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女子一进宫门深似海,现有夏家公子一进茶楼魂难牵。坊间传闻越传越离奇,连父亲都几欲信以为真。
可我与那柳烟儿着实只是普通朋友,再无他甚。
“这本就冤枉……”古来女子皆祸水,如今,我总算见识一二。
前日饮茶之时柳烟儿便与我相约,“家弟征战数年,如今已位于百夫长之列。”
我当时尚未有暗防之心,只是恭喜到,“烟儿如是便有福了。”
她欲说还休,竟是以纱绢掩面,泣不成声……她本就是江南水乡孕育出的柔弱可人儿,这一哭,更是把人的心都揉碎了。
“烟儿莫哭,”我当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安慰道,“是否有难言之隐?”
她摇了摇头,“妾身顾家三、四载,未得来归,芳华不耐岁许春秋。今家弟既已光宗耀祖,昔日良朋好友,恐不得见……”
柳烟儿虽沦落风尘,但却是出自书香门第,一言一行,深得我心。这也是我愿与她交往至今的缘由。
“女子自当是该找户好人家的。”
她轻拭泪眼,“妾身有负公子好心,真是罪过。”
我呵呵笑了,“我佛慈悲,自是不会与烟儿计较。”
她终于破涕为笑了,“明日妾身与诸友拜别,望夏公子……”
“自当登门。”
……
如今回想,这邀请,却是破洞百出,可我当时怎就信了她,毫无察觉呢?
“怎……怎知……”
“怎知她的朋友竟是五皇子敏攸!”父亲微微有些发怒。
“父亲知道便好。”我开始装傻,任他去说。
可父亲竟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发火,只是长叹一声,“唉~”
“你尚有一年便可成人自立,为父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啊。”
我站起身,向父亲行了一礼,“今日虽逃得一劫,往后却日日提心吊胆。父亲……”
父亲摇了摇头,“说来亦是因果轮回,当日三皇子问洛设计用尸骨粉毁了五皇子敏攸的御赐金骏眉,正是夏家做的手脚,如今却是给你喝了……”
“五皇子今日设计挑拨,令夏家骑虎难下,父亲虽能想方儿化解,但终究会留人话柄。季敏攸年纪虽小,却是人前背后,攻于心计,让夏家——如芒在背!”
“闲言闲语罢了。”父亲摆了摆手,“三皇子平时看着也算精明,但毕竟只是看着罢了,实在不行……”
我一时有些惊愕,“父亲,为人臣子,怎可轻易易主?”
“迂腐!”父亲低声骂道,“难怪狐媚子的几句话也可将你骗得团团转,书都读到粪坑里去了!”
我被干晾在一边,无话可说……
父亲走后,宏儿悄悄走了进来,“少爷,药浴已经备下,是否现在沐浴更衣?”
“药浴?”
宏儿柔声道“尸骨粉会使食物变质,虽无大碍,但亦会留有余毒。宏儿知少爷不喜喝药,便自作主张备下药浴,望少爷莫要责怪。”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或许是天气偏凉,又加之应酬一天,身子乏了,走进温暖的房中,闻着袅袅的檀香,身体一下子酥软起来,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
不知是如何进的澡盆,只觉得当时温热的水在周身萦绕,蒸腾的雾气,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实,宏儿似乎是低声说了什么,可如今也毫无印象。
只觉得一切是那么迷离,仿佛是梦境般让人不忍离去。淡淡的馨香,侵蚀着我的意识,恍惚中,但见那倩影幽立花前,落英缤纷,香气袭人,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浅浅。
我忽然被惊醒,神识恢复了大半。一时竟是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觉得书中男女梦中幽会毫无道理,而今看来,却未必不能实现,只是,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静居清华寺之时,曾有神算子借宿于此,替我算过一卦。
“夏公子才名远盛,并非福薄之人,桃花之运本不应惨淡至此,概因为遇见了一个女子……”神算子忽然眯起了眼睛,不再说下去。
“莫非是我对她一见倾心,从此只恋她一人?”我笑着问道。
“非也,非也,”他忽然摇了摇头,“概因你为她入了桃林,折了花枝,却妄负韶华,孑然一身。”
妄负韶华?孑然一身?
哈哈,真是笑话!我揉了揉眉心,如果浅浅便是那女子,那我的韶华,又在何方?
“啪啪!啪啪!”一阵杂音从门外传来。
竟是宏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宏儿,你做事一向小心,何以如此慌张?”我有些不悦,“连你也要我操心了吗?”
“对不起,少爷。”他说话的声音十分喘,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 “皇上圣谕,宣你入宫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