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坐吧,孩子,我有些事要问你。”声音淡淡,头也没抬。
奥洛乖乖地走到一边椅子坐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的忐忑,感觉不会是好事。
等了会儿,笔尖停下。
折叠起来的纸张用火漆封好,放在一边,公爵抬起了头,略显凶相的面庞稍稍柔和:“上次在你落水后,吻了你的那位江小姐……”
“是救我,父亲,那不是吻。”忍不住出声打断,纠正他。
尽管回来之后已经解释过了,说那是一种来自古老神秘的东方国度的救人方法,可她家人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唯有哥哥相信是这样。
“好吧,救了你的那位江小姐,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男人顿了一下,笑笑。
“圣诞节吧…”诧异,言辞有所保留。
“节后连续一段时间,你每天都进宫,是去找她吗?”
“嗯。”
圣诞夜女王遇刺的事众人皆知,但真正受伤的人是江心言,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至少没有在民间传开。
奥洛不明白她这个向来忙碌的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东方来的…客人。”谨慎小心地回答。
指腹摩挲着下巴的胡子碴,男人面色平静,幽深的蓝眸里藏起一丝狡诈,继而笑道:“既然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应该好好感谢才是,而且我看她很得陛下喜爱,你们能交上朋友是好事。”
“父亲…”心里一松,不自觉有点撒娇的语气,“您是不是想利用这层关系,好让陛下多垂青我们家?可这哪是一个外国人能帮上忙的……”
她们家回英格兰也才半年时间,此前一直相当于被流放在法国,虽说新女王登基一派新气象,但是朝堂中明争暗斗一点也不少,要想混下去还得八面玲珑。
但是她绝对不会透露江心言和女王的真正关系,照目前情形来看,女王别说垂青了,对她的敌意加醋劲儿能淹掉不列颠岛。
这种时候她爹居然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见女儿朝这个方向理解下去,赫廷斯公爵也不辩解,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朋友都是互相利用的,可你不能傻到直接告诉对方,你利用她,况且,我也是为了这个家的荣耀。”
“……”
“有空可以邀请她来我们家做客,你也多去宫里走动,另外,你这个年纪也是该考虑婚事了……”
“好吧好吧,父亲,您就别唠叨了。”说到这个她就头疼,不耐地应下来,连忙站起身:“没什么别的事我走了啊。”
男人无奈地点点头,像个宠爱女儿的好父亲。
直至奥洛离开书房,关上门,他褪去眼里温和的笑意,浮现一抹y-in冷戾气,宛如潜藏埋伏已久的黑夜杀手,等候一击致命。
☆、63
昏黄的烛光里,江心言耷拉着脑袋站在书桌前,等待挨训,那一大袋鼓鼓囊囊的金币折s_h_è 着金灿灿的火光,几乎闪瞎了她的眼。
在老实交代今天是跟谁出去玩,并且为自己的隐瞒而道歉后,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带错钱的事说一说。
“心言。”
“嗯…”
白色裙边映入低垂的视线,伊丽莎白缓步走到她面前,嘴角噙着淡笑,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叹息:“我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让你连和同龄人交友往来的自由都没有。”
“不,是我不该瞒着你…”
唇瓣吻过她鬓边细碎的发丝,满眼疼惜,“我吃醋归吃醋,但是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不违法,不背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只想让你开心。”
“我很乖的…”眼眶微s-hi,却又带着泪意笑了,没哭,很好。
她总觉得伊丽莎白变了,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宠她,让她有种身在幸福中却害怕被溺死的感觉。因为,她还没有见识过这个女人所有的面貌,最怕的是,从天堂掉进地狱,也所谓,多爱变成多恨。
所以她对自己也有要求,不仅要乖,还要坚定地站在爱人这一边阵线,哪怕是在违背良心和道德的事情上。
奥洛说得对,现代人的思维观念,不适合用在这个时代,在这里,强者即正义。
“知道小玫瑰最乖,不过,凡事保持三分警惕,当心被人利用。”肆意嗅着女孩儿身上的清香,心猿意马。
自从尝过这小丫头的滋味,她的自制力是越来越差了……
“对你,也要这样吗?”
怀里的小人儿抬起一双幽黑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眉心拢起轻微褶皱。
怔,忽而轻笑,捏捏小鼻子:“你想,就要,你不想,就不要。”
江心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对了,那个…”指指桌上的金币,羞得满面通红,“我不是故意要拿你那么多钱,我…不清楚物价,所以…”
“所以你就全都拿回来了?”
“嗯,我今天糗大了,奥洛还笑话我要花光你的国库……!”傲娇地撅起嘴,把脸埋进她颈边,一阵发烫。
“哈哈哈哈…”
“不许笑!”假装很凶。
“好,不笑。”伊丽莎白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俯下脸,嘴角贴着她柔软的耳垂,“亲爱的王后,你每年有一万镑的俸禄,我原打算让你自由规划管理,现在看来不行呢?”
“一万镑?”这是什么概念,不懂。
“我认为,有必要让你的老师好好教你一些…各方面的东西,亲爱的。”
江心言窘迫地低下头,撇撇嘴:“我会认真学的,你不要嫌弃我笨就好。”
学了半个月的骑马,她才勉强能控制马的速度和方向,坐在马背上小跑,还必须得有人跟着才放心。然后是语言,法语倒是进步的挺快,会一些日常对话,词汇量也在慢慢增加,而西班牙语就比较难了,那种弹舌头一样的发音她死都学不来……
至于美术、文学、舞蹈和乐器,还在努力中。
越想到这些她不会的,伊丽莎白都会,她心里的落差感就越大,文化上输一截就算了,智商和胆量也不行。
“怎么会嫌弃呢,小玫瑰是我最爱的人。”捧起她沮丧的小脸,指尖轻轻抚平眉心褶皱,想来是方才说话欠妥,暗暗懊恼。
“可是我一点用也没有…”
“你不是说要帮我画世界地图吗?”挑眉,轻快的语气适时打断她委屈的嘟囔,搂着她绕到书桌后,铺开一张挂毯般大的白纸,低语:“画好了,有奖励。”
“昂…?什么奖励?”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贴着她白嫩的脸蛋,魅惑嗓音随炽|热的呼吸徐徐拂过面颊:“当然是…在床|上的奖励。”
愣,指骨微颤,悄悄咽了下口水。
色……色|诱吗?
.
几天后,负责调查艾米死亡事件的陪审团,做出了最终结果的审判,将其定x_ing为一场意外事故——莱斯特伯爵夫人,在一个恰巧仆人们都去集市的早晨,不慎从楼梯摔下来,跌断了脖子。
有人相信是意外,有人依然坚持这是谋杀。
关于谋杀的猜测,出自谁手,很快又引起了人们的八卦,认为是罗伯特的占大多数,认为是女王的占少数,这样一桩所谓的“谜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
伊丽莎白出席了艾米的葬礼,在牛津郡的圣玛利亚教堂里,看着达德利家族的熊与杖旗徽缓缓从身边经过,后面则是一口盖着黑布的精美棺木,她面色平静,眼神淡然,眉宇间却流露出点点像模像样的遗憾。
或许她真的在为这个无辜的女人哀悼,又或许只是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场面,戏从心生。
按照惯例,罗伯特不用到场,来的都是艾米的家人好友,没有所谓的“伯爵公布与女王的婚讯”,一切都那么平常,走着程序规章。
.
回去的路上,她破天荒地没有选择骑马,而是和塞西尔同乘一辆马车。
“陛下,您有打算让罗伯特回宫吗?”气氛有些冷,他试图缓解。
“等他服完丧。”
胳膊肘抵着窗框,伊丽莎白支着脑袋看向沿途风景,目光僵硬,似乎心不在焉。
反复斟酌,沉吟道:“可是…他身负杀妻之嫌,再没有资格站在您身边,这也是您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想催婚吧,威廉?”
“……”
被女王一眼看破,塞西尔倒没有觉得尴尬,只轻轻点了点头,捋起他的胡子,满面愁容:“现在您的婚姻是当务之急的大事,若没有子嗣和继承人,我们全部的努力都会失去意义。”
“说说,你中意的都有谁。”依然看着路边风景,眼皮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