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也许是因为善意和希望一直支撑着她,以至于到现在,她也没有被恐惧和不安的梦魇打倒。但是她知道,那魔鬼一直都在,它会一直存在,潜伏与黑暗潮s-hi的人心深处,伺机待发。某种罪恶的声音在嬉笑着:要救人,就不得不杀人;要救人,就不得不看着别人去死!
这次,谢丽尔更有经验,她强作镇定,看着羊皮纸上的建筑图。图上的墨线有点褪色,但是内部结构仍能清晰辨认,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要怎么做。西女巫塔的内部结构和看守数量实在不好对付,太多的机关,太多的敌人,最好的方式还是潜行入内,不能打Cao惊蛇。有得必有失,如果是潜入救人,就无法救出更多的人。
驻守在谢丽尔房门之外的老瓦林卡丧气地坐在古树的树脚,不知在沉思什么。一只乌鸫自森林飞来,老瓦林卡回头望着那只乌鸫的眼睛,他布满老茧和药木灰的手想要去触碰黑色的鸟儿。
但那乌鸫不曾理会老祭司的手,飞走了。
“老瓦林卡,你想要的是什么?”一个古老苍凉的声音从老祭司的背后传来,在幻觉中幽幽敲响他心底的秘门。
老瓦林卡回头,只看见树和晚雾……他无力地跪在潮s-hi的土地上,地下的蚂蚁攀爬到他袍子的流苏上。
雾气堆积着,把前方的风景都遮掩起来,渐渐,那些树的影子也难以辨认。
21
大主教实权独揽,要向世俗和王族讨要权力,但是还差一个正当理由。他们可不能按暴君的方式征战,要让对方露出破绽,再借正义之名去牟取私利。
红色宴席上一番雄辩后,大主教陷入短暂的满足与空虚。人之欲`望就像圣钟的钟摆,摇摇晃晃,却总达不到满足之端,而只要人还活着,这欲`望的钟摆就永远不会停歇。
一大早,奈特收到大主教的邀请,去钟塔之下的天台会谈。
“艾高特神父。您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想法?”大主教询问。
“您知道埃德蒙公爵的妻子吗?”
“克莱因家的女儿。”
“想必您也知道我与她交好。”
“没错。”
“尽管我敬佩克莱因小姐的勇气,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我是教会的一份子。”奈特鞠躬,“不得不说,以一个神父的眼光去看她,竟是能看出一点儿女巫的潜质。”
“女巫的潜质?”大主教眉眼一动,眼里微光颤动。
“据我所知,公爵夫人对公爵十分冷淡,甚至可以说极端冷漠,而公爵与她在一起,甚至会做噩梦。”奈特说,“而我认为,夫人结婚以来脾气越来越糟。以往,她确实是一个善良的姑娘,而现在……”
“我的孩子,你大可将你知道的告解于我,主自会仲裁。”大主教盯着奈特的眼睛,贪婪挖掘对方掩埋的信息。
“我常觉得她的行径变了,就像那……唉,我怎能这样去想?”
“她怎么了?”大主教死死按着奈特的肩膀。
“就像被附体一样。”奈特说,“我与现在的公爵夫人接触的的日子,我感觉她的眼睛里有另一个灵魂,就像那……那该死的红发女巫在卡罗尔的体r_ou_中复生了一样。但是我怎么能这样想,她明明是我的朋友。”
“艾高特神父,您没有错,是您的敏锐洞察力发现了女巫的诡计。”大主教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他有了一个计划。
“您会杀了她吗?”奈特有些颓废地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只是抓住她,毕竟我们的最大敌人还是她的丈夫。所以,您真的确定她是女巫吗?”
“我不知道。”
奈特犹豫了,望着眼前的被欲`望吞噬的男人,奈特犹豫了。他的目光涣散,游走在后面的朝霞紫云上。
突然,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糟糕的决定,他陷害了卡罗尔与罗德里克,但是这明明是他想要的。他渴望战争和毁灭。只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心第一次因为自己的邪恶行径而难受。
远方的紫云被下面的金色太阳吞噬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渴望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东西,已经脱离他的掌握。
“艾高特神父?”大主教的声音把奈特生生拉回现实。
“什么,抱歉,我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奈特怅然失意。
“比起这个事情,我想先解决杰拉德的事情。”大主教挺胸抬头,表情赫然严肃起来。
“审判长杰拉德需要我做什么?”奈特问。
“不是他要你做什么,而我需要你去对他做一些事情。世俗法庭独揽大权已经很久了,而我们要击败这股黑暗之力,就需要从他入手。”
“那您需要我干什么?”
“上一次猎巫会的会议上,他发誓保证之前洗劫西女巫塔的强盗不敢在他的眼皮底子下作祟,我承认他的勇气很有魅力,但是我需要他面对自己的大话。艾高特神父,想办法让他吃瘪,我需要降低他在猎巫会的声望。”
“好的,我一定让您满意。”奈特恭敬鞠躬。
西女巫塔,听起来是个邪恶的地方,但是在过去它是一个修道院。时光荏苒,随时代掌权者变迁,历史之流一去不复返。建筑入口的方形石砌大门依然矗立,但是门廊上的古老壁画和异教纹饰却残缺得难以辨认。至少奈特还能认出,因为他在一些禁书里见过。但是,未来呢,谁会记得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以及,这些东西里蕴含的细细话语?
大门入口有一种腥臭,是死人的味道。在黑暗的内部,更多的死人味道,恶臭在发酵。
整个建筑是方形,内设庭院,主要使用的区域是圆形的塔——曾用于祭祀,现在用于监禁。也许,可以亵渎地把这被亵渎到卑微的建筑物比作恶魔的酒杯,在里面,仇恨、暴力、恐惧、绝望……无限滋生。
奈特进去,看见一个士兵把悬挂的烛台点上。烛火摇曳,颤颤巍巍地亮在门厅中央。也许他们应该放个更大的吊灯,因为这一点儿火实在太微弱了。可是,那不可能。监狱总是和y-in暗搭伙,因为其中的人互相仇恨,在黑暗的地方互相诅咒,尽管他们不是巫师和不会巫术,但是,他们愚蠢,而且可悲。这是奈特对西女巫塔的印象。
塔内走出一群人,y-in暗的门厅里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能通过人影轮廓辨认他们的装束——典型的猎巫会成员。这些女巫审查者戴着阔边的皮帽,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最多也就一个反光的金属皮扣,他们总是穿着亚麻黑衣,外面披着皮衣外套,皮革肩带上绑着备用的小刀。在黑暗,黑色溶解,唯有银色的武器闪闪发亮。
“欢迎您,艾高特神父。”为首的审判长杰拉德走上去,摇曳的烛光照亮他的冷漠的脸,他的皱纹在这种死寂的光线下越发明显。当他脱下皮帽,礼仪x_ing弯腰鞠躬,几缕散出来的长发从鬓角垂落下来。奈特这才发现,好久不见,那家伙竟是多了几缕白发。
“您好,杰拉德大人。”奈特在胸前划了一道十字,“愿主保佑您。”
“资料室的侍卫告诉我们,西女巫塔监狱的地图被人窃取了,虽然我们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了,圣林的异教徒们迟早要来进攻。”杰拉德将大概情况叙述了一下。
“虽然我没有参与猎巫会的会议,但是大概的情况还是知道。圣林正向制度宣战。”奈特说
“他们不会得逞的。在这样的守卫战上,我还算有点儿自信。”杰拉德的表情总是一个样子,他的声调冷得仿佛没有温度。
“我当然相信您,杰拉德大人,但是我想您也需要一些帮助,教会派我前来……”
“我知道,您可以留下,但是您要干什么,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杰拉德的命令不容置疑,“我将安排您和守卫同住,我们没有多余的独立的房间招待您,请见谅。”
“怎么说我也算是个苦修者,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一切听您安排。”奈特回应。
奈特被安排在一群普通士兵的休息室居住。要是换作别的神父,一定认为这是莫大的羞辱,但是奈特并不在意。
杰拉德是个奇怪的人,他对世俗的名利财富没有爱好,也不在意生活质量的好坏,他的生命似乎被困在猎巫会的血腥牢笼中。没有人会谈论杰拉德的妻儿,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这个男人只会让人想到无情的秩序和血腥的酷刑。很多人都认为杰拉德是一个嗜血的虐待狂,但是奈特并不这样认为。透过那男人的眼睛,奈特能感觉他如钢铁的外壳下有一种看不见的柔软,只是他还不知道,杰拉德的弱点是什么。
毁灭这个男人!这是教会交给奈特的任务,也是奈特给自己找的一个乐子。有时候他必须让自己脱离卡罗尔和罗德里克的圈子,以至于不陷入其中。
夜里的冷月透过西女巫塔的石窗,把黑夜的光与暗都带入房间的一角,奈特嗅到一阵清冷的兰花香,他想起卡罗尔,然后是她的丈夫。他闭上眼,用灵魂去触摸远方的他们的心魂与梦魄。
他的巫术直觉告诉他,主教的秘使正在赶来。他预感到一阵苍凉,好像,好像某人就要死亡。
奈特突然睁开眼睛,那绝不是他自己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竖瞳眼正在发亮。只有身怀剧毒的魔蛇才有这般诡丽的眼。
22
罗德里克与卡罗尔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为卡罗尔付出一切,卡罗尔就是不肯接受他。而卡罗尔想要的,他又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