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咳了几声,又冷冷地说到,“明日便该去毗娑牢狱了,望母神好自珍重。”
是夜,废天后自废仙籍,已凡人之躯走出了以灵力禁锢她的宫殿,自临渊台上一跃而下,自此身消魂散,化归天地之间。
新天帝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过是愣了一会神。
一切都很好。
锦觅同他大吵了一架,仍是不愿当花神,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润玉也不怎么在意。
夜以继日地处理奏梳,拟订公文,无休无眠。润玉也不怎么在意。
邝露不停地唠叨,煎了安神的静心的修养的汤药,像喝茶一样端给他。润玉也不怎么在意。
彦佑封了洞庭君,回去日日厮混了,润玉也不怎么在意。
鲤儿离开的时候,他将自己锁在屋里,不知日月晨昏,哭到流出血泪。
现在他却是众人的倚仗支撑,甚至没有时间去哭。
天界渐渐步入正轨,新天帝终于不那么忙了。
润玉宁愿更忙一点。忙了,累了,才会分不出心神来想,才不会一眨眼,仿佛就看见一个清晰的幻影。
他喝药时,旭凤坐在旁边看着他,他批奏文时,旭凤站在边上看着他,他站在九霄云殿的上方,旭凤也站在下面看着他。
那样淡淡地笑着,看着他一言不发,就像旭凤说过的那样,永远陪着他。
很忙很忙的时候,就可以忘记这只是一个幻觉。
可一旦清闲一点,他就会清醒地想起来,旭凤是在他面前灰飞烟灭的,那么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干净,只留下了他的那片逆鳞。
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他将一魂一魄封在里面,送给旭凤时,想的是一心一意保护他。
“旭凤,你为何还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润玉看着眼前的幻影,轻声说到,“你为何将它贴着你的内丹精元,你是不是…”
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
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我赌赢了,却又输了,算尽一切,得的却不是想要的结果。
润玉轻轻抚着鳞片上的裂痕,想要将它毁了,却又觉得鳞片上仿佛还有一丝温暖的气息。
终于,他将自己的一魂一魄,埋在了栖梧宫,凤凰树下。
陛下整夜不眠,时时头疼,已叫邝露c.ao碎了心,如今又添了些臆症,在左右没外人的时候,偶尔还说些胡话。邝露实在没了法子,还是将不靠谱的彦佑君召了过来。
彦佑除了调戏美人时才智卓群,平时也难当什么大任,左思右想,一拍手说,“就说旭凤可能还活着…”
这什么馊主意啊!邝露只想打爆他的蛇头。她还没来得及骂人,门突然被推开了,天帝陛下的手还在颤抖,声音也有点发抖,强作镇定地问到,“你说什么?”
完球了…
彦佑瞅了一眼邝露,见她也没有主意,心里想着这时候要说我们是准备编瞎话,怕是陛下要直接疯,于是忐忑地说到,“只是传闻…鸟族的前族长穗禾公主一直爱慕火神殿下…自从上回寿诞之后,就没人见过她了…”
“不过是丧家之犬,许是被人报复杀了。”天帝登位这些日子,早已将脸色练了个炉火纯青,谁也看不出来他什么表情,只有这两个知他底细的人,还能从些细微处猜到他做何想。
此时润玉微微抿着嘴唇,微眯着眼睛,眼神有些游离,看着像要动怒,其实是臆症又要犯了。
“还有小锦觅!她最近也常常不在天界,有一回我看着她往魔界去了…”彦佑摸了摸鼻子,“她与旭凤…感情颇深,许是去找法子救他了。况且先天帝当日,死的也有些蹊跷。所以…”
“所以,你怀疑旭凤可能没有死。”
我怀不怀疑的有什么干系啊,还不是您老人家想要怀疑。彦佑擦了一把虚汗,心说这话说的,我自己都要信了。
凤凰本就是不死鸟,只要当时还有一丝魂魄留下,便不算完全没了生机。润玉自顾自的安慰到,就算用命魂牵引之术找不到,也可能只是因为旭凤太虚弱了。
邝露看着更是心酸,也只好顺着说到,“此事还不真切,陛下保重好身体,才好调查清楚。”
“无妨。”
润玉当场想要出走,在彦佑和邝露乱七八糟地劝说下,还是将找人之事交给了彦佑君,急匆匆去省经阁翻阅典籍了。
彦佑也没想到他的胡说八道还真有几分说中,心说我这嘴定是开过光的。
锦觅不会扯谎,彦佑君缠了她几回就发觉有问题,但她也不愿意说,只急得自己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彦佑想了想,干脆将锦觅拽回天界,让她看看天帝陛下的白痴样。
锦觅是唯一清楚旭凤感情的人,因此当日看旭凤被润玉杀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润玉,胡乱朝他发了同脾气,又出去散心。她同旭凤一起下凡历劫,旭凤稀里糊涂,将润玉的一个虚影当作了她,但凡间那个锦觅的情,却是实实在在对着熠王的。纵然说服自己不过是一场历练,心中却也总是有些小女儿情态。往日里发作不得,这时候旭凤死了,却也滋生出许多幽深的心情,无论如何盼着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也算是还了他陪她一起下界的情分。
锦觅想起去魔界打穷奇的日子,一路晃荡去了魔界,误打误撞就碰到了穗禾公主。那日在大殿上,穗禾公主趁乱逃了,锦觅想看她是想作甚,就看见穗禾公主鬼鬼祟祟地,乘着渡舟去了忘川尽头。
忘川景色优美,但河水却是□□,尽头更是什么人烟也没有,往日里少有人来。
锦觅觉得有异,又通知了鎏英,待穗禾走了之后,她二人一起也渡了忘川,在一处隐蔽有结界的山洞内找到了旭凤,只是气息全无,只有一缕魂魄,维持着真身未曾消散。但她们也是大喜过望,立即派人守了山洞,四处找让他复活的办法。
却一直未曾找到法门。如今旭凤的身形越来越难稳定,眼看坚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