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韩梦柳道:“太子殿下,下令停车吧。此次就当是我这个未来的侧妃陪着殿下出来玩了一趟,散过心就该回去了。”
夏昭望着韩梦柳,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起身敲了敲车门。
二人走出车厢,京郊的青山绿水映入眼帘,纷扰俗事瞬间消散。
夏昭在水边站定,望了望四周山势,“这里与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很像。”
“太子殿下好眼力。”韩梦柳站在夏昭身后一步之处,“我倒没看出来,觉得山山水水都差不多。”
“你去过不少地方,大概是看惯了美景,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虽为太子,从小锦衣玉食,可去过的地方却不多,当真心痒。”
韩梦柳配合地笑了一下,夏昭便道:“阿梦,若有机会,你可否陪我去看看别处的景致?去那些你觉得好看好玩的地方,你可以给我讲。”
韩梦柳没有回话,夏昭的身影明显忧伤了一些,敏感的心弦再此被拨动,他又颇为恬不知耻地郁郁地问:“阿梦,平心而论,你是真的不愿与我成婚的,对吧?”其实,他问出来并非是想得到答案,因为真正的答案他太清楚了。可之所以仍然要问,就是因为心存侥幸。
毕竟真正喜欢的,又有谁愿轻易放弃。
“阿梦,我从前高傲骄纵,心中除了父皇父君容不下任何人。是你让我改变了,我不会再变回去,无论今后遇着什么,都不会再变了。”回过头,韩梦柳一身琥珀色长衫,静立于郊外傍晚暮云之下,仿佛一幅绝美的画。
也罢,他不愿离开,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固然危险,但好在有自己在,无论怎样也能保护他。
他、 阿梦、依依,他们的命运已然连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了。
九月初十大吉,大齐太子夏昭迎娶身为庶民的侧妃韩梦柳,诏告天下,普天同庆。
洞房花烛夜,夏昭在粗壮的喜烛红光中望着韩梦柳无双的面容,心头一时喜、一时愁;一时利落、一时纠结。
“你……若累了,就休息吧。”说完端正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与他衣衫轻擦的韩梦柳感受得到那故作淡然的呼吸中隐藏的局促,无奈低叹一声,侧身搂住夏昭的腰,双唇轻轻压上去。夏昭呼吸一滞,身体微抖,翻身将韩梦柳压在床上。
鞋袜坠落,红衣交缠,满室皆为尊贵的金红之色。
百里外的小镇,太子大婚的消息在街头巷尾传遍。
如想阁尚未开张的空旷大厅中,李怡拍案而起,“才几日没见,怎么竟这样了?!”
杜松风微微斜眼瞟他,隐忍的目光中藏着不满。
此事还需从李怡和杜松风初到留仙镇的那一日说起。
第48章 新婚腻歪小日子
留仙镇从前不叫留仙镇, 而是叫喜田镇,到京城驾马车需近四个时辰,到宝禾县近一点,只需一个来时辰。喜田镇地方小, 种植单一, 百姓的日子算是安稳,但富裕就谈不上了。两年前新镇守上任, 终于另辟蹊径, 彻底改了旧况——
喜田镇小而秀丽,新镇守便保留其自然野趣, 规整山山水水, 令其成为仿佛大金砖的强县包围下一块澄明的小碧玉;喜田镇有几家做豆腐的老手艺,镇守将他们聚在一起研究数月, 推出不同制法、形貌、口味的豆腐宴十大种十小种,可供多人宴席、两三人小聚或一人独品,配合喜田镇后山上的甘泉, 又演绎出许多养生之法。
这么一整治,临县及京城有不少人过来寻趣,外地人到京城也喜欢专程来此歇脚,镇中种地的百姓越来越少,店铺越来越多。后山上的甘泉由官府管控,每日限定饮泉水的人数和碗数;豆腐宴供不应求,为保品质定量售卖。
至此,喜田镇摇身一变, 成为了京城边上最为清新的所在,镇守上报朝廷改镇名,“留仙镇”三字又为其增添了一层飘荡荡的外衣,气质更加升华。
如今京城第一勾栏如想阁也看上了这块宝地,大东家亲自来谈,反复保证绝不搞庸脂俗粉的奢靡之事,即便是窑子也必定含蓄风雅,以和留仙镇美名。
李怡踏下马车,望着眼前清新明丽的景致,大大地吸了口气,“留仙镇果真名不虚传。”
“是挺漂亮。”杜松风点点头,“与我家别院那边的景致不同。”
“但地方太小,一个白天就走遍了。”
“地方偌大反而没了意趣。”杜松风认真地说。
“嗯,倒也有理。”李怡牵起杜松风的手,“走,去住处。”
留仙镇太小,为如想阁制作的木器饰品、服饰首饰等将在两家宝禾县的工房进行,然后分批运过来。因此二人难免两地奔波,偶尔再回个京城,住客栈不大方便。况且也算新婚,想要过些腻歪的小生活。李怡便提前托人赁下了一个小院,不带仆从,只定期请人洗衣清扫,平时两人随手小小地收拾即可。吃饭要么是在外面酒楼,要么就自己随意折腾一些,亦很有趣。
李怡将这想法告诉杜松风,杜松风本就不喜人多,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就答应了。又觉得李怡想得周到,自己却没出力,内心有愧,便认真地表示,做饭他会一些,要求别太高就行。李怡听了十分高兴,觉得自己娶杜松风真是娶对了。
镇西小院不大,只一间堂屋、一间卧房、一间书房,另有厨房耳房厕房各一,正适合两人住居住。院里砖地平整,有水井有石头桌凳花架,古朴自然,室内家具简单典雅,皆被擦得明亮发光,被褥床帐等是李怡专门从恒庆元运来的新货。
杜松风看着床上整齐摆放的大红描金鸳鸯被褥,脸微微热了一下。
李怡顺势将他一搂,嘿嘿笑了两声,“一路奔波,先小睡一下,再出门觅食如何?”
杜松风的脸顿时更烫,在李怡怀中小小地扭动了一下。李怡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一同滚到大红床帐里,很快便响起了婉转勾人的叫声。
今日清晨坐上马车,中午在车上简单用饭,未时到达留仙镇,确实是一路奔波。因此事后二人皆疲累睡去,美梦香甜。
李怡醒来时酉时刚过,枕边杜松风不在,但外袍等都在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他便出了卧房往书房去,推门开,杜松风穿着中衣执着笔凝眉坐在案后。
“你干啥呢?”
李怡绕到杜松风身侧,盛夏天气炎热,杜松风的中衣松松系着,袖子挽起,一眼可见颈下大片肌肤与两段雪白的小臂。往下望,踩着木屐的双脚修长白皙,露出的一截脚踝十分好看。
果真如梨似桂。
杜松风不知李怡这些遐想,扭头认真道:“算账,算一下此次与如想阁的生意能赚多少,明日才好与他们详谈。等我算完了你再看看。”微笑了一下。
杜松风平日里笑得不多,李怡对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有些陌生。而今一看,他笑起来的时候,往日平淡的眼神仿佛一下便映入了明月星辰,一侧嘴角边的梨涡很浅很浅,令他的笑不是像孩童那般可爱,却有自然余韵。
李怡又口干舌燥起来,账单什么的根本无法入眼。他夺走杜松风手中的笔,拉着人站起来。莫名的杜松风身体一翻,被压在案上。李怡埋下头去,熟悉的体温将杜松风笼罩。
“你……”
种种震惊与抵抗很快淹没在李怡的热情中。
毕竟睡了一觉,精神头很足,此番欢会比方才更要激烈,书案这以冷硬见长的特殊场所更增添了不少刺激。
于是,黄昏出外觅食时,李怡满面舒爽满身喜气。杜松风也挺舒爽,只是舒爽之余,还有些小小的不满与羞愤。
留仙镇最好的酒楼里,慕名点上豆腐宴,漂亮的碟子端上来,有清汤素白的、有与虾r_ou_做在一起浇了蟹汁的、有卤的、有酱的、有烤的,还有将豆腐制成面皮包饺子的。
李怡夹起一枚豆腐饺子端详,“我虽对豆腐无感,但到底是特色,应该尝尝。”放入口中认真地咀嚼,“嗯,口感细腻,只是略寡淡。”
“我觉得挺好。”杜松风小口喝着清汤,“都是自然滋味,我不喜那种折腾得太过的。”
“那不如等你我开了商号,也开家酒楼,请个做豆腐宴的厨子?”
“只怕不好做。”杜松风认真道:“菜单上写着,唯有留仙镇的甘泉,才能点出这样的豆腐。”
“噱头而已。”李怡不屑地扬眉。
杜松风朝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谨慎叮嘱:“你小声些。谁不知道是噱头,可真没了这个噱头,不就是不好做么?”
李怡不置可否地耸肩,又道:“那就请个专会做豆腐的厨子到家。再不济,留仙镇离京不算远,隔三差五来吃一顿,顺道散心,也不错。”
杜松风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李怡竟是这个意思。
他有点感激有点感动,不久前被李怡强压两回的愤慨散去了一些,席间更数次主动将自己面前的菜夹一些到李怡碗里。
吃完了饭,二人在暮色中散步消食,李怡仍是自觉地牵着杜松风的手。留仙镇上店铺们亮起灯,笼罩在月色下,比之京城街道的富丽喧嚣,更多了些淳朴恬然。
“唔,我想跟你说个事儿。”杜松风小声开口。
李怡觉得自己近来仿佛活在人生巅峰中,爽快地应:“怎了?你说。”
牵着李怡的杜松风的手掌紧了紧,“唔,今晚我要好好睡觉。”
李怡一愣,暂没说话。
“还有,”杜松风再道:“以后你要……那个,要先同我说一声,等我答应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