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家最初的时候,他时常看到郑亿生——小媚是郑夫人的贴身丫鬟,见到男主人的机会还是很多的。他旧情难忘,还不忍心对旧情郎下手,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夫妻俩举案齐眉、情深款款。
所谓化悲愤为食欲,直接以前有情饮水饱的时候,他想不到要填肚子的,可是如今他一腔怒火在胸中滚滚沸腾,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于是郑家的家畜家禽就遭殃了,隔三差五地就失踪一两只,然后在各个隐蔽的地方被挖出血液全失的尸体。
郑家因此人心惶惶了许久。
可是等他们渐渐习惯了家中留不住活的牲畜时,便只是派遣采买的去集市上购买活物,当天宰杀也是可以的。
小媚是刘氏极为看重之人,采买活物这种肮脏活自然不用摊派到她一个丫鬟头上,不过刘氏时常会让她出去购买市面上的胭脂水粉,若有好的也可以替换。
因此,经常在内外院进出的小媚遇到了一个游侠。游侠陈羌走南闯北、四海为家。不过,在郑亿生的招揽下,投靠了他,为他解决一些小厮不便处理的问题。陈羌胆大心细,精通多项技艺,研究最深的,就是在世人看来不务正业的旁门左道——画符。他画的符咒很多时候都是很有用的。
起码用了陈羌的符咒之后,郑亿生感觉到困扰他的噩梦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也消失得彻底了。
郑亿生很高兴,对陈羌又好上三分,可是小媚不满意!他虽然对郑亿生旧情难忘,却不希望他过的太好,那些头疼脑热做恶梦的小毛病,都是他施法力作弄作弄郑亿生的。
陈羌未免太不识趣!
于是,小媚偶遇陈羌的次数越来越多,陈羌对小媚也越来越上心。
然后陈羌死了。
因为他要为身体有亏的小媚采药,结果学艺不精从悬崖上摔了下来。
小媚满意了,不过人前她还是一副爱郎骤然逝去的惊慌失措,偏偏在流逝面前还是强颜欢笑,看的众人唏嘘不已。
听闻郑亿生身边怪事迭出,他的好友严长松坐不住了。他上门拜访,当夜留宿郑家。
小媚注意到来了陌生人,也没有出去作怪。他本来也不是喜欢兴风作浪的人,只是这个严长松长得实在太好,几个小丫鬟为了抢给他上酒的机会,差点大打出手,一向好脾气的刘氏火了,打了几个丫鬟好几板子,将小媚派上去了。
小媚鼻端萦绕着处子芬芳甜美的血液气息,行止间便有错漏之处,正好被严长松注意到他毛茸茸的尾巴。
而后夜色降临,饮宴散去。严长松找到小媚所居下人房,欲探究得知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然后被小媚放倒,冻成冰雕。
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在小媚出现后发生的,刘氏本就是心细如尘的女子,她想按兵不动仔细观察小媚,可是她窥探的目光却立刻被将三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小媚发现了。
于是在发动当日,刘氏早产,母子二人皆不幸暴毙。
刘氏死去,连同她府中已然成型的男胎。可是郑亿生身为妻子的夫君,孩子的父亲,却无动于衷。在人前倒是哭的情真意切,可是一人独处之时,脸上时常露出狰狞又快意的表情。
于是他也死了。
还是死在小媚手上。
“一个人渣而已,我也该放下你了。”
小媚变幻成忆柳的娇媚模样,双手掐住郑亿生的脖子。
咔嚓——
随后他翻倒烛台,焰舌舔上木头,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郑家一夜之间消失了。
27、第六个世界
说公狐狸从忆柳到小媚的往事,是因为我们的主角君变成了这只妖狐。
狐妖心愿已了,带着洒脱散魂,消逝于天地间。
而阳明旋却要接手一个烂摊子。
——是的,烂摊子。以前阳明旋到过的世界对因果并不看重,又或者他附身对象并不沾染因果,因此他可以甩开原主的恩恩怨怨逍遥自在。可是,这一次却不同。
拥有妖魔鬼怪的世界,在秩序上自然比已经没落的末法时代严格许多。狐妖欠了一大堆因果,可是它已经消逝了。照理说这笔因果应该也随着狐妖的彻底消逝被结清。可是阳明旋附身于他身上,便是无形中签下偿还因果的契约,若是他不能偿还了结,那么他在这个世界的运道就会降到最低。
运道这东西说起来玄妙难言,其实就是人的幸运度。简单来说,人的运道不好,就容易诸事不顺、诸事不宜。人在家中做,祸从天上来!塞翁失马,是焉知非福。他阳明旋做事却一定是霉运缠身。
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阳明旋本不该知道,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他将狐妖的记忆过了一遍之后,突然跳出一个邋里邋遢的道士挥舞着桃木剑要收了他!
不料看清了人,那道士便是脸色一变,脚下踩着七星步晃悠到反应不及的阳明旋面前,在他身上耸动着鼻子狠狠嗅了嗅,才遗憾地道:“居然已经换了人了,真是可惜了。”
阳明旋不免心惊,却也发现了道士话中似乎没有和他追究到底的意思,虽然还不知道和这疯疯癫癫的道士相比,他的实力够不够给他来一下,不过有道济那个先例,他觉得还是按兵不动比较明智。
不过,在道士还想再凑近一点看他的时候,阳明旋退后两步,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兀那道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道士嘿嘿一笑,说道:“这位小友,你既然附身在这造了杀孽的狐妖身上,恐怕还是得小心一些方能避灾。”
阳明旋道:“你既然知道杀孽不是我造下的,又怎么说我需要避灾?”他眉目间一片清朗之色,倒将狐妖冶艳的七分魅色生生消减了三四分,反倒显得光风霁月。
道士啧啧两声,将那番欠债还钱的道理说了,最后总结道:“我看你不似作女干犯科之人,死后附身在这妖狐身上,倒是有大造化之人。希望你还清这番因果,善加修炼,日后自有逍遥自在。”
言罢丢过一本旧书,一摇三摆地走了。
阳明旋不是不知感恩之人,他扬声道谢:“多谢道长告知,必不相忘道长今日恩情。”
道士远远地挥了挥手。
阳明旋等人走远了,方盘膝坐下沉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出声的爱萝拉轻轻扑扇了下翅膀,流光溢彩的样子几乎晃花阳明旋的眼睛。小精灵轻盈一跃,在阳明旋膝盖上坐下。
歪头看了阳明旋许久,阳明旋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爱萝拉才问道:【这身体的麻烦很多吗?旋旋有没有计划?】
阳明旋道:“狐妖虽然作了恶,可却不是嗜杀暴躁的本性。麻烦么,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解决起来不难。难的是如何把握这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