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沈砚虽然以貌取人,但眼光的确毒辣。
李继宗看到萧索,还未诊脉,先出了片刻神。沈砚看看心上人“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的模样,再看看小李喷薄欲出的邪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着拳头便要打人。
李继宗及时收回眼,望闻问切一番,开了张正楷写的方子。沈砚y-in翳密布的脸总算放出一丝晴光。谁知小李前脚走,萧索后脚服过药,立刻病势沉重,昏迷不醒。
沈砚大怒,嚷着要让黑痣李回来偿命。幸而十一拦着,又劝道:“爷,杀一百个李继宗,也换不回一个萧秀才。依属下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他叔老李来治病吧!”
他一语提醒了沈砚,大将军怕李怀远不肯来,立刻亲自赶车去请。外面雨势稍歇,青石板路也不算难走,他很快便将李怀远和吓坏的李继宗捆上了马车。
人世便是一场从不间断的轮回。
沈砚回来的路上又被那群杀之不尽、赶之不竭的刺客挡住了去路。他当机立断,命十一趁自己同他们交战时,驾车突围,回去给萧索诊病。
十一不敢抗命,却总觉得不妥。沈砚不由分说跳下马车,刀搭在肩上,走路歪歪斜斜,俨然一副风流倜傥的地痞流氓相。
对面人仍是骑马佩刀的装束,为首一个特殊些,右手带着只黑皮绣花的手套,模样颇有几分讨人厌。沈砚觉得自己之前对李继宗的形容错了,眼前此人才真的中人欲呕,尤其是他那副魁梧身躯透出的妖娆体态,令人倒尽胃口。
不过此人倒客气,拱拱手道:“沈大将军,久仰,久仰!你征北胥里安的那场云台之役,可谓精彩至极,冠古绝今!在下委实佩服,真是早已想目睹将军的真容了!”
沈砚莫名其妙,此人难道是在使迷魂记?
他将长刀“咄”一声杵在地上,两手撑着刀柄,耷拉着一条修长的腿,颇不耐烦地道:“少废话!要打赶紧,独宝还等本将军回家吃饭!”
对方“嗤”地一笑:“没想到,沈将军这么俊朗英武的人,居然还挺会心疼人!既这么着,咱们就打一架吧。可提前说好了,在下这身衣服是新制的,和靴子是一套,你不能给我弄脏了!”
沈砚恨不能一刀斩了他,省的留下恶心自己。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横刀进了一招。对方也不示弱,飞身下马,举鞭向他头顶挥下。
这一招来得迅疾猛烈,快如光电,又占了居高临下的势,着实不好应付。沈砚卷身避过,刀刃横扫,趁对方还未落地,直削他双足。
十一禁不住在马车上叫了声“好”。
对方也的确厉害,百忙中翻个身,又原样坐回马上。那马长嘶一声,前蹄翻飞,几乎将他颠下去,他拉着缰绳左右晃了几晃,方才坐稳。
沈砚只一招便将他迫得无路可去,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那人却不恼怒,摇头叹了口气,道:“果然名不虚传,可算跟你过过招了!”
沈文玉又好气又好笑,歪着头问他:“怎么样,还打不打?不打赶紧闪开,好狗不挡道!”他家独宝还不知病得如何。
对方又笑道:“你若能和我空手过招,我便放你离开。”
“呸!”十一高声喝道:“好不要脸的娘娘腔,我家将军脚趾头也比你强些!你拿鞭子,却让我家将军空手,你当你是萧独宝吗?”
那人却问:“喂,那小子!萧独宝到底是谁,可否给在下引见引见?”
“萧独宝啊!”十一灵机一动,“哼,那可是天上有一,人间无双,内功深厚,外功精湛,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的人物!”
那人狐疑:“真有这号人,我怎不知?你可别骗我,否则我将你这小脸蛋儿活剐了!”
沈砚忙道:“当真有,连我都打不过他!而且他生得极清俊,世间之人,无论男女,见了他没有不动心的!你若想见,便命十一去请。只是,你若怕了他,便当没这回事罢!”
“谁说我不敢!”那人果然脸色涨红,期盼盈眶,朗声吩咐身后杀手们:“兄弟们让开,给他留条路!凭你请去,这世上我还没怕过谁!”
沈砚暗喜,幸而是遇见个傻的,若是聪明机变的,今日当真危矣!他拍拍马,嘱咐十一快回去给萧索诊病,顺便派人来增援他,自己留下应付这些刺客。
十一只犹豫了一瞬,便驾着马车冲了出去,路过那娘娘腔时,还故作姿态地威胁了一句:“有能耐别跑,等死吧你!”
娘娘腔不怒反笑,向沈砚道:“大将军的家人甚是有趣,不如转送给我吧!你放心,不出一个月,我定将他□□得小猫一般乖!”一语说得身后诸人大笑起来。
沈砚白了他一眼,嗤道:“他只怕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那将军把萧独宝让给我如何?”娘娘腔的笑里带着胸有成竹、瓮中捉鳖的自信。
沈砚心脏忽然漏掉一拍——此人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他如此有恃无恐,只怕那两个郎中已被买通——心急之下,点足举刀杀了上去。
对方一拥而上,刀光剑影似条条银蛇,瞬间将他包围。
十一纵马疾驰,须臾便到府前。他将两个郎中拉下车,搡进院中,又吩咐底下人去支援沈砚。
萧索躺在房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眼看便要撒手人寰。十一心生愧疚,按着李继宗的头,斥道:“就是吃了你的药才这样,你看看!”
李继宗又是摆手又是作揖,口中连连告饶:“公子息怒,许是饮食不洁,又或是吃了药将症候发散了出来,都未可知啊!小的纵有天大的胆子,又哪里敢谋害公子!”
十一又推了李怀远一把,喝道:“你去诊,若治不好,休怪爷爷刀下无情!”
李怀远耿着脖子一言不发,李继宗吓得魂飞魄散,忙拉拉叔叔的胳膊哭诉:“求叔叔可怜可怜侄儿,快救了公子x_ing命吧!不然连侄儿也要做了刀下之鬼!”
十一举着刀,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催促。李怀远看看侄儿,微微动容,叹了口气,终于上前搭脉。
下方、抓药、煎药,堪堪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十一如坐针毡,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一时担心萧索坚持不住死过去,一时又担心他家将军那边有危险。
终于捱到送上药来,他刚要喂给萧索,只听“叮”的一声响,手中药碗被暗器击中,“哗啦”摔了个粉碎。药汁洒在凿花石砖上,立刻响起“哧哧”之声。
十一还未反应过来,他家将军便s-hi淋淋地冲了进来,“万幸,万幸赶上了!去把那两个郎中捆了,给我关在柴房里,饿上三天!”
“爷,你受伤了!”沈砚身上血水、雨水,顺着发丝、锦袍,滴滴答答向下落。
他坐在榻边,随口道:“无妨,小伤。你快去再请个郎中回来,这病耽误不得!”
十一领命而去,很快又领回一个纪子扬纪郎中。此人生就一副庸庸碌碌之相,沈砚没有挑剔的余地,只得让他来诊脉。又是一番忙碌,直到入夜才给萧索煎好药。
沈砚肩上两处刀伤,此刻也已包扎完毕。十一频频催他去休息,他却不在意,仍是龙精虎猛地在萧索病榻前打转。
十一冷眼旁观,觉得他家将军,泥足深陷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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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金蝉脱壳
纪子扬其貌不扬,医术却出人意料的精湛。
萧索被灌下他开的药,很快便苏醒过来。沈砚上蹿下跳到半夜,此刻坐在脚踏上,靠着床沿睡得正香。他在梦中,眉头竟还微微蹙着。
夜雨稍歇,晨光还未透出云层。屋中烛烬灯熄,依依上孤烟。窗边透进几缕风,带着水汽浸润的凉意。
萧索拉过被子,还未给沈砚盖上,他便醒了。睡眼惺忪的模样,丝毫没有大将军的气势,反而异常温柔脆弱。他的眉梢眼角微微上挑,像画上拓下来的,写不尽风流,描不完潇洒。
“你醒了!”沈砚才没有他的闲心,爬起身去探他额头,“你觉得如何,有没有觉得乏力?热度倒是退了,脸色瞧着还是不好。李继宗那个混蛋不敢直接给你下毒,便将你药方中的几味药下重了。若不是查了药渣,这会儿还看不出来。他们狗急跳墙,生怕你死不了,昨晚竟直接给你下了毒!还好我及时赶了回来,否则你的小命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