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作者:晏池池池池(下)【完结】(34)

2019-04-27  作者|标签:晏池池池池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也是。她这番回去,若能让陆未鸣醒醒,也是好的。这陆家……不该败他手里。”

  拿风袍的暗卫将风袍拿了来,也将羡之早先吩咐的酒一并拿来了。

  这正好叫谢陵瞧见,惹得羡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谢陵却突然四处张望了番,才道:“祚哥今日不在园中。”

  羡之闻言抬了眼,对上谢陵的眼。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第95章 听风来

  夜风穿亭,两人对坐。当时邀月共酌的好时候,却只有一个杯里盛了酒。

  谢陵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面前叩着的杯盏翻了个个儿,推给羡之,结果只让羡之瞥了眼,就给扣下了。

  “师父。”羡之睨了谢陵一眼,俨然是不会为他添一滴酒的模样。

  “羡之啊……”谢陵理了理衣衫,将风袍拢了拢,正准备长篇大论一番,却遭到了羡之满是情分的阻截。

  “羡之知道,师父授了羡之许多,教羡之走子作画,教羡之治世修身。嗯……”羡之一边想着一边认真地补充着,“还教了陆岐读注,也一并算在我这处。”

  谢陵闻言,抿了抿唇。大概教陆岐读起居注也是他唯一教给陆岐的能在这扶风帮上羡之的本事。说起来这还是一时兴起,那日本是他在谢府读早先打点好的宦奴送来的抄录好的起居注,陆岐就在身边,嚷嚷着要看,后来又说看不懂,要谢无陵教。这才教陆歧的。

  不过陆岐那时尚小,想来听了也不太懂什么的,倒是赵祚原来爱拿这事揶揄谢无陵。当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任由羡之揶揄,谢陵的目光始终在酒边逡巡。

  羡之看在眼里,也是一笑,当着谢陵的面,将那倒扣的酒盏又拿了起来,添了一旁暗卫新递上来的寿眉,道:“师父说要,知恩图报。羡之得谨遵医嘱。”

  “可那立嘱的医那日也允了。”谢陵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

  “他那庸医。”羡之闻言,还是忍不住喃了句。而后态度如旧坚决。

  谢陵横了羡之一眼,到底这一眼是对羡之不是对赵祚,就像石子落了深潭,渐渐就没声了。

  见状谢陵也放弃了,羡之的脾气,他厉来知晓,再要都是徒劳。一时相对无话。

  月下清风徐徐来,也将羡之沾得一身味儿携了来。

  其实在方才羡之走近时,谢陵便闻到了,但到底是儿郎,血气方刚,去了哪地儿,惹了这味儿也不为怪。

  只这味儿谢陵是熟悉的,脂粉香里杂了别的香,那香名甚他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是沈长歇的心头好。

  谢陵问:“何处惹的脂粉味。”

  “去了雅阁。”羡之皱了皱眉,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还是带了脂粉味回来,幸好方才在林中,赵祚没说什么。他将外衫褪了去,侃侃而谈:“沈先生要去西北,托他给捎束山花往老将军坟头。顺便也去给沈大人上了炷香。”

  “其实……”谢陵听见了“沈大人”三字,动作还是滞了滞。

  羡之有所察觉,也自然地抢了话过来。

  “师父,我知道。若我是你,我也会。”他顿了顿又道,“谁叫这扶风的人心啊,确实也没那么好猜。”

  起初羡之是不知道这些藏在扶风盛景下的弯弯绕绕的。后来他跟在谢无陵身边,谢无陵将画堂里藏的所有东西都摆在了他手边。只要他想,只要他问,谢无陵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慢慢地,那些腌臜事也就都被他窥尽了。至于沈长余的事,是有日沈长歇喝醉了,不小心同他说的。当时才听,要说羡之一点不怪谢无陵,那是假的。只是后来,在其位谋其职,也就想得透了。

  “师父。”羡之的酒见了底,出声道。

  “嗯?”

  他皱了皱眉,担忧在心头踌躇了几遭,才吐露来:“你说……陆岐会怎么选?”

  “怎么这么问?”

  “父皇问我想看陆岐会怎么选吗,我……有些担忧。”

  “忧什么呢?他怎么选,会影响你吗?”谢陵抬头看向了羡之,又突然问道,“世人都没见过的第五幅画,在你这处吧。”

  羡之显然没想到谢陵会突然问及第五幅图,之前在扶风展示给众人看的第五幅图上是一张白纸,而真正绘了模样的那幅图,在昭行竹林的那间密室里。

  羡之点了点头,应了他第五幅画的问,也坚定地答道:“不会。”

  那第五幅图,是与陆岐有一面之缘。而谢无陵让羡之守着第五幅图的背后……

  大概也是谢陵留给陆岐最后的退路。

  这是羡之一早就认定的,却也是谢无陵最怕的。

  他出口警醒道:“有句话,你当听过——‘若爱重伤,则如无伤’。”

  羡之闻言下意识地咬紧了牙根,面色瞬间冷了许多,眉目里的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这话不是他第一次听人说,叶老将军曾在姑臧城内的城楼上,教过他这句话。那时围城的胡贼叫赵祚击退,漠上遍地伏尸,黄沙血染。羡之第一次见这场面,忍不住皱眉。那时叶老将军就对他讲了这话。

  当然这话也不是他第一次听谢陵说,上一次是在长明殿外,他候在门外等赵祚传唤,正听见殿内。谢无陵在同赵祚争辩什么,当时听到的也是这句。

  有些怜悯总是这扶风地,不当有的。

  他的头到底在谢陵的注视下慎重地点了点,算是承诺,算是答应他,倘陆岐不要这退路,他必不会用心头那点妇人之仁,留一条后路给陆岐。

  浮云叫陡生的风吹来,掩了月华,半晌又叫风吹开了去。

  谢陵突然咳了起来,这才引回了羡之的神思。羡之忙起身,问谢陵可要进屋去,却见谢陵摆了摆手,说着“无碍”的话。

  羡之又低声骂了祁先生一句庸医才作罢。

  谢陵呷茶润口,而后问道:“不去睡吗?”

  羡之不避讳地道:“今夜起风,怕生了岔子,便只有坐这儿听着。”

  “那是难得了。我也一道听听风?”显然这话谢陵不是在征求羡之同意,只是在羡之询问的目光转过来时,多补充了一句,“睡了半日,哪还有觉睡,不若摆了棋子听流风生的好。倘累了,我便归屋。”

  羡之还是点头应允,没有坚持,转头让人摆上棋盘,谢陵见状来了兴致。

  “今日教你局新棋。”

  羡之一瞧谢陵摆的一局棋,莫名觉得熟悉,又多看了几步,见谢陵将盛黑子的棋舀递来,这眉头就迫不及待地皱在了一处,直言道:“师父又诓人,这不是世皇叔曾和您下的那一局?”

  谢陵颔首,直扬了扬下颔,让他落子。羡之按部就班地将子落在棋盘上,道:“我执黑子,师父会输的。”

  “不会。”你来我往间,谢陵答道,“雍国公知道的只是我想让他知道的。但总有路的。”

  谢陵落子在曾经妙法落子的地方:“如此,可盘活一局。”

  “置之死地而后生?师父这子竟落此处?”

  羡之看了那一子落下,豁然开朗。

  “不是我下的,是妙法真人曾经下的。”

  羡之听闻妙法时,思考了翻是何人,顿了顿才接话道:“啊,是惠玄师叔的……”

  “嗯。”谢陵向后靠了靠,活动了活动,又坐正道,“可惜了这之中的聪明人,都没躲过‘怀璧’这罪。”

  “那年父亲突然启程去昭行,可是因为妙法真人?那他们说人彘的事,也是假的是不是?”羡之顺势将放在心下的问题问了出口。

  “真假重要吗?”谢陵挑了挑眉,故意合十了手掌,学惠玄的高深模样与语气道,“信则有,万物不都如此?”

  “重要。”羡之灼灼的目光睇向他。

  闻言谢陵还是忍不住转开了目光。能有多重要,就算知道再多事,那史书上,寥寥几笔的功过还是那几个字罢了,而那个“佞”字,照样是批给谢无陵的,改不了的。

  这是那年谢陵就知道的事了。

  那年在赵祚和岐国公主归扶风以前,谢无陵被惠帝召进了长明殿。

  谢无陵那时一身朝服,伏跪在阶下。惠帝停笔,问他:“可决定了?”

  “决定了。”谢无陵沉声应道,“盛世就佞,昭行谢平之……”

  认清了。

  大概从遇上赵祚,他就认清了。所以他从山他认主,到如今,也认了这佞骨。

  惠帝闻言,展了笑颜,但真正可笑的是,他当初给这个决定根本不是要谢无陵决定怎么走,而是最后怎么死罢了。

  惠帝不会放岐国一介女流来坐这个皇位,同样也不会让昭行来威胁这个地位。

  他在谢无陵面前选了岐国,无非就是要逼得谢无陵无路可择。谢无陵就算在这一刻清楚地知道了他的算计,也无能为力。

  赵祚要的是名正言顺,而他要的是赵祚得偿所愿。

  谢无陵对上惠帝的眼里的狡黠,勉强不失礼地勾了嘴角。

  “昭行幸得先生。既是如此,先生明日下了朝,便替寡人去迎岐国公主与秦国公吧。”惠帝心情甚好地拍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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