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拐过一条路便是掌门的房间,小道士整个人都绷紧了,面上更加尊崇。
岑关笑了下:“你先回去吧。”
小道士被不苟言笑冷若冰山的岑道长罕见的笑晃花了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师兄怎么下山一趟,回来就有些不一样了呢?
小道士在心里呐喊,山上哪没有异事啊,岑师兄对我笑了岂不是天大的异事!
玄元真人为虚玄山掌门,修为高深,为人正直,颇有善名。
岑关上前拜过,交代了此行所为之事。
他解下腰间锁妖袋,向掌门道:“弟子回山途中见山下有妖作乱,这妖十分奇异,弟子愚钝,悟不透其中关窍,还需师尊定夺。”
他说罢,在玄元的允准下,打开了锁妖袋。袋露妖显,岑关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那锁妖袋中的妖物竟已化为两摊黑色的血。
“这便是你带回的妖物?”
岑关道:“弟子在前几日将它们关入锁妖袋中后未曾再去查看,不曾想……”
玄元指尖沾了一些妖物的黑血,竟也皱起了眉,沉吟道:“这妖物似是被下了玉石俱焚的咒术。”
看到岑关愧疚的模样,他又缓了神色,温言道:“这咒术险恶又高深,你修为虽高,经验却不足,看不出来也没什么,不用太过自责,吃一堑长一智便好。”
岑关应了,想了想又道:“弟子此行共遇四个此般妖物,有一怪鸟当场斩杀,另有一只形貌奇特的妖兽,却是被它逃了去。”
玄元显然来了些兴趣:“有什么妖兽竟能从你手下逃走?”
岑关更加羞愧:“弟子因斩杀那只巨鸟身受重伤,无力再钳制那妖兽。”
玄元似是此时才发现他面色苍白,确实是受伤的模样,也未责怪于他,安慰道:“能平安回来便好。”
岑关抿唇,最终下定决心,眉目冷凝地开口:“弟子仍有一事不明,自遇到那妖兽后,弟子便向虚玄山传过讯息,竟是石沉大海……”
玄元的脸色也沉下来:“你想说什么?”
“弟子所遇那妖兽,非人不食,弟子怀疑是有人蓄意豢养,但它虽是灵智健全,却被损了记忆,妖力也被折损,弟子想不出是谁。”
玄元沉默半晌,沉声道:“此事重大,交由为师来决断,暂勿告知他人。”
等岑关应了,玄元真人目中的忧虑之色渐掩,现出欣慰来。
“你行事缜密思虑周全,虽有不足,但已然可独当一面,若有一日为师飞升,有你镇守虚玄山,为师也无甚牵挂,能放下心了。”
岑关看向掌门,从他年幼入山门至今二十年,玄元真人的模样未曾发生过太大变化,仍是须发微白,所说的飞升看起来倒远得很。
“弟子对掌门之位无甚心思,虚玄山还需得师尊照管。”
玄元叹了口气:“你就是太与世无争了些,对我们修道之人而言自是好事,对担起虚玄重责而言则不然。”
岑关默然不语。
玄元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
岑关出门,发现那小道士竟还在,等拐出掌门院落,岑关才道:“还有何事?”
小道士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我师父想请师兄过去。”
岑关未再多问,制止了小道士接下来的嘱咐,小道士自然噤了声,师兄这般聪明的人,自是什么都明白。
今天和岑师兄说了好几句话,小道士几欲眼含热泪,心里早已开出花来。
山间夜晚清寂无比,岑关初归,掌门特地嘱咐了,闲事莫去叨扰他。
房内,俞涯懒散地躺在岑关榻上,嫌弃道:“你睡的都是什么破床,硬死了。”
摇曳的灯光下,俞涯看见,臭道士的脸慢慢红了……
一个枕头砸过去,俞涯咬牙切齿:“说床呢没说你,你脸红个屁!”
一句话说完,俞涯的脸也红了。
岑关正经地咳了一声,觉得随便听俩正常的字儿也能想歪到床笫私语间去,这样不好。
夜渐深,窗外愈静,岑关起身,冲俞涯道:“走吧。”
俞涯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留在这里。”
岑关低头解锁妖袋,疑问地嗯了一声。
俞涯趴在他面前,撇嘴道:“你们虚玄山这几个老头现下没一个清白的,说不准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局,按理说,你不是该只身犯险,哭着喊着求我照护好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么?!”
岑关把锁妖袋往他面前一摔,面无表情道:“让你失望了,真是对不住。请吧。”
俞涯哼哼着变成兽形,慢吞吞地往锁妖袋里钻,岑关兜口系绳的时候,一只兽爪突然扒在了袋沿上。
小兽冲他动了动耳朵,轻声道:“我很开心你愿让我与你一同走这条路。”
前方有无数危险,他们心无旁骛,并肩携手,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件快事。
啊呸!
俞涯在锁妖袋宽敞的空间内连骂自个乌鸦嘴。他们自该好好活下去,还得生小妖怪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连着三四章智障剧情,更前提醒“不过脑子小短篇”全是掩饰,想动脑子的时候发现作者根本没脑子……
第19章 第十九章
俞涯摸着肚皮美滋滋地畅想了半天小妖怪,等听到袋外的人声便敛了心思,专心听起那二人的谈话来。
玄清正端坐在桌前等着岑关。
他虽是玄元的师弟,却已须发皆白,看起来比玄元年纪还要大些,不过面色红润,气血充盈,慈眉善目,端的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岑关上前拜过,玄清连忙让他起身。
二人也未多客套,岑关道:“不知师叔叫岑关来有何事?”
玄清眉目间显出忧色来:“你此行下山,是否遇到了些异事?”
岑关不动声色道:“师叔为何有此一问?”
玄清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手扣着窗棂,半晌叹了一口气:“你可知我为何要你深夜避开众人与我相见?”
岑关还未回话,他接着道:“因为如今我已出不去这个门。”
岑关眉微微皱起,玄清道:“你看这周围有几人?”
岑关道:“十二人。”
玄清这才笑了起来,眼中现出欣慰来:“莫说再假以时日了,如今你的修为已不在我之下,后生可畏啊……”
一句话未叹完,他突然敛了神色,严肃道:“师叔也不再瞒你,我掌虚玄山中传信之事,掌门闭关,山外重要信息便皆先经我手,由我审阅,你所传消息石沉大海,所怀疑的第一个人自然是我。”
岑关没反驳,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静静地听着。
玄清道:“是这样么?”
岑关道:“那就要看师叔今夜找岑关来是想说些什么了。”
玄清目光锐利起来,钉在岑关脸上:“你又如何向我证明你是可信的?”
岑关淡淡道:“师叔有得选择么?”
玄清凄凉地笑了笑,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刹那间苍老疲倦不少。
良久,他缓慢开口:“在你传信来之前,我便陆续收到山下有妖物作乱的消息,掌门那时恰巧提前出关,我便告知于他,掌门却说此事怪异,暂莫张扬。”
“自那之后,山外所来消息便大多由掌门亲自接管,我却也偶尔处理一些,便收到了你所传之事。纯黑嗜血的妖物,且不止一只,明显是有人蓄意豢养。”
“我将此推断告知掌门,”玄清惨淡一笑,“便是如今景况。”
岑关默不作声地听他讲完,冷声开口:“师叔是怀疑师尊?”
玄清道:“你不也怀疑他么,不然为何要深夜来此,入院前还设下最严密的禁制,隔绝那十二个监视者的视线。岑关,你怀疑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吧。”
岑关沉吟半晌,开口道:“师叔想让我如何做?”
玄清愣了一瞬,又立马掩去:“只要你与我同心,余事我们二人之后再行决断,定能将那恶人的面目揭露于天下。”
说罢,他有些期待地等着岑关的反应,岑关却仍是平时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岑关道:“师叔是否忘记了一件事,师叔口中的恶人,是岑关至亲的师父。”
玄清颤声道:“你不信我?”
“岑关并非不信师叔,”还未等玄清松口气,岑关接着道,“只是相信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