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半妖被九幽关在房内,施了术法,不由其离开半步,论修为半妖自是比不过九幽的,可奈何她如何抗决,九幽都全作没听见。
半妖又想唤来灵雀通告筑子遥,孰知九幽这老妖怪完全隔绝了这间房子,灵雀压根收不到半妖的呼唤。
里边,半妖绝食抗议,九幽无奈摇头。届时残念走到他身边,谓然:“魔君明知他们此番下凡来的目的,为何还要刻意不让他们如意?”
只见九幽眸底的复杂,缓然开口:“身负轮回咒之人注定不得善终,他们这般逆天而为,迟早会遭天谴的。”
残念恍然,忽而偷笑道:“原来魔君也会相信天谴。”
九幽面色一变,直勾勾地盯着残念,后者赶忙闭嘴,转而好意道:“本君岂会害怕小小天谴,我的存在便是逆天之为。但他们不同,一个天谴怕是会要了半条命,到时可省的某些人在本君面前哭哭啼啼求着本君救人。”
残念挠了挠头,也不回话否认。
说罢二人便去了公主府。
闺房中,纳兰媛一袭盛装红衣,几道胭脂渲染,加之本身就不差的容颜,竟是这般惹人疼爱。本是大喜之日她该很开心的,可是奈何其面上有的只是盲目。
扪心自问,这可当真是她想要的?
丫鬟几次来报,道是简柯已在来的路上。
可是纳兰媛似是没听见,不予理会,也无人敢靠近。
九幽来时询问纳兰媛现在何方,几个丫鬟只言片语说了她的异样。九幽便将视线从南宫御身上定格,“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南宫御目光冷冽,淡淡道:“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会忘却的。”
虽说九幽对这个长姐并没有什么太多交集,可好歹念在二十年的情分,略略有了恻隐之心,不怀好意地看着南宫御一笑:“若是七年前你从了她该多好。”
换来的是南宫御冷淡的目光,九幽已经习惯了,不为所动,幽幽叹息:“宁愿当个断袖惹人笑话也不要堂堂长公主,怪人。”
此刻残念轻戳了戳九幽胳膊,“没有人敢笑话的……”
九幽闻而不语。
公主府前,红衣的简柯英气十足,熟练地下马,站在门口,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却在犹豫。
那日,他分明答应了尹智,待他凯旋而归,便从此退出朝堂,归隐山林。虽然当时是为让其安心编织的谎言,可想到如此,简柯心疼微微一痛。
此刻的他,又在作甚?
倘若晓得自己违背了约定,会很难过罢?
可是他生来就非平凡,这一生,他都注定要为那一件事而活。
其余的,都没有那事重要。
即便是想到如此,简柯却依旧难以迈开那一步。
这时,纳兰媛突然从房内冲了出来,发丝未梳理,手中拿着一罐酒,醉醺醺地拉住一个白衣男子,神情恍惚道:“阿御,我相信这七年来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对吗?只要你一句话,我即刻取消这门婚姻,我爱你,我只爱你,阿御……”
清泪流下,纳兰媛靠在男人胸膛,吓得那人全然不知所措。
九幽脸色一黑,南宫御淡然留下一句“怕是这堂拜不成了”便离开。
“来人,将长公主带去房中,婚事延后。”冷冷说罢,九幽扬袖而去。
分明是被当面戴了顶绿帽子,简柯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喜悦。
经历昨晚一场大火后,失了三万兵马和一个将军,人心惶惶,肖飞也没有来得及给宫里写信,所以长泾城中还沉浸在夺回三城的欣然声中。
筑子遥将整个常阳城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尹智的气息,想来他应该是脱身了罢,却又不知该去何方寻他。
回到杆州时,筑子遥一脸憔悴,彻夜未眠又消耗了不少真气,自是疲了。肖飞也很识趣,没有去打搅。
筑子遥躺在床榻上,闭眼思索。
姜国周遭都是沙漠地带,气候干热,应当藏不了白磷,而安塞与之不同,虽然就在附近,可据他所知安塞底下有一个冰窖,大片白磷便是从那而来。
如此说来,安塞已经与姜国联手,此番当真是自己疏忽了。
半妖已经多日未与他联系,筑子遥起身凝望天际,但愿长泾那边无生事端。
方才底边人跟肖飞通报战况时筑子遥也有听见,对方本就有五万精兵,现在又来了十万大军,如此一个小小的常阳城里面住了十五万兵马,也着实不易。
第16章 烈火葬人心
通过白磷一事,筑子遥算是明白了,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等待对方设计,该是以攻为守,抢占先机和主动权,否则他们就只能一味按着对方布下的险路走下去。
半夜,筑子遥瞧见还在查岗的肖飞,将之叫入厅中。
正与上次那般,不待筑子遥吩咐他便已经将领头人的底细查清了,将簿子递到筑子遥面前,“此番带兵的是姜国皇子木阮飞,袁召辅佐左右。”
“此人如何?”
“据老夫所知,是个君子,不贪财不好色,年纪轻轻就谋略过人,且武艺超群,老夫自愧不如。”
筑子遥摸索着下巴,有意无意地问:“肖将军可知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肖飞在簿子上匆匆翻了翻,谓然:“此人无心皇位,了无牵挂,唯有一个皇妹令其愧疚了数十年。”
“怎么说?”筑子遥眼前一亮,仿若看到了丝丝渺茫的希望。
“十多年前木阮飞以为是刺客偷袭而误杀了皇妹木芷婉的生母,事后才知是木芷婉生病了来向他讨一味药材,自此木阮飞愧疚了十余年,所以素来对这个皇妹疼爱有加。”肖飞娓娓。
筑子遥半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如果可以找到这个木芷婉,手中便有了筹码。
虽然以一个弱女子要挟的事情并不光彩,可是大敌当前,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个。
肖飞身经百战,自是晓得筑子遥心中所想,无需多言,便自行下令去寻那木芷婉。
据肖飞所言,她倒是个心善的姑娘,两年前因受不了姜国皇帝的狼子野心、残害黎民而离家出走,四处奔波,悬壶济世。
如此一位好姑娘,可惜生在了帝王家。
怀税是姜国地盘,却是离常阳最近的一座城池,倘若尹智有命逃走的话,多半会在这里。
是以次日,筑子遥便着一袭粗布麻衣进入城内,几番询问尹智下落,可奈何无人晓得。
他在一处河边坐下,郁闷地往水中丢石子,神情恍惚,不知危险降临。
白蛇悄然穿过树林Cao丛靠近筑子遥背后,“小心!”听闻一声呼唤回首,瞧见那即要修炼成形的百年白蛇,筑子遥负手施法,白蛇重重吐出一口血,不敢再打他的注意,落荒而逃。
见有凡人在,筑子遥也没有穷追。
走到那女子面前,悠然道谢。
一袭鹅黄色素衣衬托得女子的端庄贤淑,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只是背后一个篓子有些煞风景。
女子往周遭一望,关切道:“公子不像本地人,可是迷路了?”
筑子遥恭然一笑,“在下是来寻找一位失散的知交,不知姑娘可有见到过一名二十上下的银袍少年,手持青剑,应是受了些伤的。”
原本筑子遥只是随意一问,启料女子稍愣,欣然:“他啊,就在我家呢。”
骤然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筑子遥当即随着这姑娘去到她家中。
仅是一家普普通通的茅庐,尹智一身青衣不知看着什么,出了神,头上还包扎着一圈白布。
筑子遥大步流星走到他跟前,没好气道:“师父可不一直夸自己武功高强吗?怎么此番失意了?”
女子放下篓子,愣了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筑子遥,惊诧道:“你怎知他失忆了?”
“你说什么失忆?”筑子遥一顿,原本欣喜的面色倏尔泛白。
“不知他受了什么打击,我在Cao药地里发现他时已经浑身鲜血,待他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女子轻叹一口气。
失忆的尹智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着筑子遥,“婉儿,这是谁?”
被唤作婉儿的女子从火炉上倒下一碗汤药,轻轻一吹,递到尹智面前,莞尔一笑,“这是你的知交,叫……”忽而停顿,看着筑子遥不知所措。
筑子遥默然片刻,轻笑谓然:“在下,筑子遥。”
尹智乖乖喝下几口苦涩的汤药,绕有好奇地朝他眨巴了几下眼睛,似是沼泽中拉到了一棵救命稻Cao般牢牢抓住筑子遥的衣袖,“你告诉我,我是谁?阿柯是谁?”
“阿柯,你不是阿柯吗?”婉儿持着汤碗的手一停。却见尹智摇首,轻轻捂头,“这个名字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筑子遥强颜一笑,没想到尹智即便是失忆忘了自己却还记得简柯,冷不防感到一丝苦涩的味道。“你叫尹智,阿柯……我是说,简柯,他是你的……”忽而陷入沉默,他该说什么?青梅竹马?初恋情人?
正值筑子遥脑子混乱之余,瞧见婉儿眼底划过的一抹黯然神色,她微微启唇:“想必是妻子罢。”
闻言,筑子遥嗤笑。
尹智却是一愣,转而轻轻拉住婉儿的手,柔声道:“她是谁又如何,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这几日一直是你陪伴在我左右。倘若没有婉儿怕是我早死了罢,既答应了婉儿以身相许,大丈夫必不会食言。”婉儿轻轻一笑,不语,想必心中也是万般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