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那自然是美得很!”
唐无渊藏在一旁的桥下,被划伤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他也不拘什么,用随身携带的水冲洗了一下,冲去了血渍的皮肤煞白,丑陋的刀口横在其上,露出一些粉白色的肉理。
他皱了皱眉,用药粉胡乱的裹了,给自己包扎着的时候武侯们依旧在进行他们对于女人的对话。
“当真?”有一人说:“你记得不?就是前些年那个……叫牡丹的女娘吧?那才是真倾国倾城,就是不知道比起杨妃娘娘如何……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许久不曾见过牡丹娘子了,也不知道被哪家悄悄收去做了小。”
“牡丹娘子?”有人顿了顿,接到:“我记得她,的确是美得很……我记得她善翻云覆雨手,到现在似乎都无人能出其左右。”
唐无渊用牙齿咬紧绷带,给自己的疗伤告一段落,耳朵却还听着这帮子武侯闲聊。几人已经开始聊起了着牡丹娘子到底是跟了谁的问题了。
“听说她相好是顾家的公子,最后一次出场子似乎就是去那顾家的堂会。”
“我怎么听得不是?牡丹那女娘当过刘相公子的外房,后来不是被赶了出来?”
“那等美人,居然舍得将人赶出来?”
几人讨论了一阵,有人冒了一句出来:“你们这就不知晓了吧?那牡丹分明就是跟了她的相好跑了……她身边不是有一名青衣的琴师么?就是他。”
“这我倒是不知,你说说?”
唐无渊听完这一段愣了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苏浅身边似乎是有两名红颜知己,其中之一名唤‘牡丹’。
武侯们的声音渐远,唐无渊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又收拾了药品,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黑夜中。
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身形轻巧的落在了一个缩在墙角畏畏缩缩的男人面前。男子大约四十来岁,普通百姓的打扮,满脸的风霜和憔悴,在巷子的末端焦躁的走动着。他看见有人落下来先是一惊,就着月色看清唐无渊的那块面具后,小声的问:“大侠,是不是……”
唐无渊没有出声,微微的点了点头。
那男子愣怔了一会儿,睁大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下一息,这个男子猛地跪了下来,给唐无渊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大侠!多谢大侠!小老儿无以为报,下辈子给大侠当牛做马……”
唐无渊冷淡的侧身避开了:“拿钱办事,与人消灾。”
男子连忙从腰带里掏出一个荷包,上面的针线很笨拙,靛蓝色的粗布上似乎绣着一团绿乎乎的玩意儿。唐无渊看着那一团绿线,心想怕是原来应该是要绣个竹子,或者是荷叶吧……
看见荷包似乎有些皱,男子连忙把它给抚平了,这才双手奉上,有些沙哑的说:“大侠这……”
“怎么?你不想给?”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的问。
“不不不……这怎么敢……只是这……”男子有些犹豫。
唐无渊伸手取过荷包,然后从里面倒出了一个物什,他嫌弃的将那个荷包扔回了男子手上,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男子拿着那个荷包,好一会儿才从地上起来,他望了望四周,见没有人影,他悄悄地溜回了不远处的家。
那是一个简单的院子,昔日也是小富之家,可惜失去了女主人,到处都透出一股子残破的味道。男子打开房门,里面赫然是一个灵堂,两个排位置于其上,两侧的白色的烛火跳动着,香烟袅袅。
他跌跌撞撞的走进去,摔倒在地上,他看着手里的那个绣得一团糟的荷包,痛哭失声。
唐无渊回了暂居的客栈,将今晚获得的东西扔在了桌上。
一声清脆的响声,圆乎乎的铜钱在桌上滚了两圈,最终停在了一堆铜钱的旁边,成为了其中的一枚。
第十三枚,他在心中默念。
这样的任务,他已经是第十三次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浅哥思想一时没转过来,汪不要讨厌我家浅哥QAQ,汪
第一百二十五回
因为裴元出走, 谷中就轮到苏浅主事。百里香成熟在即, 孙先生近日住到落星湖去采草药去了,三星望月的凉亭清理了出来,苏浅没事儿就歪在里头,吹吹从花海飘来的风,看书捣药又或者处理一些杂务,也很是自在。
“见过苏师兄。”有弟子向苏浅见礼。
苏浅听到有人唤他, 将手中书卷摆在一旁, 问道:“何事?”
他一抬头, 就发现眼前的弟子年纪还很小,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满脸稚气,眼神很是坚定。
见到是个孩子, 苏浅的口气更柔和了:“有何事要寻我?”
“师兄,我要出谷,我是来拜别的。”小弟子说:“师兄不必劝我!我家在长安郊外, 凤翔山庄附近,据说安贼作乱, 已经快打到长安啦,我不放心我爹娘,我要回去看下他们!”
苏浅心下一愣,柔声说:“外头危险,你年岁尚小,师兄派人去接他们来谷中可好?”
“多谢师兄!”小弟子满脸坚定:“我自己去就好, 不必劳动其他师兄弟。”
“不算劳动。”苏浅招招手,让他近身来。小弟子一愣,走到了苏浅身前。苏浅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叫什么?”
“菘蓝。”
苏浅听了名字,便知道这是杏林门下的弟子。“菘蓝,你年纪还小,谷外人心险恶,又逢乱世,你一人实在是太过危险,师兄派人与你同去可好?接到了爹娘,就早早回谷中来。”
菘蓝那小脸上满脸都是纠结,终于鼓起勇气闭上眼睛大声喊道:“我不回来了!我要去参军!我要去打那帮子胡人!”
“胡闹。”苏浅将他按在座位上,训斥道:“你才几岁?就要去打仗?你以为是在谷中陪那些木人玩儿?”
菘蓝反驳道:“我十二岁了!若是在谷外,一家之主也能当得了!”
“我知道我武功不好,但是我医术在七试中评了甲等中!我能去当军医呀!多治好一个士兵,就能多杀一个胡贼!”
“出门在外,还需要盘缠的。”苏浅道:“并不是如同小说传记上什么医者白衣飘飘然而来飘飘然而去,双手不触俗物,总是要吃饭喝水住宿的吧?你有吗?”
菘蓝道:“我制了许多九花玉露丸!张伯给我换了整整十金呢!十金都够在长安城里买个宅子了!”
苏浅沉默了一下,前阵子似乎就真有人接了谷中那个一百瓶九花玉露丸的任务,还特别快的就完成了,当时谷中议论纷纷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没想到居然是菘蓝。
“你一定要去?”苏浅问道。
“是!”菘蓝的脸上很决然,他的神情苏浅突然觉得很熟悉。他突然就意识有这样的表情的人是劝不回来的,如同他如何劝裴元也无法让裴元更改决定一样。
“也罢。”他点了点头,“你去吧,只是你一旦出谷,便不可再自称是万花弟子,不得以万花之名行走江湖——从此之后,你就是一名江湖散客,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师兄。”菘蓝问道:“那师兄还能派两名师兄陪我去接我爹娘吗?我想去打仗,但是我爹娘不能,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在花谷中平安生活。”
苏浅想了想,正欲答应。他突然一拍脑门子,感觉不太对头——自己那一屋子红颜知己还在纯阳山上杵着呢,还有长安城里住着的隐元卫,他一想到万一这群子暗卫死心眼,死守在长安城里咋整?
更别说纯阳那帮子二愣子自身都难保,能记着那么点香火情份主动去护着他那一屋子女眷基本是不可能的,虽然里头还有几个隐元卫作伴,来个十个二十个狼牙军的根本不怕,但是万一来个几百人的小队伍岂不是全部完球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苏浅想了想,若是能通知零零三他们回纯阳,再与纯阳那群道士讨个人情护着她们一些,倒是无妨了——万花谷不行,回头万一火烧万花谷,这群人又该如何是好?
别的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现在谷中老少都在往后山迁移,连闭门多年的绝情谷都开了水幕迎了谷主入内,怕是战事一起,谷中老少都是要躲入绝情谷的。倒不如趁现在长安未乱,趁此一并了结,带入花谷也好托付给友人也罢,从此隐入万花谷中不出,等到战事结束,又将是一个太平盛世。
苏浅点了点菘蓝的鼻子:“行吧,恰好我也要去长安一趟,便顺带将你爹娘带回来。”
菘蓝听了用力的点了点头,满脸都是喜悦:“多谢师兄!”
此事宜早不宜迟,苏浅便往三星望月的顶层去请了一道手令,可自由出入万花谷。他与谷主说明他前往长安与纯阳将亲眷安置妥当,七日便归。东方谷主并非不通人情,挥挥手就让苏浅去了。
翌日清晨,菘蓝便已经卷了个小包袱在谷口等,苏浅因是速去速回,也未曾带些什么东西,他乘着雨墨雕落在谷口时,见菘蓝牵着一匹桃李马正在喂草料,那匹桃李马的眼睑有些下垂,皮肉也有些松弛了,看上去有些年岁了。苏浅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菘蓝你不是挣了许多的钱么,怎么不换匹马?行走江湖没有一匹好马怎么行?”
菘蓝笑了笑说:“桃李马也很好呀,那是我师傅赠我的,虽然已经有些年纪了,但是驮我一个是没有问题的——我想省点钱,到时候多制点伤药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