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子抹了抹眼泪，有些喘，“Kiya这样子都是我害的。”她没头没尾的冒出这样一句。
远远的听到点和现在场下嘈杂完全不和谐的声音，我顾不上理解禾子的话，看向入口处，竟然一群警察在往里冲。怎么回事，警察不是向来不管这种活动的么。
这时，锦清也奋力挤到舞台前，他满头是汗对我大喊，“快跑！”
我完全是莫名其妙，“跑什么啊。那些警察是怎么回事。”
锦清跳上舞台拖着我的手就朝舞台后方冲，“喂喂喂！干嘛啊！”我连忙拽住禾子，不管禾子为什么冲出来，这里那么混乱不能不管她。可是禾子死死拽着不能动弹的Kiya，“救救Kiya!”禾子眼泪又大把大把的朝外涌。
显然锦清也没办法理解我这边是什么状况。但锦清向来是头脑简单的，他毫不犹豫的推开禾子抱起Kiya，对我喊了声“快走！”他看了眼我，突然厉声喊道，“当心！”然后果断丢下手里的Kiya，冲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正是阿傅。就像我想象的一样，他正拿着一把刀向我冲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锦清已经冲至我身前，不知道从哪里抽起一根棍子打飞了阿傅手里的刀。跟着就是直接踢中了阿傅的腹部，阿傅还没来及说什么话，就被锦清一拳直接打昏了。
锦清不再对阿傅攻击，而是转身又抱起了Kiya向舞台后方跑开，我已经陷入彻底傻掉的状况了，只好扶起禾子就追上了锦清。回头一看，警察已经冲进了主厅，现场的少年们不停的尖叫，慌乱的逃散。而阿傅昏倒在舞台之上，独在舞台灯光下，无人理会。
我咬了咬牙，试图让自己清醒点，拉着禾子就往东街医院跑。
在七拐八绕的小巷里，我们四个人一言不发的穿行，从偏僻的后门跑进了少年科。因为停诊的关系，也没有人在少年科附近。把少年科的灯一打开，看到熟悉的场景，顿时松了口气，锦清粗鲁的把Kiya往病床上一丢，Kiya痛苦的抽了一下。“妈的，那么死沉死沉的。”
禾子向来整整齐齐的头发也在奔跑变得杂乱。她急急忙忙的扑到病床旁。手忙脚乱的在边上的柜子里找镇痛剂帮Kiya注射。一时少年科里只余下四人厚重的喘息声。
Kiya渐渐的镇定下来，禾子这才理了理头发，缓缓转过身来对着我和锦清两个人。
“你。和Kiya什么关系……”对着情绪波动的禾子，我也有些不习惯。
禾子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拨弄着头发。过了片刻才仿佛下定决心般重重的吸了口气，“我和Kiya曾经是情侣，但很早就分开了。”
“他成天只痴迷于打架，我没办法，接受和这样的人一起走下去。没有希望，没有前途。但是就在分手后的一天，他跑过来告诉我，他找到了搭档，可以和那个人一起，靠打架给我稳定的生活。”禾子讲的很慢，像是不习惯开口说话般。他所说的那个搭档，显然就是阿傅，阿傅教会了Kiya怎么用最简洁的方法打倒敌人。
“后来他带我去了东街十二号。他确实很厉害，比以前厉害多了。可是像这样打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他和他的搭档，都已经痴迷于这种血腥游戏了。我没办法挽回，又很担心他，只能次次去看着。直到上周，我在东街十二号，看到了你，林医师。我大概也有听说你之前的事，我很怕你会来解决这里的事。我有努力劝说Kiya停手。可是他似乎误会了点什么。”禾子顿了顿，抚上了Kiya的脸。“碰巧你又发起了挑战。那天我受到袭击之前正是和Kiya在一起。然后就发生了误袭沈医师的事。”
锦清由于不知道少年科发生被袭击的事，一个人在边上喝水。
“这个无所谓，相信沈医师也不会太介意。”我顺口说道。但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但有件事必须要问你们，另一个袭击者的死和Kiya有关系么。”
禾子凄楚的笑了，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浓浓的消毒水味刺激到了我的神经。
“那天，Kiya得知我受到袭击。就去。杀了那个人。”禾子平淡的语气里只有对Kiya的担心还算听的出来。
锦清听到“杀”字明显也有些震惊。而我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既然杀了人，逃不掉的吧。”
禾子温柔的拨弄着Kiya的头发，“就算逃不掉，我也要带着Kiya走。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禾子不再看我一眼，只是一心一意的望着Kiya。“我们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等会儿就会走。哪怕不出今天的事，我也已经打算好和他一起离开D市了。”
“诶诶，小妞，你想想清楚，和一个杀人犯一起逃走么？”锦清有些担心。
禾子不抬头，“嗯。想清楚了。我想要的是和Kiya在一起，不是什么，安稳的生活。”
这时候，我完全没办法说服禾子把Kiya交给警察，然后留下来。
只好转向锦清，“你告诉我，今天的警察是怎么回事。”
“是我喊过来的啊。”锦清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什么？！”我几乎要抓狂了，“不是让你带手下过来善后么？你的善后就是喊警察？”
锦清像是看怪人一样看了我一眼，“有问题找警察不是么？你怎么一点公民意识都没有？”
我此时此刻除了石化之外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前两天我闲着没事就潜到那个阿傅电脑里去了，然后发现原来除了东街十二号表面上的生意之外，他还是有涉及贩毒的哟。然后我就想既然这样就可以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他关进去了啊。就报警了啊。让他们在今天来抓人。正好我也可以省力啊。”
“你就没想到我也在里面打架么！不是也一样要被抓进去的么！”
锦清此刻看我的眼神又像是在看白痴，“我不是亲自来带你逃出去了吗？谁知道会冒出来那两个人啊。我本来想的好好的，你打完了，捍卫好什么东街的秩序，然后我就把你从后门救出来，剩下来的人就交给警察去解决了啊。”
街头混混寻找警察帮助。大概是我听过最讽刺的事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倒是个最省力的方法。不用自己出面，也免除了后患。
哪怕是在医院我也听到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叫声。估计阿傅是恨透我了吧。倒是有些同情起阿傅了，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一切，被我一手毁了。如果不是那天小耀把我带过去，或许一切都不会是这样，他会好好在东街十二号当他的幕后之王，我就乖乖的当我的少年科医生。
这是手机在我口袋里震动了起来，又是院长大人的电话，一接起就听到了那头纷杂的声音，“你在哪里。”院长大人问道。
“我、我在家啊。”望着还躺着杀人犯的病床，我也只好伪装出自己不在医院的样子。
“快点过来吧。”他的语气里意外的透露着抱歉，“小耀死了。”
小简
当我奔到小耀病房时，只看到小耀的床上干干净净的盖上了一层白布。
一旁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怎么，怎么死的。”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干涩。
院长凝了很久才缓缓的说，“氧气面罩意外脱落。窒息而死。”
听到这样的死因我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氧气面罩脱落？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蠢的事！
我试图去揭开那块白布，却颤抖着伸不出手。他笑的样子还在眼前，怎么去看他冰冷的面容。
一个年老的护士带着自责开口，“其实我之前照顾的也有这样虚弱的病人因氧气面罩脱落而死的。我……”深深的内疚让她哽咽的说不下去了。“是我……是我失职……”她捂住脸孔，倚在了身边人身上。
无力追究什么责任了。
那些色彩奇特的种种药片。银色耀眼的头发。叫着我名字时灿烂的笑。
全部窒息而死。
直觉告诉我，不是什么意外。
必须有人要为小耀的死负起责任，不是那个老护士，而是隐藏在背后的凶手。
小耀的朋友陆陆续续赶来，都不敢置信的扑在他的床边。
“喂，你们。”我努力让自己恢复镇静。“是你们给他药片的么。”如果是，那么，无疑这些白痴也是把小耀推上死路的帮凶。
一个红色头发的少年用力的摇着头，眼泪也甩在了床单上。
“那天，我们来看小、小耀……本来是偷偷藏了好多、准备、准备给他的……”少年勉强说了几句又哭了起来。另一个看起来还稍微镇静点的人接口，“我们在快到病房的时候，遇到了护士……她说她知道我们是要给小耀药片。她告诉我们小耀情况很不好……我们就……”
少年还没说完，就有个护士匆匆忙忙冲了进来大喊，“沈医师那里出事了！”
我与许多在场的医生跌跌撞撞的冲向沈介的病房。
一进沈介病房就看到已经有医生围在沈介边上了，透过医生间的缝隙还可以看到沈介病床上四溅的血迹。空气里都透着淡淡的血腥味。一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刺耳的叫声。
我拨开一旁的小护士，好不容易看到了沈介，他面无血色紧闭着双眼。胸口一片鲜血。对面一个小护士手里托盘上横陈着一把短刀。
我怔住了。
角落里静静的坐着一个失神的人。满手鲜血。
是小简。
“那个袭击者何本，是你找来的吧。”
“嗯。”
“小耀的药片是你给他全部吃下去的吧。”
“嗯。”
“小耀的氧气面罩是你估计弄开的吧。”
“嗯。”
“沈介他，也是你刺的吧。”
“嗯。”
小简扬起头绽放一个奇特的微笑。房间那头抢救的喧闹仿佛与她都无关。
“我想知道原因。”我不知道以什么表情来回应她。
她继续笑着，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正是那天放在她床头的。她把手伸直，把照片放至我眼前。“你认识他么？”她细心打理过的指甲按在她自己边上的那个男生身上。“何源，你以前手下的。在我进这家医院前，他老是提起你，你是他们的王。可是他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早就不记得他了。”
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我确实早就不记得这个叫何源的男孩。至于他的死，我更是完全不知道。而何本显然就是何源的弟弟。
“氧气面罩脱落。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根本就是不想救他！我当护士就是为了毁了你们东街医院，什么少年科，都是骗人的。何本帮我一个个教训你们，先是少年科医生全部被袭，弄垮少年科，接下来是传上媒体，东街医院就完了。可是，你，居然连何本也杀了！”
小简站立了起来，紧紧的贴住了我，双眼死死凝视着我。
“不是我杀的。”我无力的解释道。小耀的死因、袭击事件、媒体事件同时都解决了，但我却无力面对眼前这个已近疯魔的女人。
“除了你。哪还有那么精准的人，那么利落的手段，不是向来是你东街之王的强项么。”她冷笑道，满是嘲讽。“何本和何源他们的命，就让小耀和沈介来还，至于我的命。就让你来还吧。”
冰凉的异物刺入身体的瞬间，只想感叹人的肉体是多么脆弱，什么结缔组织，什么肌肉纤维，什么血管神经，抵不过任何一把哪怕再短小的刀刃。小简贴的更紧了，她的手握住刀柄，毫不迟疑的旋转一圈后，更用力的刺入。
我感受到液体大量的从冰冷处涌出，逐渐的感觉不到冷意了，也逐渐看不清小简的脸了，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尖叫。
尾声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把头转向左边，看到沈介正在为了护士不肯让他看书而争辩些什么。他还活着。
看到我动了起来，沈介停住了，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望向我，“你居然醒过来了啊。”
我笑着说，“是啊，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沈介眯起眼点点头，“也好，要是死我边上，我还嫌倒霉，你就好好活着吧。”
后来。我出院了。少年科也因为两名护士的集体消失和两名医生的集体住院而放了一个长长的假。
小耀的父亲从国外赶来参加了小耀的葬礼，又很快的赶回国外了。小耀的朋友们帮小耀搞了很符合他个性的葬礼。
Kiya和禾子再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他们或许是过上了幸福的日子，或许是被抓起来了。尽管后者不是我所期望的。
阿傅他那天醒来后就被判定为疯了。班长曾劝说我去精神病院看看他。但说不定我去了，他会掐死我吧。
小简那天刺倒我以后，在众人抓住她之前，她就自杀了。当时的惨状因为我昏倒了而没有目睹，众护士说起这件事总是露出害怕的神情。
沈介在我出院后过了不久也转入了普通病房，安心养病。
我的院长大人运用了种种手段在报纸头条刊登了大幅赞颂东街医院的文章。也很慈悲的帮着正在停诊中的少年科换上了新空调。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