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彧听到声音便抬起了头,他盖上了钢笔放到左案上的香炉旁,谭依十在受不了温彧喜欢在案边摆个镂空雕空小铜炉,薰着浓重到让人闻的昏昏沉沉的水沉香的奇怪嗜好。
她母亲也是极厌恶水沉香的,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也是不喜欢的,谭依微皱起眉来,话语间带了些许不耐烦,“父亲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温彧就像没听出那语气一样,拢手道,“谭家那边的帐清出来了吗?给我早点让他从我眼前消失。”温彧面露y-in戾。
“父亲,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架空封家有意思吗?”谭言抱手问道。
“愚蠢!你以为我架空封家只是出于义气用事吗。”温彧的话让谭依面色微变,却也很快逝去,她这个父亲向来如此,这么多年她居然还未适应。
“断了封家的根基,他们和日本人那些用利益粉饰的合作还会在吗?到时候放些甜头,日本人还不是照样得让我牵着鼻子走。”
“是,女儿愚笨了。”
“但是我最怕的是日本人没有耐心了,这样我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是,我会在两天之内做好的。”
“对了,你手头上忙不过来的事就先交给华盈罢,毕竟她在阿言身边呆了那么久。”温彧向身后的软椅靠去,谭依看着他那套西式的桌椅,跟那中式放置硬生生撮合,非驴非马的,不禁又将眉蹙了起来,其实更多的是对华盈的厌恶,只是觉得那些怪异的搭配也像华盈一样让人喜欢不起来。
“那阿言呢?”谭依蹙眉问道。
温彧随囗回答道,“我让他去上海了。”
“你就这么不信任他吗?”谭依觉得自己快要咬牙切齿了。
但她忘了眼前的人最恨的便是质问。
温彧愠怒道,“不见得他是不乐意的。”
“你就是疯子。”
“依儿,你今天的话似乎太多了。”
谭依脸色一变,眼前之人就是个疯子,谭依是聪明人,知道惹怒他是没有必要的,“是。父亲我先下去了。”
第三十三章
近半月余城中谭家因商场失意被迫迁离了这祖辈籍居之地,封家根基也被蚕食着而已然发现异状的封恪却无力反抗,毕竟他被扼住的是整个家族的商业咽喉而那被蚕食的只是城周一方的利益,温彧已经开始动手了……
今天南阁台子上唱的是韩信出世的唱段,“自幼儿,父亡早,母又丧命九里山……”
孟然正在后院中同阿正夫妇说话伸出的木台临水而建,水气清凉清荷亭亭,晨阳褪去雏色有了些中日的威力,那长青木细细碎碎剪来清风,风送来蝉鸣,“砰砰……”急急的脚步落在木台上打乱了有节奏的蝉声。
孟然转头只见个端茶的伙计急急急跑来,当下奇怪红锦去哪了,晨时他还见到她修庭中那株矮胖的木芙蓉的新茬。
“怎么了?”孟然问道。
“主子,酒井还有那个女人来了,说是看戏,可采买回来的老李说是见有两队日本兵自巷口去了阁后。”那伙计也是门中之人倒也语气还算平稳。
孟然皱起了眉头,“可探清他们潜入的具体位置?”
那伙计摇了摇头,“还没有。”
阿正与碧拂相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看向孟然问道,“主子?你怎么看?”
“他们开始动手了,真沉不住气。”孟然道。
阿正点了点头,“这是留不了了,但我们这么多人也难全身而退,主子你先离开罢,让碧拂护你去,这后面我处理。”碧拂跟了阿正这么多年身手孟然自不会质疑,但他的脸色却不是很好,阿正愚忠护主那老毛病又犯了,他岂会用他们换自己贪生。
阿正肃面道,“主子,我并没有让你贪生,只是你得回孟家一趟。”
孟然一怔,是他疏忽了!日本人动手岂会只对他。
孟然点了点头,“都和去看看。”几人快速起身往那戏台后走去,自鬼门可以看到那台下情况,那台子上已经唱到一半了,孟然视力极好,扫了台下楼上,便推测着情况。
孟然放下那鬼门的红帘道,“自正门走,那酒井自负反倒自己在的那方守备松懈。既然这样,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这两队日本兵应该在北隅墙,后门,再有就是我卧居南窗下的人家。但若正门一乱到时候周围士兵皆会快速聚集于此,藏匿的士兵也会介虚而入。”
阿正负手想了想,“到时候主子你和碧拂乘乱先走,我们人也不少枪也有,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用刀,只要近了那酒井的身我不信他能搏得过我的刀。”
孟然对那跟来的伙计和碧拂说道,“他们的软肋就是分散和不能太快聚集,你们自各方突围潜入人家,任他们掘了地也寻不到,只是正门这……”孟然顿了顿单看向了阿正,“你可有把握?”
阿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孟三,你也是孟家出来的人,我信你,按主子说的地方安排大家突围,一会香儿一下台我与主子和碧拂会扰乱前堂,你们以最快的速度突围。”
孟然点头,“待我处理完家中之事在朱丘那会合,事不宜迟!”那伙计也快速往后院跑去。
三人准备了枪支,看好了到时在乱中跟随而出的人,台上阿香已经唱至,“含悲呀,泪奔阳关……”这时几个同样上坐学生打扮的富家子弟见到酒井后便堆了一脸的笑竟然上前去打了招呼,也就用日语与酒井用日语交谈了起来,虽然cao着一口非驴非马的怪异口音但那酒井似乎听得懂,笑的像是他们交谈的很开心一样。
孟然目中全然是恨意与痛惜,从那几个学生身上移开眼放下帘子。
孟然在阿香唱至最后一句时朝阿正看了眼,“记在心不敢说报恩。”声才落,砰一声枪响众人大惊失色,慌乱而逃。
酒井并没有太意外,只是他身边的钱蒂儿却白了脸色,被周围那个惊慌闪避的学生撞倒在地。
酒井已经把这个可能策算了,他在来这前也学习过中国权谋运兵,他自负的想着,他已经阻断了附近的可逃生之道。
但他绝对算不到人心所相向,四门中人虽下九流之人但当共对外敌时他们与普通人的心是一样的。
酒井身手也不差,很快便与阿正缠打上了。
碧拂和孟然同人群逃了出来,却发现那要道均有士兵把守,想来那些伏兵也离的不会很远,他们暂时停在一户大伯家方才躲过,分组来搜捕的士兵。
去往孟家必须经只与他们一墙之隔的街市,也只能经那巷口。
他们必须快,但以他二之力却是一直无法掠过那被把守的巷口,毕竟那巷口外是一条热闹的街市,人多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伤亡,也会暴露他们那么刚才阿正做的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孟然却是沉不住气的,几次险些冲上去,还是碧拂跪下来哭着求他,孟然方才冷静下来。
他们焦虑地等待着,那巷口直闹腾了半个时辰那被把守的巷口方才停了闹腾。
他们到孟家时已经晚了,孟家设机关重重却也被毁的差不多了,已经是被血洗过的场景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一些仆人的尸体横斜四处,一片狼籍,孟然呆愣住了,一点也不相信这曾经是他的家。
他疯狂的四处翻找着,碧拂看着主子也不闹,只是默不作声的去确认,心里难受,却也还清醒知道要赶快离开。
任碧拂如何去拉他,孟然仍是如同魔怔了一般翻找着,翻到最后的正堂时方才停下还好并没有母亲和父亲。
孟然似松了口气,可外面传来的声音也证实着碧拂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日本兵速度极快,很快就包围了正堂。
外面那个田中身边的汉j-ian抖着腿往里喊道,“里面孟小少爷,你还是自己出来吧,免得吃苦头。我们田中少尉说了,只要你出来走趟,伤不了你的。”
喊完便躲到了门后。
他们未抓住孟洛山便一直潜身于附近,倒真让酒井猜到了,田中得意的笑着。
“畜牲!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孟然扬声道。
田中黑了脸色但仍用别口的汉话问,“什么地方?”
孟然笑道,“孟家的正堂,悬忠傲勇三字,忠于民族一身傲骨正气勇打尔狗畜牲!”
田中气的发抖,白色手套一挥,“抓活的。”日本兵便开始往上围去。
突然孟然启动了天地国亲师位香庐下的机关的自毁机制,竟有大量酒自机关中波撒而出连带着火焰点燃了正堂。
田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外围走廊墙壁上的机关也已启动暗箭s_h_è 倒了一些士兵,众人皆乱,但又不敢开枪。
田中在士兵掩护下四处躲着,怒极的他下令开枪,红了眼的士兵也不顾暗箭向火焰熊熊的正堂一阵乱扫。
正堂没有出口田中逃出后看那孟府被火焰吞噬,心里报复的快感直涌而上……
第三十四章
那火势极大沈回斋和箔玉甩开酒井赶到的时候,孟府已经陷于一片火海之中了,待众人将火扑灭那宅子已经化作一片焦黑的废墟了。
夕阳残照,凋败的金光照在那一片焦黑上,连带着将那未散尽的从焦黑中升起的白烟也染上了金光凋败的凄凉。
沈回斋同众人一同扑灭的火,脸上在扑火时也染上了烟灰,裤角也有些被火灼焦了几处,整个人都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