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黎城龙神大败巫翵一事全城皆知,广御和广陵又用自己在百姓心中天神般的崇高地位,添油加醋美化了一番,更是严正声明了肖长离不但不是灾星,反而还是可福泽万民的福星,原本涣散的民心便渐渐归附了。再加上巫翵已亡,龙脉自通,京城王气汇聚,云钰的情况已好了许多。
此时他一心记挂着肖长离,更加不将身体的不适放在心上,赶到偏殿时,甚至还急不可待得自己下地走了几步。
看到躺在床上的肖长离,云钰心神激荡几乎难以抑制,快步上前,却因太过急切一时不稳,径直栽在了地上。
一干宫人被吓得够呛,忙不迭上来扶他。
云钰踉踉跄跄赶到床边,看着肖长离苍白的脸庞,心中阵阵抽痛,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那手寒凉如冰,没有丝毫的热气。
这凉意让云钰心惊,幸好他还能感受到他的脉搏正在一下下地跳动,这代表着生命的律动使他安心。
还好,没有失去他。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不在了自己会是怎样一副模样,是不是还能够存活下去……
在他昏迷期间,他的神识被没有温度的烈火包围着煎熬着,一切都在混乱与清醒中反复颠簸。
他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事,却知道他有危险,这强烈的恐惧让他几乎豁出了一切,甚至无意中唤出了自己的护体龙神。
幸好如此,他们都扛过了一劫。
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何御医尴尬得咽了口唾沫,冲宫人摆手,让他们都出去了。
他想起今早自己入宫为皇上复诊,见他二人躺在一起,云钰的手还死死抓着肖长离的手,废了他好大的劲才将两人分开。
此时想来,这竟然是……
他脸色变得十分复杂,站在原地,一声都没吭。
“何御医……他此时情况如何……可有大碍?”
云钰的声音虚弱低微,他险些没听仔细,赶紧道:“回皇上,肖大人的伤势已暂时稳定住了,已无x_ing命之忧,只是他的身体受创过重,想要完全复原,恐怕需要些时日。”
云钰长舒一口气,仿佛吐出了长久积郁心底的不安和忧虑,道:“无论如何,定要医好他……”
何御医躬身行礼:“微臣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云钰沉声道,“是必须。”
“……是,皇上。”
何御医走后,云钰抚摸着肖长离的脸,触手尽是冰凉。
云钰不明白他的身体为何会这么冷,在自己的梦中分明是一片火海,他却如同整个人都被冻在了寒冰里,没有一丝人应有的热度。
他让人拿来暖炉加满了炭火,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搅,随后忍着痛楚脱下靴子,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整个人偎在肖长离身边,将他紧紧抱住了。
他长舒一口气,靠在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心在这一刻才真正踏实下来。
“长离,你做的够多了……”他将脸贴在他脸上,透骨的凉意没有让他后退分毫,“现在开始好好歇着,剩下的事……交给我……”
他在他脸上印下细细密密的吻,想象着他板板正正却红了耳根的可爱模样,不由咬了咬他的耳垂,在他耳边道:“傻瓜,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吃了你……”
肖长离没有回应,他的意识仍在无边的混沌中漂浮,却总有一抹微光,在指引着他的方向。
第90章 唯心而已
云钰靠在他怀中安心闭上了眼睛, 起初睡得并不安稳,总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往身体里钻,慢慢的这凉意散去, 阵阵暖意升起。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慢慢睡了过去。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体内氤氲着淡淡的莹白光晕,一点点朝肖长离汇聚而去, 如同一只无形无实的茧,将两人裹在当中。
肖长离的潜龙命格使他与云钰一样具备了可吸纳龙气的能力, 只是终究比不得真龙的得天独厚, 需要某种特定的条件或契机, 比如云山上经龙灵王气浸润的灵泉,比如此时在他身边的云钰。
帝王龙气天下至圣,可谓是万灵之祖, 再加上云钰的真龙之力,若有得道慧眼之人留意,便能看到整座皇城此时都被清灵之气笼罩着,在此间之人少说也能增寿个好几年。更是引得十里八乡修炼的精怪都聚拢过来蹭龙气, 单是为了争个好位置都引发了不少的s_ao乱。
这两个当事人却毫无察觉,一夜安眠。
云钰做了一个冗长却静好的梦,梦中有海棠花落, 他低垂着眉眼淡淡叫自己一声殿下,眉眼如画。
还有空寂山林中繁花乱眼糅合成的一片迷乱,寒夜宫中的同行,长夜中抵死的相拥, 往昔的画面一一在梦中呈现,自顾自袭卷了一片缠绵入梦,旖旎之间好似身在云颠。
云钰尽情汲取着身边人的气息,一晌贪欢。
翌日清晨天方破晓,两道人影径直穿过重重宫门,入了偏殿。
看着床上抱得紧紧的两个人,广陵搓了搓胳膊,被腻歪得不行。
广御艰难得将肖长离的手从云钰胳膊下掏出来,诊了一会,道:“冰蟾内丹之威果真消去了许多,这二人相辅相成的命格,到真是省事不少。”
广陵道:“我就说他们死不了,你还非要来跑这一趟。”
“兹事体大,不可轻懈。”
“那现在可以放心了吧。”广陵心里记挂着柳原,别的事别的人可提不起兴趣来,“你给句痛快话,要不要跟我去宰了那孙子?”
广御道:“京城帝王之都,自有法纪,你既已抓住了刺客,自当交给大理寺,审讯之后交由皇上处置,不可滥用私……”
“私你个头!”广陵毫不客气打断他,“我好歹也是当了几天官的人,知道这官场之中最多的就是官官相护。史坤成官居太尉,朝中有的是势力和人脉,你以为大理寺能拿他怎么样?还有这个r-u臭未干的小皇帝,自身都难保了,能顶什么用?”
广御拉了拉他,看了看云钰,压低声音道:“皇上在此,说话注意些。”
“他睡着呢。”广陵瞥了一眼,不当回事,心中愤愤不平,“我家老爷子这一辈子忠心耿耿,结果落到这么个下场,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番罪。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谁稀罕……”
广御无奈拽住他,不及开口,便听身后云钰道:“太傅,他怎么了?”
云钰醒了,而且醒得很是时候,恰好听到了广陵的那番抱怨,只觉尴尬又自责。本想装睡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却听到广陵说起柳原,心中担忧,便出口询问。
广陵没好气道:“你说怎么了?刺客当街行刺,一刀捅穿了肚子,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这会都上阎王殿报道了。”
云钰脸“刷”一下就白了,忙道:“当真?他……他现在如何了?”
广御扯了扯广陵胳膊,示意他消停会,自己答道:“已无危险,休养几日就好,皇上不必担心。”
“嗤,说得轻巧,感情那不是你家的人。”广陵狠狠瞪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那张诏书丢了过去。
诏书之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云钰看着那诏书,眼眶仿佛也被印上了鲜血,阵阵发红。
“老爷子重伤,怕是有负皇上圣命,那个混蛋由我来解决,皇上还是好好歇着吧。”广陵眸光凛凛,转身就走。
“且慢。”云钰起身,面露坚毅,“朕乃一国之君,朕的朝堂上出了蛀虫,自也应该由朕来捻了。太傅之功,朕铭记在心,也请真人稍安勿躁,给朕一点时间。”
“就凭你这一纸诏书?”广陵满脸的不信,“别费劲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没有直接宰了他好使。”
云钰面露为难。
史坤成掌管京城防卫,手握重兵,更是有这毒害皇帝当街刺杀朝廷重臣的胆子,若是处置不慎,极有可能逼得他狗急跳墙,届时情势只会更难掌控。
广御见广陵义愤填膺势在必行的架势,只好道:“你口口声声杀人,忘了观中五戒么?”
广陵一怔,他还真就给忘了。停云观中人可驱妖邪铲魔道,有多少除多少,却偏偏不能杀人。妖邪作恶他们义不容辞,可人犯的事有官府法纪,他们不可c-h-a手。
即便他可以无视观中五戒,若这事让自家老爹知道了,不知得火成什么德行。
他思忖了一番,又看了看云钰,末了道:“不管你如何处置,绝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
“好。”云钰言辞平和,其中却有隐隐凛然之意。
广陵对朝廷的事没有兴趣,对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了好几岁的小皇帝不算了解,只是从这几日他的表现来看,觉得他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屁事不懂。可现在,看到他面上毅然之色,他觉得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对了,那个叫苏苏的小子醒了,嚷嚷着要找姐夫,你们赶紧把人接走,闹哄哄的吵死了。”广陵说完便走,广御补充道:“那位小兄弟脑中咒诀已解,已无大碍,现正在大理寺。”
云钰称谢。苏苏没事,想必肖长离也能安心了。
广御告辞,追上广陵,还是怕他会脑子一热冲入太尉府大开杀戒,继续劝道:“皇上虽年轻,却有济世安民之心,相信他能够处理好这些事。你记着,切莫莽撞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