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子元说广灵回来了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景岚难得出一趟宫,当然要去瞧瞧了。
这马车刚进城西,景岚就瞧见过往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看那装扮不是皇亲国戚便是有钱家的贵公子。稍稍一打听,未想那些人竟然都是去三味斋的。
这马车还未到酒楼门口呢,便已然没有了路,景岚只好下了马车独自踱了过去。着来往的行人颇多,景岚终于理解了子元口中所说的生意好的很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致了。等到了酒楼门口,景岚就瞧着店小二笑呵呵地在那迎着宾客,可就当景岚准备入内的时候,他突然伸出了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她淡淡地看去问道。
“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女宾不得入内。”
“这就奇怪了,这酒楼还分男女么?”
“平日里倒也不分,偏就今天分了,所以还请姑娘——”
“若我偏要进呢?”饶有兴致地看去,景岚笑得满脸的无所谓,“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本……本姑娘是来找她的。”
“掌柜的忙的不可开交,就算你是长公主,她也没空接见你。”小二见景岚打扮朴素,也不愿与她多说什么。
“慢着!”景岚不疾不徐地从腰间拿出了腰牌,淡笑着递到了小二的面前,“你适才说即便我是长公主,你家掌柜的都没空,那……现在呢?”
那是宫中的铭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塑着一个“岚”字。景岚本以为那小二就此便会放行,,可没想到他竟是冷哼了一声,“这玩意,我们这三天就能捡一块,姑娘难不成还当宝么?”
这厮……
就当景岚准备发怒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哗然,景岚朝那看去,不禁笑了起来,“广灵!”
广灵出来只是来瞧瞧本来预定了厢房的金侍郎来了没,没想到竟然一扭头就瞧见了故人,遂不敢置信地走了过来,“长公主,你怎么出宫了?”
一旁的小二一听这话,哆嗦着就跪了下来,景岚瞧着他,苦笑着将铭牌收进怀中,“有事出宫便想着来你这瞧瞧,子元在本宫耳朵旁都念叨好几次了。”说着,景岚又补了一句,“对了,听你家小二说,宫里的铭牌在这三天就能捡着一个,不如帮本宫多捡些。”
广灵正欲请景岚进去,结果听了这话便好笑地扭过了头,“长公主可莫要见怪,我店里的伙计都是帮粗人,没见过世面的。”
“没见过世面?”看着来往的人,景岚挑了挑眉,“你这酒楼前的世面,就已经足够大了。”
“好了,别再取笑我了。”广灵听出了景岚话中的酸意,“我让人去后院备下茶果,等交代完了便去找你。”
广灵果真是没有什么礼仪之分,见了景岚也是以你我相称,也不过是因为景岚不愿计较罢了。广灵倒也讨巧,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入了后院,见那满院的紫罗兰,景岚不禁笑了起来,这么多年倒也没变。坐在那儿,待小厮把茶果送来,景岚兀自泡着茶,等广灵来时,正巧泡好了第一泡。
“来的还真巧。”景岚搁下了茶壶,抬眼看去,就见着广灵笑得阳光明媚,一身红衣衬着那姣好的面容恍若沉溺红尘的仙子一般。“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想起回来了?”
“我把那人给休了。”做到了景岚的对面,不去理会景岚脸上的惊讶,她兀自说着,“我跟他回了北秦,结果他娘见我这两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于是就要给他纳妾,他没说话,于是我一怒就把他给休了。”
这话,估计也只有广灵能够说的出来了。
“他就这么放你走了?”景岚苦笑着摇了摇头。
“哦,没有。”广灵喝着茶,一脸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我临走的时候雇了几个乞丐把他揍了一顿,顺便还让人把他房事不行的事广而告之了。”很是无所谓地放下了茶杯,广灵看着哭笑不得的景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有什么,当初他出去花天酒地我忍了,但是早就说好了不能纳妾,如今他背弃诺言,我也不过是让他尝尝教训罢了。”
“走得这般果断潇洒,你真的爱过他么?”景岚一直都看不明白眼前这人,正是因为看不明白所以特别的吸引人。听刚才的小厮说,这酒楼里来往宾客众多,大多都是冲着这个貌美如花的掌柜来的,无数公子一掷千金只为一亲芳泽,可没想到广灵伸手拿了钱,连头都懒得抬,那就更别提其他的了。那些被拿了钱的公子竟也不恼,依旧日日来这守着广灵。
听到小厮如此说,景岚当真只能哭笑不得了。
“你觉得我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看着广灵,景岚摇了摇头。她这般性子的人,必然是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要是她不愿意,即便别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只怕她也不会点一下头。
“这生活久了,自然就会发现有些人其实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好。”广灵斟茶,眉眼之间淡淡的,却也看不出什么悲喜,“我当初会留下便是因为他还为我守着那个诺言,如今他打破了那个诺言,我做什么还要留下?”广灵不过和于沐同岁罢了,可她现在的模样却是分外的老成,“离开了他,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
这倒也是,这天下能有她这般洒脱的人屈指可数,景岚看着,倒是觉得羡慕不已。
“前些日子,听说皇上为你赐了婚,届时可要去讨杯酒喝。”
“你去做什么?”
“认识几个皇室族人,骗财骗色吧。”广灵一脸无所谓地笑着。
景岚每每只得苦笑,“这门口的贵公子就够你骗财骗色了,这话要是给他们听见了,该有多伤心?”
“这话他们听的可多了,一群贱骨头!”广灵喝着茶,看着院子里的景致蓦地笑了起来。“对了,昨个我在街上见着一人,眉清目秀,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怎么,这么快就动心了?”
“不是……”广灵喝着茶,这种闲暇的时刻最能勾动起那些或许已经遗忘掉了的心思,“我曾与你说过,我小时候见过一男童,当时与我一般大……”
“是,你的风筝掉进了河里,他想都没想就冲进河帮你把风筝捡了起来。”这事,广灵在她耳旁都说了许多次了。
“当我看见那男子的时候,就感觉他便是那个人。”说罢,广灵突然兀自苦笑了起来,“也罢了,如今我已不是闺阁少女,即便找到了又如何?”
和广灵闲聊了一会,小圆子便来复命了,说是大将军未在府里,于是只得惺惺归去。
“过几日子元成亲,我让人来接你。”临走时,景岚笑着与广灵说道,未想她竟是撇着嘴想了想。
“看我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吧。”
面对广灵,景岚好像除了苦笑便再无其他的表情。
“主子,刚才奴才去欧阳府上的时候,遇着宰相大人了。”小圆子在那儿小声说道。
“恩,知道了。”景岚垂眸,表情未有一丝变化,“他去做什么了?”
“说是喝茶……”
“行了,这事别对外说,否则有了麻烦,本宫可不帮你。”
☆、死亡迫近
玲珑出嫁那天,天空飘着大朵大朵的云,万里晴空,只是秋风萧瑟让人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
“主子,马车备好了。”服侍淳元上了马车后,景岚朝前面望了望。
欧阳君悦说要入宫来陪她一同去太庙的,怎么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景岚也不是个性子急的人,她站在那看了许久,直到淳元撩开了帘子,淡淡说了句“时辰不早”了以后,她才踏上了马车。
“在等君悦?”瞧着景岚,淳元到底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只笑着做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母后,我只是……”景岚最怕淳元在自己耳朵旁念叨欧阳君悦,这只怕是她被赐婚后最最无奈的事情了。
淳元每日便在景岚耳旁说欧阳君悦这里好那里好,总之就是与景岚万分的相配。欧阳君悦因为南苗使臣的事情而没时间入宫了,淳元便又会问起,面对这样话景岚只觉得无可奈何。
“再过些日子,便到你成亲了,今个司衣库的嬷嬷送来的样式,本宫也没来得及看。”去太庙路程远,淳元拉着景岚笑着絮絮叨叨地说着,“本宫想着让司衣库为你做一件嫁衣,再去京城最好的店里为你做一件。”淳元目光柔和地看着景岚,浅笑着帮她挽起了碎发,“本宫的景岚,一定要是最漂亮的。”
“恩!”虽然景岚没有打算真的嫁给欧阳君悦,可是在听到淳元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满心的温热幸福地想笑。
“姑娘家就是要打扮一下才行。”淳元依旧在那说着,“去了欧阳府上,可莫在像平日里那样对人爱理不理的,欧阳大将军是元老,是长辈,你可莫要做出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来。还有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嫁过去后就赶紧张罗着和君悦生个孩子,府里热闹,心情也会好。”
或许是因为今日玲珑出嫁的关系,淳元的话比往日要多得多,“还有啊,平日里别老皱眉头,公公婆婆看见了该不高兴了,你这孩子自小在宫里也没怎么出去过,如今要出嫁了还真是让人舍不得。”
“母后,今日是玲珑出嫁罢了。”景岚哭笑不得,“作何说这些。”
“本宫便是想起来便说说,就怕忘了。”淳元也自知说得太多,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但看景岚叹了一口气,不禁笑了起来,“怎么,这大好日子竟叹起气来,是舍不得玲珑么?”
虽说玲珑跟在她身边也不过才几年的光景,但是对于玲珑,景岚还是舍不得的。如今眼看着她就这样要嫁给子元了,自己心中百感交集,要说祝福,玲珑真的说不出来。
看着外面的景致,景岚扪心自问绝不可能放过子元,可是眼看着玲珑不幸,她又不忍,“母后,如果你明知道做了一件事情以后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时,该怎么办?”
“不幸?既然你明知道做出那样的事情会有不幸发生,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为什么要去做呢?景岚垂下眼眸,因为恨啊,因为真的很恨……
“母后,玲珑是个好女孩儿。”景岚眨了眨眼,她不能为任何一个人而放弃报仇,不能!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疼痛她要一点一滴地还回去,一定——
正当景岚出神之际,忽然感觉马车侧向一边滑去,“小圆子,怎么了!”贴着马车,景岚皱着眉超外头问道,可是却没有回答。
忽然感觉一样的景岚连忙撩开了帘子朝外看去,未想竟瞧见一把明晃晃的剑朝自己刺来,景岚躲了躲,可还是被刺中的肩膀。冰凉的剑尖没入身体就好像在身体里突然灌进了一桶凉水一般的蚀骨。
她疼,真的很疼!
可是她忍着,因为她不能倒下。
“母后,快跑!”来不及思考,景岚握住了剑朝着身后大喊,掌心被划破,鲜血顺着的剑身缓缓滴落,染尽了外袍。
眼前的黑衣人握着剑,神情淹没在掩面的黑布之中,可是景岚却是感觉他笑了,感觉到他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然后……
“啊!”比之前还要疼痛,身体的每一处都好像被碾碎了一般,她瘫坐在地上,肩上的伤口已然疼到了麻木。眼前是那寒芒的剑尖,她的鲜血就那样滴落在自己的眼前。她喘息着,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感觉到自己还真实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