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方树人突然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今天中午在公司,他的办公室里,面对他我突然一冲动就说出了分开的话。方树人当时挺酷地说"就照你的意思办",然后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把我撂在他办公室里抬腿就走。
我心里这个郁闷呀,但凡是个正常人,听见分手二字,不要求你天崩地裂魂飞魄散,好歹也得做出点伤心难过的样子吧,怎么到方树人这就跟听每日天气预报差不多呢?不由自主跟出去,看看电梯,直降停车场,鬼使神差我也按下了电梯按钮,心说身为助理还是该理解一下总裁的去向,毕竟这不在日程安排中。
方树人的车还在停车场里没动静,我挨挨擦擦悄悄过去,看见方树人趴在方向盘上,我也就躲在旁边的车后面一动不动,看了一会儿,见他肩头抽动,不时发出一两声奇怪的声音,我心里纳闷着想他这演哪一出呢,突然间全身一激灵,一下明白过来:他在哭。方树人在哭。虽然尽力压抑着,还是偶尔有抽泣声传出来,象是什么野兽痛极垂死的呜咽,听得人全身汗毛一根根炸起来,莫名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蔓延到全身,扯动我的神经,生平第一次,我知道了什么叫心痛。
然后,我在心里对比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我不希望他伤心。
想象如果我们的关系曝光所要面对的流言与压力让我不寒而栗,想象伍佑祺和林华可能露出的鄙视眼神让我心如油煎,即使如此,站在这个阴暗的停车场里,听着那并不好听,甚至可以说有点可怕的哭声,我竟然半步也走不动。
而且我居然还走上前去,敲了敲方树人的车门。哭声嘎然而止,我听见他深深的吸气声,数秒后他抬起头,居然一脸若无其事,甚至还露出了一贯的招牌式微笑,但一看见是我,他的笑容就象水泥一样凝固了,眼睛里却跳动着一点火花,似乎是有点希翼,又有点害怕,还有些惊恐。
这样的他居然让我生起怜爱的感觉,想要死命抱住他好好安慰一把,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气你和别人串通来骗我,所以也骗骗你。"
方树人仍然瞪着我,表情反倒更紧张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微颤抖,现在的他,象只突然竖起了全身毛的箭猪。
这个联想让我突然笑了出来:"都说了是跟你开玩笑的,还这么紧张!好好好,算我错了好不好?我不该开这种玩笑......今晚请你吃饭好不好?天香园怎么样?还不行?那我大出血请你去珍膳舫!拼着两个月工资不要了,接下来两个月你得给管饭......"
一通我最拿手的胡扯八道,方树人渐渐有点回神,自个捉摸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不分手啦?"
"哎呀!什么分手!都说了是开玩笑,有你这样的老大罩着别提活得多滋润,分什么手啊,我现在过惯奢侈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党和人民花了二十几年给我陪养出来的艰苦朴素的精神让你两个月就给摧毁了......"要厚着脸皮收回说过的话不容易,我只能继续胡诌,指望能把这事儿赶快糊弄过去。
方树人猛地隔着车门就紧紧抱住了我,我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抵在车外面,整个人差点儿折成两半,顾不上为他的热情感动先惨叫:"唉哟!断了!断了!真断了!救护车!120!"
就这么惨叫方树人都还过了几秒才放开我,然后砰地一声打开车门冲出来又一把抱住我,可怜我刚刚腰差点断掉,现在又被车门撞得几乎半身不遂,然后落入方树人的大力鹰爪功之中报销肋骨数条,再被他如狼似虎地堵住我的呼吸,顿时两眼翻白,心里暗叹古人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方树人冲我一阵狂啃,又停下来捧着我的脸一阵狂看,表情是狂喜,整个都成狂人了,把我按到旁边的柱子上再一阵狂啃,再一阵狂看,看见他欢喜的模样,我不禁也随着微笑起来,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快乐,心想今天就彻底变身成肉骨头满足满足他,两手一抄,抱住他,反吻了上去。
然后......我也就神志不清了......再然后......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然后......我看到了伍佑祺他们,他们的表情大概和我如出一辙吧:诧异,惊恐,不敢置信。然后,我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只剩下本能支持着我跑了出来。
然后......
我抬头看着方树人,他牙关紧咬,两边腮帮子的肌肉绷得死紧,用到了黄河也绝不死心的气势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想失去朋友,但是,要我丢下你,我做不到。我说了不和你分手,我不后悔。"
我伸手,握住了方树人的手,他立刻紧紧反握。我说:"晚上,我去跟他们谈一谈。"
方树人看了我良久,终于轻轻说:"我等你。"
30
拿起电话之前,我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想象了无数种惨绝人寰的结局,设计了无数句残忍的语言攻击,直到我觉得已经可以面对任何突发情况而不变色,这才拨通了伍佑祺的手机。
"喂?哪一位?"伍佑祺的口气不是太好。
我心里抖了一下,要不是开始做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可能这会儿已经砰地一下挂了电话了。两眼一闭,我带着破罐破摔的勇气说:"是我。"那一声伍老大,还是没敢叫出口,谁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当我的老大呢。
"老二?!"老大的声音满是惊喜。
我心里一松,顿时有闲情抱怨:"不要这么叫我,随便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不是滋味。"
伍老大长出一口气,似乎也放松了下来:"你在哪啊?没事吧?"电话中隐约还有女人的声音在叫着"我跟他说!让我跟他说!",我估计那是上弦月,别人没这么能闹。
"只要你们不给我找事我就没事。"我几乎是本能地按照一向以来的问答模式回答,但随即就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太唐突了?他们还能象以前一样和我相处吗?
我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和以前一样的对答方式似乎让伍佑祺放心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亲热了些:"臭小子,谁给谁找事啊,你还嫌闹的事不够大?这会儿能出来吗?"
我立刻大声说:"能!!!"不可能也要把它变成可能,这可是关键时刻,至少我也得先落个认罪态度端正吧。
"红雨轩。"
"20分钟!"
就象天外天是我们的定点食堂一样,红雨轩是我们的定点茶坊,消费不算太贵,格调不算太高,颇合我们的口味,时不时去开个雅间斗几圈地主打几轮拱猪以交流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