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的心却已经冷了,可她实在没办法,她明知道眼前的男人骨子里实在是比千年的寒冰还要冷,可她还是说不出的爱他,这种爱意似是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沈璧君感到自己已经沉到了一个四处无光的地方,唯一可以看见的光便是连城璧,纵使他身上发出的是足以冻毙她的寒光,她也会如飞蛾一般扑上去。
沈璧君动了动嘴,还想说些什么,连城璧却又道:“回去吧,你瞧,琥光已经来接你了,你也不想让我不开心的,对不对?”
沈璧君浑身一震,终于还是垂下头去,依言朝着琥光走过去,身后传来连城璧的声音:“琥光,夫人今日受了些惊吓,你煮些甜汤,服侍夫人好好休息。”
沈璧君的双眼已经模糊,甚至看不清迎过来的丫鬟的脸,琥光却中规中矩地应了连城璧的话,上前扶住她,“夫人,您别害怕,有奴婢陪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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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诛心
萧十一郎生怕无垢山庄的人会追上来,一路负着阮珏脚步不停地出了姑苏城,才将他放下。一转脸就看到阮珏乌黑清亮的双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他不知为何心中一慌,立刻抬手解开了阮珏的x_u_e道,阮珏又是一口血呕出来。
“你……”萧十一郎慌忙伸手扶他。
阮珏摆摆手,缓缓道:“不碍事,只是x_u_e道被封太久积郁的淤血,吐出来反倒好一些。”
萧十一郎的手悬在半途不知是该伸过去还是收回来,停了一瞬终究还是伸过去放在阮珏背上,用真气缓缓为他推功过血。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阮珏才轻声道:“你不该带我出来,于你于我于沈璧君都不是好事。”
萧十一郎沉默了一下才道:“别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知道人的x_ing命比别的什么都重要。”
萧十一郎觉得阮珏身上有种可怕的自毁倾向。
特别是在他说出那句“还重要”的时候,萧十一郎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类似于自我献祭的情绪。他曾经觉得阮珏和连城璧很相似,他甚至怀疑阮珏是否才是真正的连城璧,可在那个时候,他觉得比起阮珏的脸,那种自我牺牲的情绪才是真正让他放弃那种怀疑的原因。
萧十一郎和连城璧从来不是朋友,可很多时候,比起朋友,往往敌人才更加了解你。因此,萧十一郎的心中非常清晰地明白,连城璧是一个多么野心勃勃又克制自惜的人,他从不会为别人牺牲,即便是有所牺牲,那也一定是因为,他能从中达到其他的目的。
可阮珏,与连城璧实在很不一样。
阮珏道:“连城璧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死的。”
萧十一郎看着他道:“可你不是说他没有解药?”
阮珏露出一个极浅的笑,“他确实没有解药,可当我快死的时候,他一定会感到很后悔,到那时候,他自然会配置解药来救我。”
萧十一郎怔住了。
阮珏继续道:“萧十一郎,你弄错了自己的位置。你之所以会救我,是因为在你眼中,我是个身中剧毒又内力尽失的可怜虫,被连城璧拿捏在方寸之间,比起我的悲惨处境,甚至连沈璧君都显得不那么危险了,是不是?”
萧十一郎觉得自己此前从没这样想过,可阮珏这样说了,他仿佛也无法否认。
阮珏道:“可惜的是,其实从始至终,在我与连城璧之间,握有主动权的,一直是我。他确实恨不得我从这个世界上立刻消失,可离开了我,他无垢山庄庄主的位子,恐怕也不会坐的太稳当,所以,他一定会留下我。”
萧十一郎有些不服气,强辩道:“可他一直在折磨你。”
阮珏道:“那是因为他的心中一直在害怕我。”
萧十一郎又沉默了。
阮珏道:“萧十一郎,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实在是一个好人,可是,此刻你是不是有些后悔带我离开了?”
萧十一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阮珏却仿佛没看到,反而笑了笑道:“如果你觉得后悔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用我来换沈璧君,我相信连城璧一定会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当然,你也不用背负道德包袱,毕竟这是我自己愿意的。而且,比起我来,恐怕沈璧君的境遇要更凄惨一些,连城璧那个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萧十一郎忽然伸手再次点住了他的哑x_u_e,将他的未尽之言全部封在口中。
萧十一郎慢慢凑近阮珏的脸,轻声道:“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惜的是,我萧十一郎做事,向来只遵自己的心意,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听。”
说完这些,他便又伸手去扶住阮珏,阮珏想要挣扎,奈何他体内的毒正是发作的时候,实在是一点儿内力也使不出来,只觉得萧十一郎的两只手臂仿佛是两只铁钳,毫无挣脱的可能。
萧十一郎恐封住他大x_u_e会再次激得他呕血,是以只好微微运起一些内力,控制住阮珏想要乱动的手脚,重新将他牢牢地负在后背上,大步向前走去。
夜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有人说,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中,一架马车正疾驰在官道上。
萧十一郎坐在车辕上,手法熟练地驾着马车。
他知道连城璧绝不会任由他就这么带走阮珏,一定会在通往蜀地的道路上派人拦截,是以在入了常熟地界后,就立刻以一锭小小的银子不问自取了一户富户家中的马车,将阮珏安置在里面,自己坐在前面驾车。
天色将明的时候,阮珏身上的毒总算是逐渐退去了。
其实萧十一郎原本有些担心,此前他之所以能轻松制住阮珏,全是因为他毒x_ing发作内力尽失的缘故,等到两个时辰后,他的内力一旦恢复,他们两人要分胜负便不会那么容易了,到时候恐又要费许多周折。
可阮珏却一反常态,时间到了也依然安静地待在马车里没有露面,萧十一郎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趁自己不注意跳车逃了,所以他掀开了车帘向里看了一眼,却见阮珏居然蜷着双腿,靠在车壁上睡着了。他身上的灰袍有些单薄,就连衣袍下消瘦的肩骨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