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卿快快请起,你并未冒犯本王。”又是不疾不徐地说着。
我能感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凸起,背上更早已冷汗涔涔。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窘态,就再无说甚,只是笑着细细畷饮着清茶。
这时,新一轮送茶小厮纷纷入了堂内,我张望四周,却是如坐针毡,这场别有用心的茶会,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正抑郁时,竟发现自己的贴身书童一身小厮装扮,却是和众人一起混入了堂内。
看来父亲已知我身处险境,纵横官场二十多年,父亲的势力果真不容小觑,难怪五皇子敏攸费尽心机骗我赴约,原来是想借此抓我把柄,好逼父亲倒戈相向。
我若走错一步,便会连累整个夏家。
这该如何是好?我一时没了主意。但见书童宏儿正娴熟地向侍臣们送着茶,若非他已在我身边伺候多年,光看背影我还真认不出他来了。
终于,他缓缓向我走来,却无任何异常,只是从一起送来的一堆茶杯里随意拿出了一杯递与我,便和其他小厮一起退了下去。
我不禁有些惊讶,但又不便于表现出来,只得憋在心中,好不抑郁。
然而打开茶杯,我才发现一件更令我惊奇的事情。
只见茶盖上赫然写着一个字“饮”
莫非,是爹爹的暗示?
我这才想起,宏儿之所以会被父亲选中做我的书童,是因为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不但书上的内容能记得一清二楚,连房间的摆设也能记得无半分差错,且他做事小心,为人周到,又谨言慎行,从不会让主子担心。
来不及想那许多,我端起茶杯,正欲饮尽,又见茶杯底下显现一字,“赞”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夏家表面是圣上即位时安插在民间的眼线,但却早已在多年前暗中倒戈于三皇子。
五皇子敏攸表面无权无势,但实际上却是由皇后亲手抚养长大,可谓三皇子问洛最大的政敌!两人本就势同水火,若我今日在五皇子做东的茶宴上大肆褒奖……后果将不堪设想。
“噫?”五皇子敏攸微微笑了笑,“夏卿为何久而不饮?莫非是本王的茶不合你的胃口?”
我不禁苦笑,“臣——惶恐,只是想到饮其流者思其源,因而略有感触罢了。”
“哦?”他笑得更深了,“夏卿好雅致。”
唉,我不禁苦叹,横竖总逃不过。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然而,亏得我从前被浅浅戏耍时,误食的怪味物不少,否则,只怕是会将这茶直直地吐出来了。
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茶水的味道,又苦又涩,还伴随着一股奇怪的酸味,而将其咽下肚后,在唇齿间回荡的,也几乎是令人作呕的气味。
果然不出我所料,其余的人,除了季敏攸没喝之外,都是将茶水一口吐出,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这倒让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一群无用的废物!”愠色从少年眉心显露出来,可却几乎是弹指之间,那少年又转怒为笑。“却是夏卿,不亏出自于名门望族,宠辱不惊啊。”
明升暗贬,想来也是别有用心的。我的头皮再一次发痒,手臂上也出了一层小鸡皮疙瘩。我知道,季敏攸绝非什么惜才爱才的正人君子,他的眼中,只有利益和权柄。
或许,这世间,本就是没有比权势更诱人的东西吧。
回府之时天色已晚,又下着小雨。
青黛色的雾霭浮于半空之中,阴柔的风混着水汽吹上脸颊,零乱了发梢,亦带来了几分清醒。
“啪。”屋檐上的水,顺着房檐,滴落在门前大青石板上坑坑洼洼的小水滩中。
仿佛劫后重生一般,我长舒口气,游离在这烟雨朦胧中……
“少爷回来啦~”拿雨具的仆人语毕便退了下去。
几个丫鬟围了上来,拿着毛巾替我擦拭雨水,我接过一条,慢慢擦着。
“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宏儿低声禀报着。
“知道了。”丢下毛巾,顾不了许多,我便径直向书房走去。
中程闻见一阵幽香,怕是仆人又忘关了“万芳阁”的大门了。
这万芳阁乃是一处私家花苑,名字俗则俗矣,但偶尔散步于此,却亦赏心悦目。
到书房时,门正半掩着,灯火阑珊。我推门进去,父亲正于书桌前玩弄着玉佩,掌灯的小厮正缓缓添着灯油……
2.闷骚反被明骚扰
见我进来了,父亲便示意让小厮退下。
门被轻轻关上。或许是灯未被尽数点燃,屋内显得有些昏暗。
“来了?”父亲站起身,缓缓向我走来,我这时才看清,父亲手中的是一只碧玉小葫芦。
“坐吧。”说完父亲便朝东而坐,我顺带找了个靠近他的位置坐了下来。
“早与你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不过一个卖茶点的小妞,有甚本钱请你赏花饮茶?枉自读了那些许书。”
“这……”我一时语塞,那女子名为柳烟儿,初见她时,她已是茗翠楼第一茶娘,一手调茶本事无出其右者,手制点心更是独此一家。
然而夏家毕竟家大业大,名下茶楼所属不少,我本不应去关照别家的生意。可那时正值仲夏,我出门办事,口渴难耐,烈日当头,便随意进了一家茶楼讨口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