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徐赜不是为了来跟他过不去的,他是为了柴霜雪而来。
想起这事,秦轩就恨不得立时收拾包袱,远远的离开这群失了权势,没了领地,闲来无事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看他热闹的父兄长辈。
几乎所有人,连同徐赜,皆在柴霜雪藏匿后的没几天,就寻到了她的下落。
可除了向来站在他这边一同被瞒着的庄华宏,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向他隐瞒了这个消息。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但徐赜给他的理由很简单,「你这般任性妄为,闯了祸就不管不顾的性子,是该找些事来教训一下。」
自搬来此处后,从来就没给过徐赜好脸色的父王居然破天荒的点头赞同了他。
柴霆早已在那场叛乱中被乱箭射死,没了威胁的柴小姐抱着玉雪可爱的儿子,别有深意的朝他笑着,「秦世兄,我柴霜雪是那般轻易给人毁亲的人么?」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众叛亲离的滋味吧!
秋风乍起,吹起了地上的尘土和落叶,透过树梢看去,连同那缕阳光都是暗暗淡淡的,照着那一身紫衣黯然失色。
秦轩微微的扬起了雪白的面孔,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迅速的出手掐住了柴霜雪的喉咙,对着惊愕的徐赜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当真还在意吗?」
这些年,徐赜几乎统领了所有皇帝手下潜伏在北境的探子,正是这群探子一点一滴的,啃噬了父王和王叔们手中的实权,那场叛乱才会失败得这样彻底。
他们才会这样狼狈的被软禁在这里。
「没错,柴小姐若是香消玉殒,只怕你此生都不会再谅解于我。」秦轩收紧了五指,若无其事道:「可你觉得,我还会在意吗?」
他定定凝视着仿佛一切都已在掌握中的徐赜,这就是他所谓的,安顿好了一切再来找他?
「我无意中害死了你的哥哥,而你,你一手毁了我的家园,我们也该扯平了吧!徐赜,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微笑的松开了五指,秦轩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样镇定的神色,终于也出现了一丝裂缝,真让他觉得痛快。
「父王他们都安然无恙,没什么好担心的,放弃了徐赜,从今以后,就再也没什么事会让我难过了。」
他有些高兴的想着,却不知为何,还是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落下泪来。
秋意渐浓,枝头上的梧桐叶子落尽的这几日,徐赜渐渐的,也不怎么过来了。
「再多的浓情炽爱,终有耗尽的一日。」记得娘亲在病重时握着他的手劝慰,「别难过,轩儿,在你父王的眷恋未消逝前离世,娘很高兴。」
所以在徐赜放弃他之前,他先放手,总比有朝一日再也离不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聚妻生子要好。
「我想,我并不是很难过。」秦轩在娘亲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对着静默的牌位诉说着,「可是娘,为什么我也高兴不起来呢?」
好像所有的欢欣连同悲伤一起,都在这分离的几年中燃烧殆尽,剩下的唯有枯槁般的麻木。
若是能气势汹汹的和隐瞒了柴霜雪消息的家人们大吵一架,再拿着惊雷鞭和徐赜大打一场就好了。
可他却既没有了吵架的精神,也失去了打架的兴致。
瞪了身旁的庄华宏一眼,随手倒掉了那杯可能加过料的茶水后,秦轩起身走出了内堂。
「轩轩,那杯水没什么问题。」庄华宏苦笑着追了上来,「我娘的族人来找我回去,父王已经答应了他们,没几日我就要走了。」
「是吗?」秦轩有些意外的抬头,随后释然,「这样也好,留在京城注定只是个罪民,外头山高海阔……」
「对,外头山高海阔,」他还没说完,就被庄华宏握住了肩膀,「轩轩美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要跟着他一起走吗?」秦轩的心头闪过了一刹那的犹豫,「即使浪迹天涯,颠沛流离,大约也比耗在这儿,当个一辈子的阶下囚要好吧!」
可他还是在庄华宏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你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虽然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何这般执意的要留在这里,明明不过是个阶下囚的身分。
或许,他还是想看看,徐赜到底会坚持到什么时候吧!到他再也不来找他的那一天,他就可以死心了。
三日后,挨个与亲近之中道别完的庄华宏,非常突兀的在庭院里头彻底的消失了踪影。
他这一失踪实在太过突兀,在外奉命监视的禁军居然在过了好多天之后,才从服侍他们的下人口中探知了这一消息。
朝廷的意思,是绝不容许被软禁的藩王亲族擅自离开的,故而庄华宏这一走,立时在整个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奉命调查此事的刑部尚书墨寒亲自带人,在府中的各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一圈,却未找到任何掘地道逃走的迹象。
负责看守的禁军又信誓旦旦愿以人头担保,那姓庄的小子绝不是他们玩忽职守,私自放走的。
这一来,除非是庄华宏长了翅膀,三更半夜的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从屋顶上头飞了出去,可这怎么可能?
北境初平,若是大张旗鼓的将六位藩王再度的收押审问,难免会惹来话柄,不利于政局。
想到了这点的墨尚书只能冰着一张冷酷的俊脸,下令带走了那嫌疑最大的柴霜雪,就带人退了出去。
柴小姐因为生了徐家的长孙而被免了罪状,可以自由出入,不受人监视,她是否会藉此做出什么事,还是要问个清楚的。
被留下的六位藩王沉着脸的安顿好了惊慌的家眷,以心急如焚的平王为首,一同到了秦轩的屋里,轮番的追问起庄华宏的下落。
「我怎么会知道?」秦轩被烦了一日一夜后,终于按捺不住的爆发起来,「父王,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
「韩王叔,庄世兄是你儿子,你跑来问我这个外人他去了何处,不可笑吗?」
「平王叔,这时你围着我做什么?柴世妹说来是徐家的媳妇,你还不去托人到吏部尚书府找他们帮忙?」
「闵王叔你们不是一贯最会衡量局势么?朝廷若真要对我们斩草除根,是怎么都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的,这会儿与其围着我,还不如早早的去寻个退路。」
连珠炮的发作了一通,秦轩毫不恭敬的连推带挤,将围着他喝问的父辈们都推了出去,关上了大门,默默的坐在屋中想主意。
「庄华宏这厮真是不折不扣的扫把星。」他闷闷的想起,之所以会和徐赜扯上关系,就是因着他那杯被下了药的茶水的缘故。
他一道在心中大骂着姓庄的混帐,一边快手快脚的换好了出外的衣衫,打开大门,走出了朝廷拨下来安置他们的府邸。
府外负责看守的禁军对他这节骨眼上出门,自是个个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