又顿了半天才开口,“你现在也算是半个道上的人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向你妈交待。”
  “我说郭一臣你别假啊,我妈早投胎去了,你有空想想你怎么跟张源他妈交待。”
  “一臣在说你的事儿呢。”张源开口了,“这事儿我说过他,本来就不该把你给搭进来。白椴出事那阵我在临沧,他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就把事情给弄砸了。”
  郭一臣白了张源一眼:“你不知道。”但他并不想做太多的解释,对我说:“行了,已经这样了。你跟我是过命的兄弟,我不会放着不管。”
  晚上的时候,我跟郭一臣去赴鸿门宴,本来张源也是要去的,可郭一臣拦着不让,说你明儿一早还要相亲呢跟着我们去干什么,再说邱羽山叫你去了么。张源被顶得没话说,只有叫我们小心点儿。我出门了拉着郭一臣到一边去说,你这是干什么呢,幼稚。
  郭一臣白眼一翻,说我这是为他好。
  我说你这是为他好么,你知道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所以我才不让他去。郭一臣不耐烦地甩开我,说你走不走,待会儿邱羽山等急了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
  我跟着他坐上车,前面的两个保镖开始上子弹。郭一臣扫了一眼,说别带枪了,少去丢人。两个保镖迟疑了一下,郭一臣又说我叫你们别带了没听见么?忘了邱羽山是干什么的了?他那儿微冲都比咱们这儿的子弹多,何必带去丢那个脸。
  我说你不带去防着点儿是啊?
  防个鬼。郭一臣说道,他邱羽山真要弄我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我闭了嘴等开车,觉得一路上的景色的都光怪陆离;我觉得我的人生很荒谬,我从未想过要染指黑道,现在不知不觉地趟上这条道了,竟又这么心安理得。
  一路上我跟郭一臣两个人都挺沉默。郭一臣手托脑袋朝着窗外不知道在想谁;而我在脑海里不停地虚构着邱羽山的形象,一会儿青面獠牙一会儿白面书生,我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虐杀那个虚幻的人物形象,无比解恨。
  去之前郭一臣专门跟我讨论过邱羽山的问题,我说郭一臣现在我跟你算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有什么事儿你只管敞开了说,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
  郭一臣目光流动得极慢:“非子,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有些事情你一旦知道了就回不得头,只能陪我走下去;我舍不得。”
  我愣了愣,说:“郭一臣你太假了,现在邱羽山点着名让我去赴鸿门宴,我出去要是跟人说我不是你郭一臣的人,估计都没人信。咱不说别的,就光是他黑新协和的事儿就脱不了我的关系。你说就那么小一个医疗事故,他迁怒你,迁怒我,迁怒白椴也就算了,气昏头了直接给我两梭子子弹都行,但没道理拿谢锦和开刀啊。新协和一个工程十多亿,我他妈投资才两千万,他这么吞我也不嫌寒碜?告诉你,就这事儿我还没脸跟老谢说呢,要是让他知道新协和是被我弄垮的,我是真的没脸在凫州混了。”
  郭一臣讪讪想了半天:“你也别太自责,邱羽山这两年想漂白,拉个房地产上手做是迟早的事,新协和不过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我一惊:“怎么邱羽山还打着新协和的主意?”
  郭一臣白我一眼:“说你没脑子你不信,你等着瞧好吧,过阵子银行拍卖石棚巷那块地皮,中标的肯定是邱羽山,还是贱卖。”
  “操。”我没话说了,太狠了这个,一箭双雕。
  “邱羽山走的路子跟我不一样,他是倒黑枪出身,以前跟我们云南这边贩毒的老大吴刀子喝过血酒。”郭一臣终于开口跟我说起道上的事,“前些年我们这边内讧,是我踩着吴刀子上的位,当时本来以为邱羽山会带着大队人马杀过来,子弹准备了几箱等着他,结果等了一个月都不见动静。一个月以后他派人过来联络我,只说粉要给他打个折,其他的什么都没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跟他也见过几次面,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可心里没道理没有个坎儿。邱羽山精得跟只狐狸似的,我说他怎么一直没在这事情上跟我算账,敢情是在别的地方等着我呢。这几年海洛因在凫州的价被他压得厉害,我还不好发作;凫州是金三角的大后方,邱羽山这一下软刀子等于是直接插在我心口上。我跟邱羽山这事儿云贵川三省都看得清清楚楚,整个小西南,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跟他迟早要掰。
  “都是我造的孽,我知道。”郭一臣望着不知名的远处叹道,“他现在想金盆洗手,在道上做的最后一件事必然就是收拾我。”
  我闷了半天没说话,想了半天跟他说:“小心点儿,邱羽山是要用文的来对付你。”
  “我知道。”郭一臣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起身披衣服,“该走了。”
  
  邱羽山的局设在凫山国际社区,是他的老巢。凫山国际说白了就是凫州市的富人区,一进去就湖光山色,恍若隔世,在自家院子里就能打山地高尔夫。郭一臣的车熟门熟路地开进五号区,看来没少来过。隔着邱羽山大宅还有一两百米远的时候,路边就凭空多了一排黑色系轿车,每辆车边上立两个彪形大汉,见了我们的车就鞠躬致意,颇有郭一臣手下到机场接机的风采。
  “作。”郭一臣不由哼了一声。
  是有点儿,我在心里说。
  车开到邱羽山的别墅前停下,隔着玻璃我能看见大门口呼啦啦站了一大群人。为首的高个子看不出年纪,长发及腰,一字平眉丹凤眼,鼻梁高挑嘴角上扬,资质风流得很;按理说应是好看,可就是看着有点儿不正常。
  杀气太重。
  我见他穿一袭中式青灰缎面长衫,手里捏了两个血玉球在转,像是从古书里面走出的人。
  “挺配啊跟你。”我不由回头瞅了眼郭一臣身上的中式对门襟。
  郭一臣瞪我一眼,甩手下车。
  “一臣,你来了。”邱羽山颔首微笑,继而扫向我,“还有夏老板。”
  “邱老板挺能折腾啊,”郭一臣下车就皮笑肉不笑,“现在从昆明到凫州的机票不便宜,您看我这么筚路蓝缕的,是不是考虑给报销一下?”
  “一臣,你在我面前哭穷还真是取笑我。你老请不来,这不是想你了么?”邱羽山笑着给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里面请。”
  郭一臣一皱眉,拉着我进去了。
  邱羽山大宅里满布置挺庸俗,跟大上海似的在客厅里弄了两个旋转大楼梯,水晶坠儿的枝形灯吊顶,血红掐金边儿的羊毛地毯铺地,楼梯柱子上一边一个加百列橡木雕像,一屋子全是桌子腿都能绕好几个圈的巴洛克家具,一条沙发上光靠垫就有十好几个。
  我跟郭一臣依次坐下,邱羽山笑眯眯地跟着走进来,拍了拍手,就见着一个女佣婷婷袅袅地端了个紫檀小茶台上来给我们沏茶。
  “晚饭还在备,你先品品茶。今天知道你要来,我特地备了极品大红袍。”邱羽山放下血玉球亲手沏了一小杯茶,“九龙窠岩壁上新采的,我知道你品茶是行家,你给点评点评。”
  郭一臣冷笑一声:“我做的是普洱生意,不会品岩茶。”
  邱羽山脸色一僵,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随即笑道:“试试总是好的。”
  “不了,我习惯喝普洱。”郭一臣静静地望着邱羽山。
  邱羽山脸色稍微狰狞了一下,轻轻放下茶盅,回头跟佣人吩咐了一句:“给郭老板上普洱。”
  女佣人讪讪地换了普洱来沏上,郭一臣这才慢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够陈。”郭一臣一挑眉,“邱老板要是缺货,改天我从自家铺子里给您捎两包。”
  “一臣你还真是有心。”邱羽山轻笑着叹了一句。
  我就看着这两人跟打太极似的在这儿喝茶,气氛舒缓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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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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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羽山一双凤眼并不狭长,但却有神,每每眼波流转时总能像万道金光似地直逼对手,实在是有点儿邪门。他跟郭一臣一边喝茶一边聊生意,内容倒是惊悚,说上个月倒了多少柯尔特这个月又弄了多少达姆弹,话到嘴边就跟报菜价似的;带着一点点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气质很欠抽。郭一臣倒还镇静,或许已经对邱羽山这种习惯性装逼麻木不仁,说话间尚保持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听了半天有点儿晕,心想就这一圈儿土黑帮,火并起来能用AK47对扫就算可歌可泣了,谁跟你玩儿M16那种贵妇枪呢;还柯尔特,小资兮兮的,这年头私人能有个五四就是牛逼了。
  我捧着邱羽山的普洱一顿牛饮,心思里一会儿是躺在医院里的白椴一会儿是电视上的谢锦和,太阳 穴止不住地跳,大脑无意识地开始走神。
  邱羽山和郭一臣的谈话间突然冒出了沈琬的名字,我心下一个激灵,把思绪从九霄云外又收了回来。
  “沈琬那几天天天为她爸的事儿在我跟前吵,生生耽误了我一起好生意。”邱羽山笑眯眯地望着郭一臣,“所以说女人误事。”
  郭一臣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说:“沈小姐可是你的宝贝。”
  邱羽山一笑:“到底是个女人。”
  郭一臣不由冷笑了一下:“邱老板,有什么话您还是直说;别老是跟我玩儿虚的,您真以为我这么远飞过来就为陪您喝茶?”
  “我倒是真以为。”邱羽山清清淡淡地一笑,郭一臣一时没忍住,额角上几根青筋凸了凸。
  “一臣,新协和的事情我倒能跟你直说。”邱羽山不知为何又扫了我一眼,“我确实是想对新协和下手,不过我一个人拍不下来。”
  “邱老板,新协和的股东就在您边儿上坐着呢,您这么说也不先脸红一下?”郭一臣问他。
  邱羽山没直接回应郭一臣,只浅浅抿了口茶:“一臣,你的家底我清楚,抽出一部分跟我合作,拍下新协和没有问题。”
  邱羽山这话说得让我挺懵。
  “我把夏老板叫来也是为这事儿。”邱羽山转向我,“夏老板手里有产业,名声在外,拍起来资金周转也方便些。”
  我差点吐血:“你用我的名字为你洗钱打掩护?”
  “可以这么说。”邱羽山一笑。“你算是一臣的人,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方便些。”
  我觉得我脑神经都快抽筋了,要有板儿砖我还真想拍他。
  “您觉得我会跟您合作?”郭一臣笑了笑,“邱老板您还真是抬举我啊。”
  “一臣,这事儿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邱羽山淡淡一笑,“今天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当年你把吴刀子拉下马的时候我为什么没动你,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吴刀子当年在西南三省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黑了他还能这么风平浪静,原因是什么我想你也应该猜得到。今天我有胆子把你叫过来不是没有准备,你今儿在我这儿但凡说一个不字,回去等着你的是什么,我还真不好说。”
  我心里一阵厌恶,邱羽山目光又转过来:“还有夏老板,你也知道这年头海洛因值钱,300mg虽然不贵,一下子用在一个人身上还是怪心疼的。”
  我一愣,一股邪火不由就窜上来了,心说这他妈简直就是□裸的恐吓。邱羽山这人每每说话做事总带着点儿霸道,底气股得比谁都足,一看就是后面有人。我琢磨了一下,想白椴那边我倒是不怕,白骏卿大小是个中将,跟省委书记平起平坐的级别,光军功章都能砸死人,邱羽山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通到新华门里面去。注射海洛因那会儿邱羽山八成是还没摸到这根线,白中将动起真格来他一个黑枪头子压根儿动不了白椴一个手指头。倒是郭一臣,不用说有一大堆把柄捏在邱羽山手里,邱羽山行事比他老辣,黑吃黑的话郭一臣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说您还真是铁了心要漂白?”郭一臣冷笑,“还发扬共产主义精神,想拉着我一块儿?”
  “一臣,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邱羽山静静地说,“我知道你是信佛的人。”
  “邱羽山,你蒙谁呢,你那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郭一臣终于大骂开来,敬语也省了,“就你还想漂白?你也不摸着良心数数自己身上有多少条人命,别他妈恶心我了。”
  “一臣,你身上的人头债不会比我少。”邱羽山目光如炬,“你自己掂量掂量,你现在除了漂白还有什么路可以走?你就真打算这么黑下去?”
  郭一臣有点儿火了:“老子堂堂正正地走黑道,漂他娘的白。告诉你,做那种又当□又立牌坊的事儿不是我的风格。”
  “一臣,我这也是为你好。”邱羽山不紧不慢地叹了一句。
  郭一臣这下彻底毛了:“不用!”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注意着邱羽山的手势,怕他突然来个万箭齐发什么的把我跟郭一臣打成蜂窝煤。等了半天邱羽山倒是没反应,笑了笑说:“一臣,我知道你的脾气,有些事儿你得替你手下的兄弟们想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说完又转了转他那两颗血玉珠子, “一臣,这事儿我倒不是想叫你跟我;不过云贵川三省的黑老大一路排下来,也就是你得我赏识。”
  我刚在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客厅边上一个邱羽山的手下突然走了进来。邱羽山挺不满地望了那手下一眼,手下过来在他耳朵边山说了两句,邱羽山脸色蓦地一变,直直瞪向我。
  我心头一颤,邱羽山难得有这么犀利的时候。
  “送客。”邱羽山笑容尽失,起身就说了一句。
  “怎么邱老板,连饭也不留我们吃一顿?”郭一臣轻笑着看向他。
  “庙太小,供不下你这尊佛。”邱羽山看了看我,“白医生的事,是我们多有不周,改日一定登门道歉。”
  这话一出来我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白老爷子终于还是行动了,而且这么看来动作还不小。
  “邱老板,您这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郭一臣起身要走,临走前不忘奚落他,“这事儿说到底你还得谢谢夏老板,要不是他及时把白公子送到医院,真出了人命您可就没现在这么轻松了。”
  邱羽山嘴角明显地抽了一下,没说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邱羽山,你可得记住了。”郭一臣不禁大笑。
  “一臣,”邱羽山缓缓地说,“别的事情我们不谈,漂白的事情你得考虑一下,我是认真跟你谈。”
  “真的不用。”郭一臣笑笑,“邱老板,我可没您那么清高。”
  
  郭一臣的车刚一出凫山国际就遇上了张源。
  “靠,他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叫他别来别来还是跟着来了。”郭一臣看了看前面的黑别克,牢骚满腹。
  张源从车上跳下来,后面跟着几个郭一臣的保镖。那时候天色已暗,张源一身黑色的野战装像是要融进夜色里。
  “你们这就出来了?”张源一脸疑惑,“我还说潜进去。”
  “张源,够帅啊,哪儿来的,部队还发这个?”我上去戏谑他,按按他左肋果然背着枪。
  “你给我进去!”郭一臣急急忙忙把他往车里塞,“你这一身什么打扮啊,给交警看到了还了得?”
  “怎么回事儿这是?邱羽山放你们出来了?”张源坐在车门边上问我们。
  “你看你那德行,没个七八分的把握我敢带着非子单独去见邱羽山?”郭一臣言语之间洋溢着一股淡淡的得意,又像是小孩拿着奖状在大人面前邀功,“白椴他爸是军区中将,自家儿子在外面吃点小亏他睁只眼闭只眼那是他刚正不阿,现在白椴都被人注射海洛因了,老人家没道理不出手。邱羽山的后台我知道,最多就到市一级,省上他翻不过去。”
  “你自己还猫腻着呢,你就不怕白椴他爸一口气把你给端了?”张源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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