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呼吸 by 曲水老师【完结】(8)
2019-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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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着车门给白椴打手机,起先没人接,我再接再厉地又打,打了两三个之后终于接通,我也已经做好了被他骂一通的准备。谁知白椴的声音很飘渺地传来,似乎还带着些细小的啜泣:
“非子……?”
白椴这一声差点把我的魂儿都给叫没了,我稳了稳神,问他:“白椴,我现在在和平小区。你……你在不在家?”
“……在……”白椴又轻飘飘地回答我,“但是……我……”那边话音还没落,我就听见一声巨响,白椴没声儿了,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然后是一阵惨烈的玻璃瓶倒地的声音,还有白椴粗重的呼吸。
出事了,我心里一惊,掐了电话就往白椴楼上跑。跑到三楼我对着门一顿猛敲:“白椴?白椴!你能开门么我是夏念非!”
屋子里又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声音,我心里一急,抬脚要去踢门,门却自己从里面开了。
我心里一颤,心想完了白椴你太狠了给我来这一招。
这时的白椴头发留得稍微有点长,零零星星地拖下了耳垂,几丝刘海凌乱地混合着汗水贴在额头上。他双眼含泪,面色潮红,□着上身望着我,全身止不住地战抖着。他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才站稳,跟我说话的姿势几乎是半跪着,每说一个字都是一阵喘息:“非子,你,你……怎么来了?”
说完,整个人就要往我身上扑。
我一咬牙扶住他,攀着他光滑的脊梁,觉得下半身一阵难受。
白椴,你都不知道你这模样到底有多性感,性感得我想咬你。
我扶住他,扫视了他屋里一圈,乱得就像台风过境。我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他客厅的小茶几上,瓶瓶罐罐倒了一片,还有一排针头针管,橡胶皮绳。
我脑袋一阵晕眩:“你又注射吗啡?!”而且看这阵仗,早他妈成瘾了!
“就,一点点……”白椴死抱住我的肩膀,全身不停的抖,看来是毒瘾熬得难受。
“你作死啊!”我骂他,毫无办法,抱着他一路往浴室拖,想跟他淋点冷水让他清醒些。
“今天,没,没药了……”白椴哆哆嗦嗦地跟我解释。
“有药我他妈也不让你扎!”我吼他,“白椴!你完了你!你碰什么不好,你碰吗啡!”我气急败坏,“早知道那时候我就该拦着你!我……我还递药给你!我他妈吃饱了撑的我!”我想起高中时我在医师休息室遇上他给自己扎吗啡,算来这都是一两年前的事了。
我不禁去看白椴胳膊上的针眼,果然密密的一排。
我心疼得直想掉眼泪。
我的白椴,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拽着他来到浴室,打开莲蓬头就冲。冷水一大半浇在了我身上,我没顾得上躲,抱着他站在莲蓬头下面。之前听说过洗冷水澡能缓解毒瘾发作,今天不知道灵不灵,只能试试了。
“非子……我头疼。”白椴抱住我。
“忍着,一会儿就好。”我扶住他,衣衫全部湿透。白椴死死扣住我的手臂不肯放开,我只能抱住他,跟他一起浇冷水。
“非子……我冷。”白椴想躲开冷水,我拉着他:“冷就抱着我,别动,一会儿就好。”白椴依言抱着我,萧瑟得像片落叶。我低头去吻他,手指在他脸上摩挲,他听话地闭上眼睛任我亲吻,双手依然紧紧抓着我。
“还冷吗?”我问他。
“还冷……”
我动手开始剥自己的衣服,火热的胸膛紧贴着他,我大力抚摸他的背脊,亲吻他,**他。我一只手滑进他裤腰,用力抓揉他臀瓣,他轻喘一声,又被我的吻封住了唇舌。
“冷吗?”
“冷。”
我顶着一头冷水,边吻他边抽他皮带,手掌握住他半硬的□。他双手从我胳膊上松开,下移,轻轻地在我腰带上扯了一下。
我按住他的手,停在我腰上:“你自己来。”
他顿了顿,慢慢地解我腰带,手指滑进来,一路下探。
我一个激灵,飞快地扯去他的裤子,我们两半跪在莲蓬头下面,四肢纠缠在一起。我右手滑向他股沟深处,他身体缩了缩,随即又放松开来。我食指从他肛口探进去,继而又放入中指和无名指。白椴握住我的□,不停地上下□,一室淫靡。
“慢点,我待会儿射在你里面。”我按住他的手,扶住自己的□,一插到底。
他浑身僵硬了一下。
“放松,白椴,放松。什么也别想,抱着我。”我轻轻叫他的名字,揉着他的头发,开始了□。我想对白椴极尽温柔,可却控制不了自己,思念和**一起汹涌而出,难以抑制。我弓起背,一伸手拧紧了莲蓬头,专心在他身上驰骋;而他在我身下辗转,**,啜泣,颤抖,美得让人意乱情迷。
19 硬外穿刺
19
我像根泥鳅似的光着身体,躺在白椴的薄被里,旁边是同样光溜溜的白椴。
白椴叼着烟在抽,说是事后烟。
我搂着白椴,不时亲亲他头发,看着他吐烟圈。
这会儿白椴精神正常了点儿,恢复了平时的锐气,不知道正想些什么,小脸儿有点红,靠着我光裸的肩膀,不时扑上来咬一口。
“你咬够了没有?”我问他。
白椴哼了一声,掐熄了烟屁股。
我去亲他,他放松了身体接纳我,刚亲了没一会儿他就推开我:“你有完没完?又硬了。”
“行行我不碰你。”我重新搂住他,把他的手覆在我下半身,“你摸一下就行。”
白椴手上一用劲,掐了一下:“流氓。”
我差点跳起来:“白椴!”
白椴收回手,白我一眼:“你活该。”
我凑近他:“你什么气生那么大呢,我现在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我怎么着吧?”
白椴抿了抿嘴不说话,我哄他:“行行行,那天我在解剖室外面吼你是我不对,我错了,我天打雷劈,我再也不了,下次再让我吼你就让我终身不举……”
“不是。”白椴扒了扒头发,“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我疑惑了。
“就是没什么。”白椴又点了一支烟,支支吾吾地,“反正,现在就这样了……就这么着吧。”
“什么就这么着?”我装傻。
“我是说我跟你。”白椴看我一眼。
“嗯,我跟你,怎么了?”我继续装傻。
“算了。”白椴翻了个白眼一边抽烟去了。
我看着白椴背对着我吐烟圈,心里一阵高兴。我抱住他肩膀,问他:“那你还去不去美国了?”
他身子一僵:“这是两回事。”
我有点儿懵,慢慢地问他:“你怎么会突然想着去念麻醉?”
“我觉得我在麻醉方面比较有天赋。”白椴继续背对着我,“上次我帮李主任上一个腹腔镜,都让我做全麻,我自己合计了一下,觉得硬外也可以。本来没人支持,是我自己要做,就在CO2里加了50毫克KET30,全程面罩吸氧,就成了。”
“钟垣舍得放人?”我问他。
白椴不由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转了过去。“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半晌又加了一句,“我不适合做脑外。”
我静静望着白椴的背影,突然觉得难以捉摸。
我开始学习针灸,为的是给白椴戒毒。
那时候我才开始庆幸自己学的是医,可以在这件事上帮他。白椴扎吗啡的时间很长,但成瘾是最近的事。一般来说,吸毒的起因无外乎三种,一是经人诱骗,二是猎奇,三是排解烦闷;白椴给自己注射吗啡基本上可以排除前两个原因,那么他就是为了忘记什么才走上这条危险的道路。
这个理由让我烦闷,让我觉得白椴有太多事情瞒着我;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一一证明,事实确实如此。
有次白椴又毒瘾发作,哭着闹着求我给他吗啡。我不给,他冲上来揍我,我也揍他,最后我把他绑起来,强行打安定,用银针在他手上一通猛扎。他终于安静地睡去,醒来过后望着鼻青脸肿的我,开始哭。
我真的不扎了非子,真的不。他抱着我说。
我捂住脸,一阵鼻酸。
除此之外,我跟他的生活还算正常。那阵子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折腾营养学,亲自给他买菜煮饭制定食谱,心里求神拜佛地祈祷他的身体千万别垮。
我名正言顺地天天往和平小区跑,没事儿就开着车接他一起去凫大。有时候我在他那儿吃了饭就两个人一起挽着手去散步;看今天琵琶河的水又涨了,明天卧龙湖的荷花又开了。或者我把他扔床上一边跟他聊天一边给他扎银针,内关外关劳宫谷合,四大戒毒 穴位一边一根,套上低频脉冲给白椴下猛料。手被扎成刺猬的白椴手指头随着电流一弹一弹地问我说你行不行啊,别一会儿我都被你扎成马蜂窝了还想着吗啡。我说那只能说明你小子意志不坚定,怪不得我。拔完针我在他额头上亲一下,说娘子你今儿定力挺好啊毒瘾没发作,一会儿相公来好好犒劳一下你,边说边狞笑着脱衣服扑过去,被他一脚丫子踹下床。
医学院上下见我们出双入对的时候越来越多,渐渐地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钟垣有次很隐晦地拦住我说,你跟白椴……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啊。我那天心情极好,冲他笑道:我跟他就算了,你跟乔真才要注意一下影响呢。
钟垣被我气得说不出话,一跺脚走了。
我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我回去把这事儿说给白椴听,自己一个人笑得眉眼弯弯。当时我正跟白椴一人一根小板凳地面对面坐着掐豆荚,白椴动作缓了缓:“你也是,钟垣跟你妈都过去那么久了,亏他现在还那么照顾你,你就不能别老拿他跟他那小女朋友的事情来说他么?”
我一愣:“钟垣是我爸。”
白椴停住了,直直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他是我爸,生理上的。”我闷闷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跟你妈……?”
“是当年的相好。”我替他说完了这句话。
白椴沉默了,我用余光瞟他,见他拿着豆荚的手有点抖。
我猛地一抬头:“白椴?”
“没什么。”白椴敛住了眼中的异样,埋下头去了。
那时候白椴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吗啡的注射量在慢慢减少,一切似乎正慢慢步入正轨。但初秋的时候,却突然出了一件大事。
白椴是在跟我一起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突然被叫走的,叫走他的是他在国内的研究生导师李学右,走过来的时候李学右一脸严肃,就一句话:“漕浦区那个做前列腺摘除手术的人瘫痪了,跟我过来一下。”
白椴一愣,扔下半根油条就走。
我也愣了,抓起外套追上去。
一路上我跟在他旁边悄声问他:“你上的麻醉?”
“嗯。”白椴面无表情,“硬外穿刺。”
“怎么会?!”我急急拉住他,“怎么会做个前列腺切就会瘫痪?”
“怎么不会!”李学右冲我们瞪眼睛,“人就在医院里呢,刚刚做了核磁共振,无占位行征象,无感染征象,无脊髓受损信号。”
“那……”我想替白椴申辩。
“双手霍夫曼式征阳性,双下肢肌力只有一级,还有,你知道感觉消失平面在哪里吗?”李学右都要气疯了,“在持硬外麻醉穿刺点污个体节段上!!”
我哑巴了。
附院离凫大本部不远,平时慢悠悠走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这时候李学右正在气头上,一大把年纪了走路还像是在冲锋,我跟白椴追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到了泌尿外科走廊上,我老远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子推着辆轮椅立在那里,身边站着个拎包的中年男人,轮椅上坐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李学右刹住脚,突然转过身来,笑比哭还难看:“幸亏是老年人,要不还要跟你们算性功能丧失的帐呢。”
我跟白椴完全没有笑。
那年轻女子大概是老人的女儿,漂亮又霸道,正大声跟泌外主任理论:“别仗着你们医院大就欺负病人,告诉你,我们去问过了,我爸当时双肾结石,明明可以导入尿管,可是你们呢,偏要做手术!……是,是我签的字又怎么了,当时当时你们说清楚了么!还有,我爸的膀胱颈后切除,又是怎么回事?是我说要切的么?我点过头了么?你们凭什么就给切了,现在我爸瘫在这儿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李学右回头对着白椴小声交代:“现在家属还没发现是麻醉的问题,不过要是深究下去,问到你是迟早的事。”说完一口沉重地叹息,“邓院长办公室,你跟我一起去。”
我上前一步正要跟着,李学右一瞪我:“没你的事,回学校去待着。”
我没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白椴被李学右带走,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底。我想起钟垣的话,说白椴是全才,读什么都行;是啊,白椴那么聪明那么仔细,怎么会出这种医疗事故呢?
我心里正没着没落的,突然又听见前面那年轻女人平地一声吼:“告诉你,我还就是跟你们杠上了,赔钱?我不稀罕!我就是得讨个说法,回头咱们法庭见!”
我心头一震,快步走过去。
“……冲动?谁冲动?你们家老爷子瘫床上了你不冲动?告诉你,我连律师都请好了,就是要跟你们较这个真儿!”
“阎……阎律师!”我终于追上去,拉住那女子身边的男人。
“咦,夏老板?这么巧,你也来看病?”那男人见了我惊奇地招呼道。
20 邱羽山
20
谢锦和大肚子一颠一颠地,扛着根高尔夫球杆到发球点来站好,挺胸,收腹,双臂一抡,一个小白点从我眼前飞了出去。
我挺郁闷地看着那个球童跟着跑过去。
“小夏,你来。”老谢递了根杆子给我。
“拉倒吧,我不会。”我摆了摆手。
“试一下。”老谢把球杆塞我手里。
我无奈地站好,屏气凝神,哐当一挥。
“你打门球呢?!”老谢哭笑不得地看着三米远处的小白球。
我把球杆扔给球童。“跟你说我不会。”
“不擅长的事要少做。”老谢坐下来擦擦汗,慢悠悠地望着我。
“不是你让我打的么?”
“我不是说这个。”老谢看我一眼,“你知道我指的什么,坐。”他用下巴指了指身边的躺椅。
“我不知道。”我倔强地站着。
老谢叹了口气,对着太阳喝了口水。眯着眼睛看着我:“邱羽山,你根本动不了。”
“我没想动他,我就想摆平个医疗事故。”我坐下来跟着喝水。
“瘫痪的是他未来丈人,你惹得起么?”老谢瞪我,“小阎就是个律师,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事情他起不了多大作用,你也别难为他。”
“你认识邱羽山的人么,帮我搭个线,我自己去找他。”
“跟你说他不缺钱!”老谢气急败坏地冲我嚷嚷,“这事儿是光要钱就能摆平的么?那个沈琬是邱羽山的心头肉,她爸爸被人一刀切成瘫痪了,这口气他能咽得下去么?这事儿你管不了,他邱羽山就是要凫大附院在法庭上败诉,赔钱,再丢个脸开除个人,他的气就消了。他能走程序,没直接上来火并就算是斯文的了。”
“不能够!”我跳起来,“他要钱,要多少我都给。可是附院不能败诉,一败诉白椴就完了,他这辈子都别想从医了!”
“小夏,我不知道那个白椴是你什么人……”老谢揉着太阳 穴,“可是人不能只有一种活法吧?他还年轻,不当医生还可以……”
“你不知道白椴的天赋。”我闷闷地说一句。
“你也没见识过邱羽山的手段。”老谢轻轻咬他的电子烟,“就是你妈,也未必斗得过他。”
“我说过了,我没想跟他斗!”我缓了缓,“老谢,你认识他的人,我知道。你给我指条路。”
老谢耷拉着脑袋想了半天,抬起眼皮看我:“邱羽山是沾黑的人,我不想你去趟这趟浑水。”
“我有心理准备。”我静静地看这老谢,“放心,我不会跟你添麻烦。”
老谢半晌不吭声,思考了半天,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云南有个毒枭叫郭一臣,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我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事儿,我看只有他能扳平。”老谢皱着眉头,慢悠悠地说。
大一刚入校那会儿老师给我们上法律基础,讲到刑法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罪那儿他稍微顿了一下,说新中国没有黑社会,有的只是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同学们这是考点,千万记清楚了。
我当时就坐在位子上冷笑,跟同桌的男生贫嘴说,放他娘的屁,没有黑社会,他当邱羽山是什么人?
同桌是个外地人,愣愣地问我说邱羽山是谁?
我一撇嘴,没再继续跟他解释下去。
邱羽山在凫州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凡老实本分做生意的,基本上很难听到他的名字。老谢有个哥们儿开地下钱庄,知道邱羽山,酒足饭饱了没事就喜欢拿姓邱的名人轶事来寻我们开心;说那姓邱的地头蛇富得流油,是他们钱庄天字第一号大客户;说邱羽山那厮行事低调低调再低调,从不做逼良为娼的没品事,就是闲来无事走私个*海洛因什么的。还说邱羽山手下党羽一大堆,光保镖就有一个加强排,还个个身手不凡,空手能挡子弹。
而郭一臣居然能和这样一个被吹得天花乱坠的人物平起平坐,是我想都不愿意去想的。
我刚一出高尔夫球场就给郭一臣打了电话,一句废话都没有:“我这边出了点事跟邱羽山杠上了,你抽空过来一趟。”
郭一臣语气一沉:“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个屁!”我忍不住骂他。
“行行我过来。”郭一臣骂骂咧咧地收了线。
我把手指头放进唇间死命地咬:郭一臣,你到底有多黑?
郭一臣这次没开他的大奔,直接坐着飞机就过凫州来了。我开着车去机场接他,他穿一件月白色暗花小立领对门襟,手上硕大一串玉佛珠,还是以前那副和尚模样,只是愈发地瘦,像一身的骨头撑着衣服。
郭一臣身边贴了两个一身黑的彪形大汉,不用问也知道是保镖。这次他在我面前也不掩饰什么,跟我一出机场就见着四五辆黑色别克并排停着,倚车身站着的全是一群黑西装,跟穿制服似的,见了郭一臣一个个都低眉顺眼:“大哥。”
我快要抽风,转过头去看他:“郭一臣,真能耐啊你。”
郭一臣看我一眼:“上车再说。”
郭一臣坐我的车,前后左右都有一辆别克车护着,拉风无比;我后座上还有两个他的贴身保镖,托塔李天王一般地护在后面,存在感极强。
这什么阵仗啊这是,我一边开车一边想,美国总统访华也不带这样的吧。我真不知道春节那回郭一臣一个人来跟我们喝酒是怎么熬过来的,没准儿还真有人在暗处盯梢。
“非子我先告诉你,我跟邱羽山不和。”郭一臣开口说。
“你指的是道上的事?”我问他。
“嗯。”郭一臣轻飘飘地答了一声,“以前云南这边的贩毒老大是邱羽山拜把子的兄弟,我黑了他之后才坐上的头把交椅。”
我眉心下意识地一跳。
“当年这事儿闹得有点大,邱羽山一直没表态,也没动过我,表面上还是很和气的。”他慢慢地说,“他是我白粉生意的下家,我的黑枪全从他那儿来,生意上我们分不得。”
我看他一眼:“一臣,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我真不适应。”
“失望了?”他笑着问我。
“哪儿能呢,你从小胆子就大,我真没想出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我停了停,“但是这事儿……我担心你。”
“唉……我这人就这样了,哪天我要是真死了你也别难过,都是报应。”郭一臣挺伤感地看了看窗外,“我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寿终正寝。”
我被他说得有些难过。
“这次的事儿,可大可小。沈琬说破天就是个**,我要是亲自出面,他邱羽山犯不着跟我在这件事儿上动肝火。”郭一臣眼神儿闪了一下,“他要是硬来,我也正好撕下这层脸皮,彻底跟他掰清楚。”
“那什么……和气生财。”我半天憋出一句,“这次的医疗事故多小个事儿啊,又不是他借你谷子还你糠。”
“非子你不知道。”郭一臣疲惫地揉揉太阳 穴,“我跟他,掰是迟早的事。”
对此我没有多做过问,又跟着郭一臣的护驾车队开了一阵,问他:“张源……”
我刚开了个头,郭一臣急忙把话给接了:“张源挺好的。”
我用余光瞄了瞄后座上的两个托塔李天王,还是闭了嘴。
“这会儿他们带你开到我一手下的别墅去,中午接风,你把白椴叫上,我们好好商量商量这次的事儿。”郭一臣边点烟边嘱咐我。
“我没让白椴知道。”我开车看着前方。
“什么?”郭一臣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点火的动作。
“我没让白椴知道我找你摆平邱羽山的事。”我依然没敢看他,“这次是我一个人找你。”
“麻醉的篓子不是他捅下的么?”郭一臣表情有点儿抽。
“麻醉是他上的,但要帮他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没让他知道,也不想让他知道。”我鼓起勇气瞄了郭一臣一眼,“他还不知道这次事故牵扯到邱羽山。”
“……你他妈……”郭一臣愣了半天,终究还是没骂出口,“行行,你仗义,我知道,你从来都仗义;你爷们儿,你一个人扛。”
郭一臣烦躁地沉默一阵,突然把还没点着的烟摔了,在车里就指着我的鼻子骂:“夏念非,你他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白椴起的是什么心!春节那回老子就想问你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他妈贴心贴肝儿地护着他,我都看不下去!贱!你他妈凭什么以为你对他好他就要报答你?!凭什么?!”
“一臣……”我伸出一只手想去拍他的背。
“滚!”郭一臣甩开我,“夏念非,我看在哥们儿的面子上才告诉你!别他妈对人那么好!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平等地回报你!有些东西人家一辈子都给不了!给不了!”说完,他把脑袋低低地埋在掌心里,哽咽了。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我,用那样悲痛欲绝的神情,分明是讲给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听。
21 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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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琬那边一刻工夫也没耽搁,压根儿没有坐下来跟医院谈赔偿的打算,在附院泌外闹了回家第二天就把医院给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法院那边一旦走上了程序就开始着手医疗事故鉴定。我急得团团转,打电话给郭一臣,郭一臣说得得得我知道了,不就是起个诉么看把你急成那样,我不是律师,不懂程序,反正给你争取庭前和解就行了吧?我说你别蒙我,事故鉴定一下来白椴就完了,和解也没有用。郭一臣急怒攻心说知道了,就你他妈规矩多,老子卖白粉的不是给你打官司的,反正保你们白椴没事,行了吧?
我一颗心才算是稍微安定了点。
白椴那几天心神不宁的,眼看着毒瘾又要发作,我一个劲儿给他扎针打安定,把他家里犄角旮旯藏着的吗啡注射液悉数毁掉。医院头头也天天揪着李学右和白椴谈话,反复调那个前列腺切的病历。泌外主任那几天脸色也不好看,病人送来那天小医生居然连膀胱镜和活检都没做,上来就交代要手术,还指征不当,弄得病人现在尿瘘,下半辈子都得插管子。先不说这边瘫痪的事,光尿管费都得一大笔;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就光给这次膀胱造瘘定个三级医疗事故,都够他们全科室人心惶惶一阵子。
白椴在家里清醒些的时候就抱着书翻,中文的英文的,只要是沾着脊髓病的他都看。我看着心疼,说现在那老人到底是怎么瘫痪的谁都没个定论,说不定……就是凑巧呢……
白椴脸色煞白,眼睛下面挂两个黑眼圈,说那病人感觉消失平面就在穿刺节段上,你说能不能那么凑巧?
我说你的手艺我知道,我相信你。
白椴一摔书,当下眼圈儿就有些红:你相信我,不代表病人家属也相信我!咱们要是不能证明他这病跟我的麻醉没关系,那责任就是我的!这是举证责任倒置!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一咬牙抱住他,拍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
白椴死楸着我的袖子不说话。
会过去的,白椴,会过去的。我对他也对自己说。
郭一臣到了凫州才三天就打道回府,走的时候他没让我知道,临上飞机了才跟我打了个电话,声音有点儿累:“非子,白椴的事儿算是搞定了,你放心吧。”
“邱羽山肯松口了?”我问他。
“你就等着结果吧。”他没有正面回答我,“非子,我现在上飞机了。你以后在白椴身边多提醒着儿,大小也是个做医生的,以后别这么草菅人命。”
“你现在就要走了?”我挺惊奇,“我还说替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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