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翾当做没看到,苌楚靖尧却跟了过来,与他并肩而行,y-in阳怪气得叹道:“肺腑之言真是感人至深,国破家亡漂泊无依,世间惨痛之事莫过于此。少主身为南岳皇室遗孤,自当肩负重任才是啊。”
卫翾充耳不闻,兀自走了。
苌楚靖尧快步赶到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摇扇浅笑,颇有几分纨绔子弟当街调戏良家子弟的德行:“少主走这么快做什么?这几日来,本王觉得与少主甚是投机,实在不忍见少主屈居在这小山头。若是少主有心,我出雲可以帮南岳复国,不知少主意下如何?”
卫翾面无表情,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径直走了。
苌楚靖尧脚步一挪,不知死活得又拦在他身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便见卫翾一挥手,顿时一股强劲之气冲体而来,直接将苌楚靖尧给掀飞了出去,摔得他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边上不少人围观偷笑,对这个莫名其妙来到这里骗吃骗喝的人表现出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苌楚靖尧揉了揉胸口,干脆席地而坐,并无半分不满的模样,卫翾走过他身边时,他还伸手扯住他洁白的衣摆,继续作死:“卿本佳人,吾心慕之,何必拒人千里啊?”
卫翾面上闪过怒容,冷冷盯着他:“给我绑了。”
“是!”
“你从哪招来这么一个……”柳风屏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无语得摇了摇头。
谢墨道:“别看此人表面吊儿郎当,其实甚有城府。不过,他对少主这般纠缠,我亦看不出究竟目的何在,大抵只是太闲了吧。”
柳风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
谢墨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群山环翠,寂寞深远,淡淡道:“有客人来了。是你去招呼还是我去招呼?”
柳风屏按住他:“你老实呆着,我去看看。”
谢墨一笑:“遵命。”
第89章 落井下石
谢墨口中的客人, 正是珩王。
他这一路而来日夜兼程餐风饮露,加上天气寒冷,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赶到芡山时还迷了路, 折腾了大半日。
他素来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般罪?
可一想到京城中云钰要一人面对那些y-in谋阳谋, 他就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懈怠,让随行人马暂且隐蔽, 自己先进村探探情况。
他已做好打算, 若是无法以理服人, 便只能用武力解决,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苌楚靖尧给逮回去。
不想他还不及进村, 一人便等在了前方,青衣素雅气度不凡,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特意赶来迎候。
在柳风屏还是将军府的管事时, 珩王便听说过他。此时来到这个敌人老巢,头一个遇到的人是他,珩王感到颇为庆幸。
“王爷, 莫再往前了。”柳风屏和声道。
珩王道:“先生应该知道本王来此的目的。如今我朝多事之秋,南岳若要从中做梗,以当今形势看来,绝对讨不了好。先生睿智, 想必明白其中道理。”
柳风屏道:“在下明白。只是王爷兵马虽众,硬碰硬之下想要全身而退亦有难度,不如从长计议。”
“如何计议?”珩王沉声道,“京中情势危急,本王等不了,若卫翾愿意将人交出来自然是好,若是不愿,本王也只能得罪了。无论卫翾是何身份,想必都不愿看到生身之父沙场涉险吧。”
柳风屏轻叹一声:“这世间之事有诸多的身不由己,苌楚靖尧虽是不请自来,可真要说起来,我们并没有拒绝出卖他的理由。”
珩王皱眉:“这么说来,尔等是铁了心要与我大缙为敌了?”
柳风屏心中纠结,一时难以决断,忽然自他身后传来谢墨略带笑意的声音:“王爷如此咄咄,可别吓着我的柳弟。有些事,与我说岂不更好?”
珩王看着那个表面笑吟吟其实满脸都写着j-ian诈的人,心中警惕起来。
“我们这帮南岳遗民,与大缙为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谢墨笑容中隐含了一丝y-in郁,看着珩王的目光变得锐利,“王爷以为凭你那些兵马,能抵挡多少y-in兵?”
珩王眉峰深锁,他发现自己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眼下看来此行不但逮不到苌楚靖尧,反而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座山这么大,若是死在了这里,怕是连尸骨都寻不回去。
他心里打鼓,表面却不能怂,冷冷道:“y-in兵再厉害,也不过是群死物,我就不信你们还能靠它们翻了天去。”
谢墨悠悠道:“翻天倒不必,只要能翻了你大缙王朝,谢墨便已余生无憾。”
珩王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又不敢当真与他正面相抗,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懊恼这卫翾怎地偏偏还不露面,害得他一腔孝道天伦父子情深的肺腑之言都找不到人说去。
谢墨怎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往这井里又扔了块石头:“比起来此做这无用功,王爷不如快些回去,已然失了一位同胞兄弟,若是再晚些,怕是连剩下那位都要见不上了。”
珩王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神情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墨道:“王爷还不知道么,当今峪王在百姓暴!乱之时遇刺,已然身亡了。”
珩王整个人都呆住了,脸色从惊愕到恼怒不过片刻之间,猛冲过来揪住谢墨衣襟:“你说什么!”
“没听明白么?”谢墨随手一掰就把他推了出去,掸了掸衣领,笑道,“峪王云昶,死了。”
珩王只觉天灵盖上似是劈下了一道雷,打得他满脑子轰轰作响,半晌了都没反应过来,想要再问问,喉头却发不出声来。
柳风屏看得不忍,拉了拉谢墨,对珩王道:“王爷还是快回去吧。”
“不会的……”珩王摇着头,让自己的脑子能清醒一些,“不可能……云昶他从不管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有事……不可能……不可能……”
“既然不信,王爷何不回去瞧瞧?”谢墨继续落井下石,“不过即便你立即回去也无法改变些什么,人死不能复生,王爷还是看开些得好……”
“你住口!”珩王大怒,挥舞着拳头砸了过去。
谢墨身子一侧堪堪避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扔了出去。
珩王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都要摔散了。
他捂着心口大口喘息,似想将堵在胸腔的不安烦躁和恐惧都尽数吐出来。
“王爷,回去吧。”楚离的声音幽幽传来。
听着他的声音,珩王心绪逐渐平复下来,爬起来转身就跑。
他已顾不上许多,他害怕再呆下去,那个笑面虎还会说出什么更加荒唐的事来。
云昶不可能有事,不可能!
“王爷,你回来了!”事先隐蔽在林中的人见了他还挺高兴,“你看,我们捡到谁了?”
珩王顾不上这个,下令准备速速回京。可一看那个被五花大绑还被抹布堵着嘴的人,他还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乖乖,那不正是苌楚靖尧吗?
“唉……”谢墨又叹了口气,他这一番辛苦费力筹谋,结果却被自家少主釜底给抽了薪,直接就把人送人嘴边去了,情何以堪?
“也怪他自己嘴贱。”柳风屏道,“少主虽心x_ing薄凉,却不可能坐视卫峥身陷险境。”
谢墨手里揪着根枯Cao,看着它随风摇摆,微微一笑:“也罢,即便苌楚靖尧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一阵风来,清寒入体。已然入冬,日子只会一日更甚一日的寒冷,柳风屏拢紧外袍,无声而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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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钰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只觉浑身无力,脑袋晕沉沉的,半晌了才找回一些身体的控制权,各种不适难耐的感觉都回来了。
他觉得口渴得厉害,想唤小安子拿些水来,无奈没力气出声,只好勉力抬了抬手,一个陪侍的宫女立即赶过来看他,又惊又喜得跑出去边跑边喊:“皇上醒啦!”
话音还未落,立时便有数名御医走了进来,又是号脉又是查看伤口,忙活得不亦乐乎。
云钰看他们走马灯般晃来晃去,无力得问了一句:“肖长离呢……”
何御医上前,道:“肖大人正在调养,暂无大碍,皇上放心。”
“暂无?”这个说辞让云钰无法安心,硬是坐起身来,“他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皇上,你身子虚弱,此时不宜大动啊。”何御医赶紧扶住他,云钰抓住他的胳膊,因太过用力,手都在微微颤抖,“带我去见他。”
语气已是丝毫不容忤逆。
几位御医面面相觑,只好让人取来手炉大氅,将云钰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一群人手忙脚乱得将他扶上步辇。
幸好他们并未将重伤昏迷的肖长离送出宫去,而是暂时安置在了宫里一处偏殿,此时云钰非要去看他,至少可以少奔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