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是唯一的巫师,他坚信不疑。
通过大厅的楼梯上到二楼,他总算感觉到一点儿人气。他进入一间客厅,壁炉里的木材燃着烟——刚被使用过。尽管这房间单调得像废弃之屋,但是使用痕迹证明主人还在。壁炉前面有一只旧躺椅,旁边的桌子上有一瓶打开的蒸馏酒。壁炉前的地毯有些年头了,但是这种蔓藤花纹并不常见。一般人认不出,但是奈特知道,这是特制的,他在古书中见过这张图。
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斯特尼戈伊”,否则,吸血女妖们会来把他分尸食尽。他握紧胸前的新十字架,对寄生在自己体内的自然之灵说:“帮我,帮我感受它。”
一只手搭在奈特肩头,他回头,望见熟悉的山羊头骨。羊骨巫师说:“我感受到了,在地下。”
地板上浮出一只只金色眼睛,物质好像融化了,眼球们浮在面上,露出一半眼白。邪灵们搜寻着“斯特尼戈伊”,但是一无所获。
“也许它被封在什么棺材里?”奈特走出去,握着门把手,却打不开`房间的门。
不知何时,他被活活锁在里面了。
他想召唤小女孩来帮他,但是很不幸,小女孩拒绝踏入这房子。
奈特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抓着羊骨巫师的领子质问:“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你在害死我。”
“我没有。”巫师说,“是你的敌人在暗处潜伏着。”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奈特跑去窗边撩开窗帘,却怎么也无法打开窗户——锁扣坏了。他试图用巫术打开窗户,却发现没有用。
壁炉前的地毯在发挥效力,那是一张抗魔护符,会强行阻断巫师与巫术能量的联系。奈特大意了。这府邸的主人并非巫师,却精通巫术。
别无他法了。奈特用手肘击碎了窗户,混着木头的玻璃碎片从上面落下,如流水一样。碎片打在府邸前的石板路上,几滴血溅在灰色的石头上。
奈特强行破坏了窗户,为了不从二楼摔下去,他紧紧抓住带有玻璃渣的窗框下栏,血流得到处都是。他很幸运,挂在外墙上刚好能站在一楼的窗框上面,尽管只能垫脚。这仍然给他希望,他有机会在天黑之前逃走。
最后一次松手,奈特已经站在一楼的窗台上,他歇了一口气。可惜,现实不让他叹气。
金眼的邪灵们发疯地从屋子里钻出来,里面有什么正在吞噬它们。也许是更为强大的巫术,也许,那是吸血女妖之祖——斯特尼戈伊。
奈特跳到地上,还没站稳,便重心不稳地跪下。
玻璃刺在他的大腿上。
先前翻墙逃亡过于紧张,以至于,他忘记疼痛,现在黑夜与痛觉一起袭来,他再也没机会逃走了。
72
枯死的树长牙舞爪,与下面了无生机的土壤融为混沌黑色,而天空却是甘蓝。提灯照亮银色的灯架,光源在不平稳的黑暗中摇摇晃晃。在恍惚的光与暗里,猎人步步逼近,外套的长尾随脚步而风动,立领和帽檐遮住他的脸,而火光照亮他的白发。
“你在找什么东西?”杰拉德举着提灯,光照亮奈特的脸。
奈特盯着那男人胸前的武装革带,银色的小刀静躺,如沉睡于死寂的古墓。
“我在调查吸血女妖,大人。”说着,奈特拿出发黑的银币,“这是从女妖尸体上找到的。”
“但是这里是我的家,您这是非法闯入。”
杰拉德拎着奈特的领子,故意把他往墙上按,他没有手下留情。奈特腿部的血侵透了黑色的教袍,在青灰色的墙壁上擦出一片红。发黑的银币落地,发出一声叮零。
“你要处决我吗?我也不必掩饰了,我需要‘斯特尼戈伊’。如果我什么也不做,一定活不过今晚,但是您有理由相信我对您有用,”奈特看着他,然后来了一个典型的邪恶笑容,“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师。”
“对一个猎巫师者自称巫师,你的不是脑子坏了?”杰拉德放下奈特,看他因体力不支而瘫倒在墙边,他没有补刀,只是开门,走进去,说道,“暂且信你对我有用。”
奈特按着伤口,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进屋。
屋子里的蜡烛被点燃了,烛泪上还有一点儿灰——府邸的主人平时不会点火,也许他早已习惯黑暗的生活。也许是为了照顾“不友好的来客”,现在这些蜡烛亮着,如腐朽者破土而出。
吸血女妖没有出现,怨灵小女孩也不愿进屋,屋子里残余的邪灵被不知名的力量吞噬了,奈特又听见那细细的呢喃,吸血女妖之祖——斯特尼戈伊——正呼唤着他。
羊骨巫师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奈特背后,说:“它就在里面。”
但是奈特已经无力夺取。
现在他又回到这个该死的屋子,顺着先前的路线来到那该死的会客厅,坐在壁炉前的躺椅上包扎好伤口。
杰拉德脱下皮帽,这满头白发竟让奈特产生一种诡异的陌生感。他好像更年轻了,也许是光影照出他的真实模样,也照出了他骨子里的y-in暗和死亡。
蒸馏酒被倒进酒杯,透明酒液里飘着一些微不足道的气泡。奈特怀疑这是毒酒,他想拒绝。
也许是猜到奈特的想法,杰拉德给自己倒了同样一杯酒,一口喝下。
现在奈特没有理由拒绝,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要喝。他不得不喝,那男人的眼神命令道:喝下这酒。
现在被掌控的,是奈特。
酒的味道有些烈,里面确实混了Cao药,也许是毒药,在酒精的发酵中,它们生出迷惑x_ing的味道,灼烧着胃脏,使血液燃烧。
杰拉德点燃壁炉的火。那火烧得热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因为高温而碰撞的炭黑和火花,宛如巫术。
“你查到多少?”他问奈特。
奈特想装傻,冰凉的杯子贴着唇摩挲,而他胃里剧痛如火。
“您想让我说什么?”
“关于吸血女妖。”
奈特的舌尖绕着酒杯的檐口纠缠不休,而左手,指甲,在火焰声中互相探索。
“莎罗·图德斯·杰拉德,您的夫人。她死于巫术指控,而且,她有使人类转化为吸血鬼的能力。”
“她死了很久,也没有变成吸血鬼。”
奈特看到那个男人移开的目光,便觉得自己有了机会。他还记得族谱上其他信息,而整个府邸里没有其他女人的生活气息。“为何没有看见您家小姐。”奈特问答,“夏洛特小姐在哪儿?”
杰拉德没有回答。
“我觉得她还活着……或者,她变成了一只吸血女妖。”奈特继续说道。
与此同时,他刮出了指甲缝里白色的药粉,不动声息,把药粉抹在自己的指腹。
“你看见了。”
“是的,我看见了那个可怜的修女,而我听说曾将您的女儿送去修道院。”
杰拉德背过去,他只是背对着奈特,然后拨弄壁炉里燃烧的柴火。也许他叹息了,但是被火声掩盖了。奈特只是听见他平稳的叙述。
“那孩子不是我的女儿,我想办法弄到了她的尸体,然后发现她不是我的女儿。”
这就有一个突破口。奈特走过去问他:“那么您的女儿在哪里?”
杰拉德转身,火光照亮他异样的白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跳跃的光影,仿佛将死,又渴望活着。
“这是你能活着走出这里的筹码,找到她。”
“我们还是做一个更合理的交易吧,杰拉德大人,我还需要斯特尼戈伊。”
“如果你能把我的女儿活着带回来,我就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除此之外——”
“不要得寸进寸。”
这是静默的生死场,一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奈特很自信。他摩擦手指,让自己皮肤的温度微微上升,心里默念,那样才会有效果。
“和令嫒无关,我想知道关于您夫人的事情,她为什么会死?她一生又在追求什么?”奈特说得像个虔诚的求知者。
“与你无关。”他冷漠地拒绝了。
奈特抢夺先机,握住杰拉德的手,有礼地鞠躬,说道:“夫人已经死了,而且也没法复活了,但是夏洛特小姐还活着。我可是一个巫师。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里有种特别的蛊惑x_ing,就像梦里初春的泉水,而空气里淡淡的Cao药香加剧了魅惑的效果。
“别以为就你一人会玩那种把戏?”杰拉德甩开了奈特的手,“我对你没有兴趣。”
“那弗兰茨呢?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你只需要把我的女儿带回来。”杰拉德拿起酒杯,玻璃里仿佛有流动的火,“除非你想今晚肠穿肚烂。”
奈特好像生气了,诡异的愤恨像是贴着水面的怪物,默然无声,却具有无形的压迫感。他夺过酒杯将其摔在地上,趁着清脆的破碎声绽放在地板上,他抓住对方手腕的皮肤。
“果然,酒里有毒。可我不愿这样离开,要交易,你至少得给我一点儿甜头。”
“比起死在这里,被吸血女妖吸个干净,这已经很甜了。”杰拉德对奈特幼稚的死缠烂打实在无语,他想要甩开奈特。
诡异的是,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并非如此。”奈特得意地解开他的衬衣领口,舔着唇,像吸血女妖一样吮`吸那脖子上未愈合的伤口。“大人,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比起女巫,男巫的x_ing魅力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