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花(一)
先生,你要买花吗?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 × ×
男人在春天时整装来到了王都,王宫坐落在远被冰雪封锁的山顶,因为暖阳而逐渐融化的雪层,流经了枯萎的风景,在山脚下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花。
他在山麓绿洲找了个小店住下,传闻这座王都的国王儿子,身中了一种莫名的咒语,终日昏睡,国王因此在各地广邀了能人壮士前去医治,若成功了,便能得到无数的财宝。
他当时正行走在无目的的流浪,正好听闻了消息,便想消耗些时间,毕竟他也懂得一些术,说不定能帮上什麽忙。
他严格来说,是一名术士,就是嘴巴里念一念然後你就会被弹开的那种特异功能人士,而他来到了这座王都,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丝毫用处。
王子根本不是中了什麽咒语,而是毒,而且是长期以来食用的毒。
不过他想了想,既然都已经来了这地方,便姑且先住一阵子,也让他休养一下自己长途跋涉所造成的疲累。
因为他是在春天的时候来到这王都,百花齐放,街上出现了一些卖花维生的居民,篮子里头的几乎都是在外地鲜少能看见的花朵,他心情好的时候,便会买几朵,闻闻花香。
他制作一些生活必需的药品时,会需要用到花材,因此他在这个时间落脚,其实也帮助了他某些药材的完整性。
然後有一天,他看见了一名坐在街角,捧著花篮的男孩。
他好奇的走了过去,在热闹的市集之中,一个人窝在角落,实在让人感觉到莫名其妙,「你好。」
「先生?」男孩带著大大的斗篷,将自己小小的脸衬的更加细致,苍白的皮肤上头没有丝毫血色,淡色的瞳孔,闪烁著些许银光,「你要买花吗?」
「有什麽花吗?」
男孩没有多大兴趣的看著男人,眼神有些空洞,「没有什麽花啊,和别人卖的都一样。」
男人看著眼前丝毫没有打算招呼他打算的男孩,感到有些疑惑,「你真的是在卖花?」
「不然?」男孩轻轻的声音,明明说出来的话相当冷漠,却没有让人感到不悦,「还是你想要买草?如果是草的话,我也有。还是你要买……」
「不,来一些……阿芙蓉吧?」
「喏。」男孩从花篮中抽出了一些红红的花,「钱随便给吧。」
「嗯。」男人从口袋中拿出了前些日子和别人买花一样的价钱,「给你。」
男孩接过後便敛下双眼,没有继续和男人对望,而男人看著这男孩,却愈觉熟悉,像是早已经遇过了一样,却怎麽样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与其想破头,不如直接问清楚,「我和你见过吗?」
男孩的眼睛大大的,瞳仁的颜色相当美丽,染有一种湖面被阳光照过的色泽,语气却相当不善,「先生,请不要干预我的时间,我和你见过吗?这问题应该问你而不是问我。」
而这一次,他真的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也让他产生了继续留在这村子的想法。
× × ×
先生,你要买花吗?
那是他们第二次的相遇。
× × ×
「请再给我一些阿芙蓉,不用太多。」男人隔一天便再来到了男孩面前,向他要了和昨天一样的东西,「先生?」
「先生,你要买花?」男孩恍神了一阵子,才回过神,「啊,阿芙蓉是吗,等等……」
男孩缓缓的从篮子中取出了些花,递给男人後,快速的从自己口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将里头的小小颗粒状的东西吞了下去,「不好意思,突然想到,谢谢。」
男人看著眼前似乎丝毫对他没有记忆的男孩,「嗯?」
男孩不明白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过了几秒钟後,眼神又出现了昨天看见的银光,「啊,是你啊先生。」
「嗯,想说你忘了我呢。」
「我不太会记人,也不太需要记,你大概是旅人吧?」
「嗯。」
「这一阵子,城市多了好多旅人呢……」
「因为国王发出了悬赏,要所有有能力的人前来医治他的儿子吧?」
男孩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神情,「是啊,那个无能的垃圾。」
「怎麽了吗?」
「没什麽,你不走吗?碍在我眼前,很有趣吗?」
「很有趣啊。」男人笑了笑,便坐在男孩一旁的阶梯上,「和我说说这个城市的事情吧,我喜欢听故事。」
「你喜欢听,难道我就有义务需要和你说吗?」
「不要这麽冷酷吗,一张脸那麽可爱,说的话却这麽凶狠,会没有人爱喔。」
「没必要,也没需要。」男孩瞥了一眼傻笑著的男人,咋了咋舌,「这个王都啊,本来是有两个王子的。」
男人应了声,「嗯?」
「我要讲话的时候,请你闭嘴,我没要你开口说话。」男孩瞪了男人一眼,「就像你看到的一样,王宫盖在山顶上,而这里一到冬天便会下起狂风暴雪,有一天,王后受不了了,便带著大王子,从山上逃了出去,逃到了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
男人像是没有听见男孩方才的话一样,接著问道,「是哪里呢?」
「我再说一次。」男孩转过身来,狠狠的瞪著男人,「我说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没主动要你开口,请你闭嘴。」
「是。」
男孩转过身,看著天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著,「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听旅人说,王后後来得到了海神的帮助,在比海更深的地底,建了一座王宫,而那里终日被火焰燃烧。」
「从那一天之後,小王子便变了,原先没有人注意到,他依旧是常常跑来市集玩耍。一直到後来,他开始无意识的恍神,在街上走著走著,常常就跌倒了,才有人开始注意到不太对了。」
「最後啊有一天,王子不再出宫了,因为他有天站起来时,忽然就昏倒了。」男孩依旧看著天空,慢慢的说著,「所以,就这样了,後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啊?就这样?没有人去查原因?然後就说是重了咒术?你们国家也把人命想得太轻薄了吧!」男人不敢相信的张大双眼,忿忿不平的说著,「你们啊,到底知不知道,王子中的是毒,跟那什麽咒术一点关系也没有!」
「关我什麽事情?」男孩一脸不在乎的看了看义愤填膺的男人,「你也太激动了吧?」
「这可是关系到术士的名誉耶!」男人握紧双拳,在男孩面前晃了晃,「你知道吗?学法术这件事情有多困难,这可是要花费你很大的精神力,还常常夜半梦醒以为自己死了呢!」
「可是这又关我什麽事?」
「不是啊!我们认识了耶,就应该要互相了解,我现在可是在告诉你我的事情。」男人像是被开了什麽开关一样,迳自说著,「王子根本不是中术,只是很单纯的中毒,而且是那种根本医不好的毒。好吧,其实我偷偷看了一下王子的气,有一股魔力环绕,但那绝对不是术!」
「然後?」
「拜托不要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推给术士,搞得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们才是坏人一样。」
「我可什麽也没说。」
「是,我只是有点生气而已。」男人指著山顶上富丽堂皇的皇宫,「你知道吗?我上次偷偷钻进去,想说先看看王子的病因,结果却被弹了出来,你知道吗?被弹开耶!」
「嗯?」
「像是撞到果冻一样,我还没踏进去寝室,就被弹出来了耶!你说说,如果是术,我会不知道吗!」
「我怎麽知道?」男孩不耐烦的白了一眼男人,「你真的话很多。」
「还有还有!」像是没有听到男孩的话一样,男人继续说著,「反正,我觉得这里真的很怪,难道没有人发现王子是吃了毒药吗?」
「你重复说了。」
「可是,很奇怪啊,你住在这里,应该会有感觉吧?」男人指著路上的行人,「每个人都很怪异啊,一座王宫里面的王子病倒了,国家却反而更加繁荣,这根本说不通啊!」
「你也管太多了,你只不过是个过客。」男孩打了个哈欠,「这个国家就是这样,很多人都靠著卖花维持生计,有外地的人来此,当然只会开心,为什麽要为了一个躺在那儿的王子举国哀伤?」
「既然我来到了这里,我当然就要为了这个国家做些事情啊!」男人眼神中闪烁著远大的抱负,「我啊,什麽都不会,就刚好会一些医术,我一定会想办法把王子唤醒的。」
「随便你,那跟我依旧没有关系。」男孩闭上双眼,迎面而来轻轻的微风,「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就只是在重复而已。」
「重复?」
「晚一些,你就会看到,天上运转著的星星,其实早已代表了每一个人的宿命。」男孩闭著双眼,指著蓝天,「你知道吗?这只不过是历史,神意的衍生而已。」
「才没有什麽神意,我们所有掌握的,都是自己的!」男人握紧拳头,朝著天空挥了几拳,「神明是什麽?他们只会钦羡我们,他们什麽也没有。」
「是吗?」男孩淡漠的看著男人,「可是,你所学习的东西,不就是他们赐予的吗?」
「不,我们是从自然中学习如何和精灵们共处。」男人愉快的笑了,比手划脚指著天地,跳了起来,表情丰富的说著,「与其要说这些都是神所造的,不如说,这些都是恶魔的恩典吧!」
「嗯?」
「恶魔才会给予人们,实现愿望的可能,神啊什麽的,如果真的存在,也只会漠视人类发生浩劫。」
「如果可以,真希望见见他们一面,神也好,魔也好。」男孩又叹了口气,「你也该回去了吧?天色有些晚了。」
「那你呢?」
「我晚一些就会回去了。」
男人拉住了男孩的手,开心的说著,「你住哪啊?我送你回去!」
「不了。」男孩轻轻推开男人的手,「我住在很远的地方,两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可没有精力保护你。」
「那……我继续待在这里好了,你可以继续和我说故事!」
「你是怎麽得到这个结论的?」
「因为如果让你自己回去,我会担心啊,但你又不让我跟,那我就等到你要回去的时候,目送你离去!」
「你……」
「继续说些故事吧,我在旅行的途中遇过一些吟游诗人,也习惯了听一些奇怪的故事……不然,说说你也可以啊!」
男孩有些无奈的看著男人,耸了耸肩,露出一个随便的表情,「听说,王子的义父,是一名恶魔,长了一对大大,尖锐的翅膀,长长的利牙,俊美无双。」
「真的?」
「听说的,王宫里头有很多那名恶魔的画像,也不知道为什麽,一向厌恶画像的国王,没有将那些取下。」
男人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那你看过吗?恶魔耶!」
「要是我看过的话,我刚刚会说我也想看看恶魔吗?」男孩瞪了表情无辜的男人,「你真的听不懂人话。」
「耶?喔对,我一时太兴奋了嘛!」男人兴奋的跳了跳,活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然後呢然後呢!」
男孩露出了莫可奈何的表情,像是不耐烦,却又感觉像是想要笑似的,「然後啊,魔鬼出乎意料的仁慈,给了王子和他的家人永生的性命,和专属於王子的一个愿望。」
「啊……真的?」
「我还没说完话,闭嘴。」男孩瞪了瞪再次插嘴的男人,「王子已经活了四十年了,可是和青年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我小时候看到王子的时候,王子就已经是那副模样了。」
「王子看起来……」男人摸了摸头,想著当初瞥见的王子样貌,却想不太起来实际的轮廓,只记得一些模糊的影像,「啊,我竟然忘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王子昏倒的那一天,整座王都陷入了黑云笼罩,恶魔的声音从天顶传来,他说,从此之後,没有心的人,才能靠近王子的寝室。」
「啊?」
忽然,一阵光从远方闪下,雷声不久後传来,男孩听著那雷声,忽然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你如果不快些回去,就会下起大雨喔。」
「啊?」
男孩拎起了花篮,整了整身上的斗篷,「再见。」便往一旁的小巷子钻了进去。
「喂、喂!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不要走啊!」
徒花(二)
先生,你要买花吗?
这是他们之後,无数次的相遇。
× × ×
从第二次遇见男孩开始,男人每一天便会固定一个时间前往男孩常待的角落,坐在一旁,有时候静静的听著他说些国境之那的趣事,有时候天南地北聊著自己的理想,两个人默默的熟稔了起来。
然而每一次见面,男孩都会恍神似的问了他一句:「先生,你要买花吗?」他起先不以为意,毕竟男孩总是很快就露出了然的表情,後来慢慢发现其中的诡异之处。
男孩总在吞了木盒里头的小颗粒後,才露出对他稍有记忆的表情,他不免怀疑那木盒中究竟装了什麽,於是有一次,他终於克制不住自己的疑问,开了口,「那个,我可以吃吃看吗?」
「嗯?」
「木盒里的东西。」
「啊?木盒啊……」男孩看了看自己的口袋,有些迟疑,却没有拒绝,将手伸进去取出了小小的木盒,打了开来,「喏……耶,没有了耶。」
男人有些失望,「那就算了……」
「没关系,我还有另一盒。」男孩说完,便从口袋里取出了另外一盒,打开来,里头装得和先前看到的颗粒一模一样,「糖果,用花做的。」
「看你常常在吃。」
「嗯,我喜欢吃甜的东西。」男孩默默的说著,表情平淡,看著眼前的男人,「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咀嚼方才入口的糖果,一被牙齿咬碎,浓郁的花香就从舌尖绽开,彷似在唇齿开了一朵又一朵的鲜花一样,鲜明的甜味混著淡淡青草味,窜入了鼻腔,「嗯……真好吃。」
「你还没回答我。」
「啊,对了,我之前才要问你,结果那一次一打雷你就跑了,後来我也就忘了。」男人轻轻的摸了摸头,傻气的笑了,「我是伊尔,你呢?」
「名字啊……你叫我慕钦好了。」男孩想了想,「很久没有用名字,也有点忘了。」
「你记性好像不太好?」
「是啊,一旦忘了的事情,怎麽样都想不起来,一旦记住的时候,只要努力回想,就一定不会忘。」男孩指著山顶的王宫,「你看,乌云。」
「嗯?」
「传闻,那是恶魔的降临,他珍爱的义子,虽然他无法救治那个昏迷的王子,却常常来看他。」男孩看著那团乌云,淡淡的笑了,嘴角弯起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伊尔看见了,不满的喊著,「啊,你笑了!」
慕钦不解的看向他,「是吗……」
「我和你认识这麽久了,你都没笑过,却对著一团乌云笑了!」
「我可不觉得我有笑……」慕钦晃了晃头,有些透明的眼瞳,定定的看著伊尔,「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王宫吗?怎麽不直接让国王接见?」
「啊……我忘记可以这样了。」伊尔诧异的张大双眼,「我看很多人都偷偷的钻进去,我想说我应该也要这样……」
「我和你去吧。」男孩站了起身,指著前方的路,「我和你去。」
「嗯?」
「我也想看看王子,究竟生了什麽病,又或者吃了什麽毒药。」
「我只知道是无解的毒药。」伊尔晃著手指,在天空绕著圈圈,「可是啊,像我这样优秀的术士,一定可以治好的!」
「这毒,可是连恶魔都治不好的病呢……」
「可能是他不想治啊!」男人不满的说著,「就像是天神也不愿意拯救贫苦的世人一样,全世界最热爱人类的,就只有大地之中的精灵了。」
「也许真的是这样吧?我是不清楚。」慕钦声音淡薄,像是随时就要被风吹散了似的,「总之,我和你去吧,国王总有方法让一般人进入王子寝室的,尽管恶魔下了那麽诡异的结界。」
「嗯!」
男孩拉了拉自己的斗篷,从一旁的小背包里,抽出了一面白色的面具,上头刻印著各式各样缤纷的花,灿烂似阳,「走吧。」
「为什麽要戴面具?」
男孩轻轻跑步的步伐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高大的男人,「因为啊,如果恶魔看到了你的脸,你的灵魂就会被吸走……」
「真的假的!」
「当然是……」男孩轻轻的笑了声,又继续向前跑了起来,时不时回过头,转著圈,莫名的欢悦,「骗你的啊!」
等伊尔追著慕钦爬上了山坡,每踏过一定数量的阶梯,四周的景物便会改变,从一开始低矮的丛木,到了後来,树叶愈来愈尖,出现了些他平常根本没有看过,连居民也没有卖的花草,「你也跑太快了!」
男孩没有喘气,脸上甚至没有泛红,依旧苍白,「你太弱了吧,术士都不用练习体能的吗?」
「我们……根本是这王宫太高,空气稀薄……」伊尔喘著大气,瞄向脸不红气不喘的慕钦,心中一股莫名的不悦就冲上了脑门,「你怎麽都不会累啊!」
「习惯了吧?」男孩推开王宫的大门,一瞬间,光亮侵略了伊尔的双眼,他看见了无数水晶制成的雕像,排列整齐的,像是在恭迎他们似的。
慕钦站在大门前方,迅速的从自己衣袍间抽出了一面面具,套上了伊尔的脸上,轻声的说了句,「不要说话。」
然後,有一个垂垂老矣,满脸伤疤的男人,手持著一只银色的拐杖,缓缓从大门的远处阶梯走下,每一个步伐,踏在水晶宫殿上,都随著那银制的拐杖,响出了铿锵铿锵的亮音。
「欢迎,请跟著我来吧,我的儿啊……你们能救他吗?」国王的声音带著浓厚的时空感,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著,轻轻从那有些乾裂的唇吐出,像是催眠一样,「请进吧。」
「我为什麽要戴面具?」伊尔悄声低头附耳问著慕钦,「究竟是怎样?」
「安静,我没要你说话。」慕钦没有被面具盖住的双眼,瞪了伊尔一眼,後者很识相的就闭上了嘴巴,「这是为了你好。」
「请进去吧,请进去吧……」年迈的国王缓声说著,看著他们进入了房间後,便一个人走离了。
伊尔走进去王子寝室时,感觉到了一种,像是穿入了浓厚水层般的感觉,他好像被水从身上扒了一层皮似的,全身都疼痛无比,除了戴著面具的脸之外,全身都像是灼伤一样。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在王子床上的正前方,有一名身著黑色斗篷,站著,默默看著王子的人,他疑惑的仔细看了那人的面容,发现那人的轮廓极深,脸上没有笑容,却带著浓厚的嘲讽……然後他就看不清楚了。
「孩子啊,你能拯救我的儿子吗?」身穿斗篷的男人,轻声说著,一瞬间,整个寝室像是掀起了一阵风雪,刮擦了他原本灼痛的体肤,瞬间冷却,消退了疼痛感。「如果能够,我愿意给你们一个人,一个愿望。」
伊尔走向前方,看了躺在床上的王子,但是双眼却看不清楚,只感觉一股浓厚的悲哀笼罩著王子,将他整个人覆盖住了,「我只知道王子中了毒,无解的毒。」
「那是一种花的毒,名唤徒花。」恶魔冷冷的说著,一个转身,就到了王子的面前,轻抚著王子的脸,「然而这世界上,徒花千万,只要不结果的花,都唤徒花。」
「你为何救不了他?」
「孩子啊……」恶魔转过身,看著伊尔,此刻伊尔的双眼才清晰了些,他看见恶魔俊美无双的容貌,宛若雕刻一般精致,精致到根本如梦似幻,「你可知道,恶魔和天神最大的差别?」
「嗯?」
「我曾给过我的儿子一个愿望,和永生的生命,那是他成为我子的代价。」恶魔邪佞的表情,配上冷冷的语调,让伊尔不由得感觉害怕,「而如今,他选择了封闭自己,我没有任何代价,能施展拯救他的魔法。」
伊尔此时转过身,看向王子的脸庞,轻柔的,生得柔和的脸蛋,此时正缓缓的吸吐空气,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为什麽,他心中忽然起了一种,一定要救他的念头,「那……我给你代价吧?」
「你又能给我什麽呢,我亲爱的孩子?」恶魔淡淡的看著伊尔,忽然转过头,看向从一开始便待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慕钦,「你呢?我亲爱的孩子。」
「不关我的事。」慕钦的声音比往常都还要低沉,甚至带了些沙哑,伊尔看不见被面具挡住,慕钦的表情,也就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请你们继续。」
「那,回归到你吧。」恶魔转过身,看向伊尔,忽然,抚上了那面具,「真聪明的孩子,是谁想到了的呢?」
「什麽?」
「不,没什麽。」恶魔回过神来,继续问著,「你希望,我取你什麽代价,当作报偿?」
「我会负责治好他的,不论用多少力量,如果三天过後,我找不到方法医治王子,我的灵魂,作为你的报偿。」
「真是勇敢啊,孩子……」恶魔轻轻的笑了,俊美无双的脸庞,将笑容凸显得彻底,「我不要你的灵魂,我要你的时间。」
「什麽意思?」
「如果三天後,你救不回我的孩子,我取你一百年的时光,作为代价。」恶魔数著手指,满意的点了点头,「以一个术士而言,一百年,还不足以杀死你吧?」
「那就这样,我一定会救醒他的。」
「孩子,等等。」恶魔唤住了转身想要离开的伊尔,「透过那该死的面具,我读不到任何你的内心,我能问你,为什麽会想要帮助这样一个,和你无关的人吗?」
「嗯……」
「是钱财吗?」恶魔笑了,「如果是的话,那我现在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求你不拯救他,你愿意吗?还是荣耀?那我给你全世界至高无上的术法,只要你付出永不重返此国境的代价,你愿意吗?或者是爱情?那我给你任何你想拥有的人,只要你别染指我的孩子,你愿意吗?」
「我不清楚。」伊尔看向躺在床上的王子,心中一股熟悉感,慢慢的在体内掀起某种保护欲,「就是,想要保护他,这样子的感觉吧?」
「怎麽会呢?你明明……从没见过他啊。」恶魔不明白的看著伊尔,「是因为我活太久了吗?我怎麽从来没有遇过这样子的人呢……」
「身为一个术士,我的志向就是要拯救那些需要医治的人。」伊尔坚定的说著,彷佛没有把自己百年时光卖给恶魔,丝毫不感觉到害怕恐慌,「如果救不了人,那多活了那麽多年,又有多少意义?」
「年轻人啊,你可知道,天神从来都钦慕人类。」恶魔突然换了话题,颓然的坐上了王子的床脚,「羡慕你们的不怕死,羡慕你们的轻狂……」
「嗯?」
「年轻人啊,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呢?」恶魔又换了个话题,脸上的喜怒哀乐不停的转换,但却无法使那俊秀的脸庞有丝毫怪异的模样,「我好好奇啊,你究竟……怎麽会有这种人呢?」
「啊?」
「那该死的面具。」恶魔跳了起身,指著伊尔和慕钦脸上的面具,「真是太聪明了,该死,这世界上怎麽会有人知道我的弱点?」
「弱点?」
「既然你都已经戴了面具,我直说也无妨。」恶魔挥了挥手指,在伊尔面前摆出一副准备说教的模样,「只要是存活於这世界的生物,就会有弱点,不管是什麽生物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