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做听不见伍佑祺的话,抱着一堆光盘落荒而逃,肖玉儿还兴高彩烈地喊:"看完了再来换啊......我这里有的是......"
10
自从有了计算机以后我好象就没看过连续剧了--连电视都很少看。要不是立志气死方树人,我也不会这么对待自己。
为了向方树人彰显我对言情连续剧的痴迷程度,我特地坐在客厅里一边看一边等他回来。若有友人在侧,那么这种连续剧便可以当搞笑剧来看。几罐啤酒,一些零食,吃喝间指点江山,谈笑风生,在挑出一堆堆BUG的时候更是让人意气风发,飘飘然似乎已成一代批评大家,再借点酒劲,简直能把上至编剧导演下至服装美工全部踩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此类活动不仅能充分发散心中的怨气,且能让人立刻对自己的学识产生极大自信,偶一为之,着实有利身心。
可惜现在只有我一人,无人交谈,看得我肝火虚火心火一起上升,血压体温智力一起下降。所幸只有一个小时方树人就回来了,不然到最后不是我把电视机砸了,就是它把我洗脑沦为连续剧迷。
"呀!回来了?你辛苦了!"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种撒娇的口气怎么这么象日剧里每天在家操持家务等着服侍老公的女人?危险危险,以后还是少看为妙,真被洗了脑的话我的一世英名不保。我连忙把脸皮绷紧一点,免得露出贤妻良母似的笑容。
方树人受的惊吓也不比我轻,我第一次看到他惊疑惶惑的表情。他左右看着客厅,似乎在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仔细地看了一阵后,他问:"你怎么回事?脑子出问题了?"
我回以意义不明的两声干笑。
"你怎么在看这个!"方树人终于发现让我脑子出问题的元凶:"有空就看看名著,听听音乐什么的,看这个,你嫌自己还不够笨啊?"
我答不出话来。我居然答不出话来!象我这样伶牙俐齿、悟性奇高、天生聪明、怎么说都有理的人,居然会有答不出话的时候!啊啊,我的智商下降的百分点一定已经超过金融风暴时恒生指数的跌幅。
方树人关掉了电视:"今天都学了什么?我说过要考你的。"
"唔......也没什么,就是些入门的东西啦,常识性的。"
"那听了些什么?"
"柴可夫斯基的1814。"
方树人瞪了我一眼:"是1812才对吧?"
"我对数字没什么记性嘛。"
"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难道要我象钟子期一样摇头晃脑地说什么高山流水?
"排场还满大的。"
"你这是什么用词啊?排场还满大的?你是在参加宴会吗?"方树人频频摇头:"明天晚上有一场交响音乐会,我已经订好票了。我们一起去。"
"总裁,方总裁,方大总裁,您还是换个人选吧?买那么贵的票给我纯属浪费,说不定此时就有一位贫寒交加的交响乐爱好者,握着卖血得来的钱去买一张最差的票,却被告知‘票已售完\',只好站在寒风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哭泣,哀求有谁能让给他一张......"
"你要续写悲惨世界吗?"
"不,我只是说也许你剥夺了一位狂热爱好者接受熏陶的机会。"
方树人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如果能把你的爱好陪养出来,相信那些交响乐的狂热爱好者会很乐意出让这个机会的。"
"哎,你总得征询一下人家的意见嘛,现在是民主社会......"
"去不去!"
"去......"
"我讨厌穿西装,我讨厌打领带,我讨厌正式场合......"第二天傍晚被方树人拖上车的时候我就一直嘀咕,在音乐厅前下了车我还在嘀咕。
"别念了,你上班的时候不也是一直穿西装?"方树人终于忍无可忍。
"我讨厌在不上班的时候也要穿西装,特别讨厌为了娱乐活动穿西装。"
"对我来说音乐会是娱乐活动,对你来说是修养课。"
"我讨厌修养课。什么时候我能结业啊?"
"到你能把修养课当娱乐活动的时候。"方树人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死命拖着我往音乐厅里走。
如我预料,我们的位置是最好的,而在这位置附近的听众,也全是些看起来有点儿地位身份的人,个个举止端庄,品味高雅的样子。音乐会进行的时候,也懂得有节制地在合适的地方鼓掌,不鼓掌的时候就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使劲看着乐团。
对于长期把任何音乐当BGM来听的我来说,正襟危坐听音乐会简直是一种折磨。没有网上,没有游戏打,没有书看,没有东西吃,也不能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玩,不到五分钟我就直想打呵欠。强打起精神,我挨个审视着台上的演奏者,来回看了三遍,连那个吹号--不要问我是什么号,能知道它是种号我已经对自己很满意了--的中年男人左边脸上有两颗痣都注意到了,这音乐会还没到头。看看方树人,那种聚精会神的表情就好象在听取年度财政情况汇报一样,我就更想睡觉了。
一点一点把身体偏过去,把重心都移到座椅扶手上后,我装模作样地闭起眼睛打瞌睡。在惊天动地的音乐声里只有聋子才睡得着,而我,我只是为了气气方树人而已,让他知道带我出来听什么音乐会纯属砸他的招牌。如果我胆子够大,甚至可以弄点鼾声出来,肯定比音乐更能震惊全场。但一方面我自己会觉得脸上挂不住,另一方面我睡觉时向来是无声音污染的典范,打鼾的话,这个假就作得太明显了。
因此我只是闭着眼睛在座位上偏来倒去,一副已经睡迷糊的样子,很快就听见旁边的高尚人士们惊异地抽冷气的声音。好想看看方树人这时候的表情!
正假装耷拉着脑袋熟睡实则在暗笑,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不用说一定是方树人。可我又没打鼾,他捂我嘴干什么?还没想明白,另一只手在我腿上狠命地拧了一把,只疼得我黑暗之中点点金星,眼泪哗地一下就出来了,这下我算知道他捂我嘴是为什么了。
方树人顶着"欣赏中"的表情看着台上,在我耳朵边悄声细语:"清醒了没有?"
我眼泪汪汪地赶紧点头,不然今天准得被他拧成金华火腿。这个阴险小人!
音乐会结束后我特意一瘸一拐地走出音乐厅,好向方树人说明他那一下对我造成了多么严重的伤害。这可不是做假,我的腿到现在都还一阵阵的痛哪,我只是略略夸张了一点,大概也就夸张了五倍左右吧。可看看方树人那张没表情的脸,我估计不可能引发他的内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