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跟着他的思路下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指到:“正好信陵回来,手上应该有陆老将军的东西,把南门和西门的人接下来。”
祁知生甚是欣慰地点点头,接话道:“而长乐和宣城大可以在正门候着从东门进来的陆岐那小子。如何?”
长乐宣城自然是不会反对,一开始因为羡之未归来时,他们预想反而更像逆势之局,垂死挣扎,而羡之回来,一如逆局的醒子,可以瞬时改去风向。但赵祚一直未发言,以致他二人并不敢答话。
赵祚看着谢陵半晌,才打破了这场静默,移了目光看向了长乐与宣城二人,叮嘱道:“若是你二人没有拦下陆岐,便放他进来,寡人不想今日这宴到了明年,又少人。”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应该还会更一章 为了完结努力
第123章 酌后邀陵
翌日一早,天将亮的时候,将落的月牙被藏在了y-in云后,风也叫前几日比来大了许多,软帘翻飞,织锦打着窗棂。
谢陵从睡梦中醒了来,将赵祚锢在他腰间的手轻轻移开,安置妥当,这才起了身。方要离开床沿去取青衫来,就叫赵祚勾了衣角牵绊住了。
他回头看向了赵祚,见赵祚仍合着双眼,好气不气地将衣角从他的手中取开来,听赵祚迷迷糊糊地绵了声:“平之。”
谢陵被他这声软软地亲昵逗笑了。他重新给赵祚牵了被角,倾身吻了赵祚一下,在他耳边轻声道:“山就平之,我记着了。再睡会儿,我去看看羡之。”
语气亲昵,像以前睡在居衡一般,夜半三更时,谢无陵总会起身去看看羡之和陆岐,因着赵祚一直没有做父亲的自觉,他便替赵祚多cao了一份心。
谢陵取了青色罩衫拢在外,回身合了门。而躺在榻上的赵祚,却在这时睁了眼,眼里没有半分惺忪,反倒像醒了许久的清明。
他在榻上躺了一会儿,也跟着起身,开了寝殿的门,叫老宦奴来服侍洗漱了,才走出了长明殿。
老宦奴掌灯,一路跟着赵祚走往了兰池后的那间厢庑。
而率先出了长明殿的谢陵,本当走右手甬道到东边的宫殿找羡之的,却在甬道上被一侍婢拦了脚步。
“谢先生,主子有请。”
谢陵看了身边掌灯的宦奴,宦奴立马跪身下来,一连磕了几个头,诺诺说着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的话。却在抬起头的那刻,被人手刀砍了后颈下部,暂时晕了过去。
谢陵蹲身下来,听那才收了手的侍婢道:“他已经晕过去了,先生。”
“嗯,我知道。”谢陵将他手中的灯笼手柄取了下来,一同取来的还有藏在那宦奴掌心,未来得及收起来的一方小纸条。谢陵将纸条收入袖中,把灯笼掌在自己手中,才看向了侍婢,“带路吧。”
小侍女抬脚领着谢陵去了中宫。
因着后宫虚设,周遭都还沉寂在拂晓里,黑压压的半城里,中宫却灯火辉煌,所有灯烛都像被点了起来,似要将东西二宫的那些厢庑小道都照亮一般。
谢陵入了院,便见那要见他的人立在院中花树下。青鬓簪新芳,铅华绘芙蓉,华服曳地,禁步庄雍。明明是旧时见的那个酌后,偏偏又不似旧日那个皇后。
谢陵迈了步子上去,作揖道:“酌后,别来,无恙。”
“小先生,可让我好等了。”酌后手中掌剪,在花树下平摆着的三盆旧菊前,因着天气,扶风的菊要比旁处开得早些,仲夏时候渐渐打起了小小的苞儿。酌后理了理枝儿:“本宫还当小先生要下辈子才能还与梁酌的约了。”
“酌后可说笑了。”谢陵上前迈了两步,“与梁酌的,不管约还是没约,怕都只有等下辈子了,与酌后的,平之还是不敢拖到下辈子。”
酌后回头,抬了抬手招呼了门边远远立着的侍婢,待侍婢走近,才将剪子递给了她,又接过侍婢递来的一方手帕。
“本宫早前听闻先生没了旧时记忆,如今看来……”酌后低着头,一点一点拭去手上的污渍,“又是谣传了?”
“谣传倒不至于,”谢陵摇首笑道,“昭行的东西,历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那酌后信吗?”
酌后反是长叹了口气:“唉,倘本宫今日信了,那先生转眼便说把与本宫的交易也忘了,那本宫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陵拈花的姿势顿了顿,他恍然想起了酌后所说的交易,是当初那张小笺上,他亲口应下的。只是那方纸笺被他随手放去了何处,谢陵却一时记不起来了。
“酌后这花倒是应景,冲天香阵透长安,”他侧首,将后半句咽了下去,又道,“那酌后要问平之要什么?”
“求今日之后,无论输赢,都放本宫走。”
“那酌后不该求平之,这事你说予圣上听,他必不会拦你,你又何苦浪费一个要求呢?”
“圣上只能应本宫一句放我走的要求,却不能保本宫日后。”
“那酌后又如何以为平之能?”
“你不能,你身后的昭行却能。先生,”梁酌将拭手的帕子丢到了一旁的石案上,“本宫要一张昭行印信,不过分吧。异姓候这十几年的安稳……”
酌后最懂得便是识人颜色,与点到为止,谢陵也是极为欣赏她这一点的,也不算枉费老珍妃那些年对她的引导了。
而他谢陵确实也和酌后做了交易,在他布局的时候,他就想过要让局开,这中间的几年,首先得确保陆岐能不提前知道他的身世。那整个重阙能压住消息的除了赵祚,便只有梁酌。
他要让陆岐安稳地在重阙活过他布的这局开始之前的那几年,便少不了酌后在梁策与重阙之间的周旋。
“不过分。”谢陵冲那矮墙的梁顶眨了眨眼,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但我身上并无昭行印。晚些时候,我会让人给酌后送来。酌后以为如何?”
谢陵问来,一把银刀却慢慢架上了酌后的脖颈。
“谢无陵?”酌后蓦地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冰凉,瞬间一僵,方才眉飞色舞的表情也立时收敛了去。
谢陵不容辩驳地道:“还请酌后今日不要出中宫了。”
“你……”酌后的青颦紧蹙着,神情紧绷着,生怕持匕的人一不小心会在她的脖颈下拉上一刀。
“酌后为人,平之信。”谢陵转了身,不再面对酌后,反而更悠然地道,“但梁策那老狐狸,平之不得不防。我总不能把我和赵祚的后背交给一把冷刀,酌后说,是吧。”
谢陵说着从袖子掏出方才从那宦官手里取出来的,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地一张纸条。小心翼翼地展开来,谢陵的目光先在酌后微变的面容上停留了一下,才回到这方纸条上。
“平之不知道在这个重阙中,酌后还有多少个内应,现在也没有时间来一个个知道了,那只有这唯一一个办法。”谢陵适时地替梁酌叹了口气,“唉,重阙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所以只有委屈酌后,被昭行的刀架上一日了。”
“谢平之,你别出尔反尔。”酌后咬牙切齿道。
“平之可未说不给昭行印信,何来的出尔反尔?况酌后与平之之间,当是酌后先坏了规矩才是。”谢陵将那方纸条塞到了酌后的手中,将身边的昭行僧人留了下来,才离开了中宫。
日光过了柳树梢头,留了一地斑驳,谢陵择了兰池的近道,往羡之那处走。只是步子算不得快,还未走过半个兰池,便听见了远处隐隐传来的号角声。
是边塞军队攻城前的信号,一声号角落,四面皆有号角声起,相互应和着。
谢陵反应过来时,步履匆忙了起来,却被人突然从后抓住了手腕。他回头看去,那人却就着力,将他拉入自己怀中。
“你怎么在这处?”谢陵问。
“等你。”赵祚答。
赵祚俯身在谢陵的唇上啄了一下,复问道:“解决完了吗?”
“嗯。”谢陵本想装懵,毕竟他之前和赵祚说的是去见羡之,而今却从中宫那处的小径来,但在和赵祚眼睛对上的那刻,他的愧疚还是占了上风,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应了声。
“行吧。长乐他们已经在前面候着了,你……护好自己。”
“我会的,我昨夜不是应了你,要和你一起审那老狐狸。”
昨夜睡前谢陵和赵祚将最后的决定敲定,却并没有支会其他人。一是夜已深了,二则是赵祚告诉了谢陵,这重阙里的耳朵没清干净。
赵祚点了点头,在谢陵额心落上一吻,又拍了拍谢陵的屁股,道:“去吧。你得把他们两个小混账安然无恙地接回来。”
谢陵点了点头,听着号角声再一次响了起来,看了赵祚一眼,勾了笑来,眼里似有桃夭绽放来,让赵祚不愿放手。
谢陵推了推赵祚,待号角声歇,独身内闱的长明殿前的明堂那处去。
重阙内听到号角声消歇去,城外的号角声也在之前渐渐停下了。
山鹿营一万的兵力都在这扶风城外,铁甲军队列队城外,乌压压地,甚为瘆人。
重阙传令的旗手到达了四处城门,守城的御林军将领见旗语,纷纷下令,开闸放人。
西城与南城的是宋行和他的副将,二人俱是在塞上Cao场摸爬滚打过的,也算经历过一两次攻城这般大场面的将军了,确实还是第一次见人大开城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