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你也知朕心中烦闷吗?”
“臣妾只知结果,不知原因。”俪妃走上前来握住南宫冽的手,“陛下愿意告诉臣妾吗?”
“傲绝宫。”
“镜姑娘不是已经来信说傲绝宫只是为了柳扶风吗?”
“北辽南楚中有傲绝,苍雪坐上这个位置绝不仅仅是靠武功。人心隔肚皮。傲绝宫主那么深的城府,谁知道这是不是缓兵之计呢?”
琴音中断,钱婉沉默了良久:“那不如,我们——”她伸出右手,在脖子上一划而过。
门外的人影倏地不见了。
傲绝宫建在笔架山山腰处,山脚下有一村庄,是去傲绝宫的必经之路。
这个村叫天生村。
天生村的历史有一千多年。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改朝换代的是不知发生了多少回,天生村却安安稳稳的到了现在。
所以没有人怀疑它和傲绝宫有关系。
但是天生村很神奇。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李大哥用映月刀法收割高粱,王阿婆用无影手打着牌九出着老千,张大哥用铁砂掌炒着板栗,村头教书的孙先生用狮吼功通知全村的孩子过来上课。
你也可以见到人鹰和平共处,人狼相伴乱舞这样的稀世奇景。
孤鹰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诺儿的毛。
门口一个黑影窜了过去。
孤鹰没有看清。
但是鹰的视力很好。
诺儿用爪子挠了挠头,扑扇了两下翅膀,看了孤鹰一眼。
孤鹰随手从旁边捉了只兔子放到诺儿面前:“能说了吧。”
诺儿咂咂嘴,叫了两嗓子,就把孤鹰晾在一边,开始满院追兔子。
“燕子……夜飞燕!”
“宫主,夜飞燕求见。”
我还只当你不敢来……苍雪碾碎手中珍珠:“撤阵,放她进来。”
森罗殿上,苍雪居高临下的看着夜飞燕,飞身而下。
“燕子,有什么事,说吧。”
夜飞燕上前一步握住苍雪的手:“姐姐一定要小心,北辽皇帝想杀你。”
苍雪的丹凤红眸十分漂亮,目光流转,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跟宫中诸人在一起的时候,有嗔,有怒。
与狐凌为伴的时候,有喜,有悲。
而现在,除了温柔,这双眼睛再也找不出别的感情。
那是一直被她用来迷惑敌人的面具。
面对着这张七分像云姬子,三分像夜天的脸,她实在是——
恨。
永无止境的恨。
苍雪点头:“知道了,你走吧。”
夜飞燕想利用这个机会让她刺杀南宫冽,到时北辽定会出兵。苍雪再厉害,也架不住一国之师倾巢而出。到时,傲绝宫将不存于世,苍雪也会殒命于此。
夜飞燕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
可惜,她太年轻,太不会掩饰,太按耐不住。
夜飞燕喜怒皆形于色,苍雪想不知道都难。
更何况,你是从何处知道的?皇宫?
那可要好好想个理由,好好地圆这个谎。
送走了夜飞燕,苍雪扶着僵硬的脖子:“涵凝,扶我回房,昨夜睡得落枕了。”
她丝毫不担心会因此而丧命。
南宫冽没那个本事,手下的人更没那个能力。
目前最重要的是,是要养足了精神,等一个人来。
一个不算是故交的故交,不算是敌人的敌人。
她等的是柳扶风。
“涵凝,钱婉送到梧桐楼的一万两银票拿回来了吗?”
“宫主放心,金渊都办好了。”
“嗯。”
这一觉,苍雪睡得很安稳,她也很好奇,南宫冽会用什么方法,派什么人来杀她。
她忘了,暗堂的人一个时辰前来报,昭明帝急诏隐公主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副本开启!!!!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文风华丽转变!因为写欧阳克和无情的同人导致我去温习了老温的四大,结果……结果就是那篇文文风没变这篇文变了= =无语凝噎
☆、魔君不吟
狐凌觉得南宫冽可能受刺激了:“皇兄有事?”
“凌儿应该知道,傲绝宫势力太大已不可控,万一起兵,北辽定会损兵折将。”
狐凌想象了下苍雪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的样子:红的、黄的……那画面太美还是不要想了。行了礼笃定的说:“皇兄放心,傲绝宫不会的。”
南宫冽拍案而起:“你怎知不会!你是否与傲绝宫主交好?老实回答朕的问题,不然可是欺君之罪!”
“是。”狐凌暗自腹诽:我还当你早就知道这事儿,看来也是一个糊涂的。
“那便由你去刺杀。婉儿,把东西给她。”
俪妃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一把匕首,递到了狐凌手里。狐凌看着那匕首,满脸惊骇之色:“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
“皇兄,你这是在逼我!”狐凌脚步踉跄连连后退,差点绊倒在地,“我下不了手的!”
“这是圣旨!你要为北辽考虑!”说着一把夺过匕首将它硬塞进狐凌手里,“凌儿,你难道要看到祖宗的基业会在我们手里?!”
“我……”
“去吧。”
狐凌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南宫冽的脸上才现了笑意:“这才是我的好皇妹,这才是我南宫家的子嗣。”拉过钱婉的手,“东西呢?”
钱婉将已经空了的盒子打开给南宫冽:“陛下,已经办好了。”
“好,你好好休息。接下来,我们只要等消息就好。”
“是。”
狐凌不知匕首上涂了剧毒的鹤顶红,只要稍稍割破皮肤便会立即丧命。
苍雪从不会对狐凌起戒心,就像狐凌从不会对苍雪设防是一样的。
南宫冽不知道这一点,可是钱婉深知。
她身在禁宫,心却在江湖。
或许,她本就是江湖人。
她自作主张将鹤顶红涂在了匕首上。
她要的是苍雪的命。
不只是为了南宫冽,为了北辽。
她更为她自己。
苍雪不死,死的,就会是她。
苍雪这一次,生,还是,死?
钱婉在心里这么问自己,然后,指甲紧紧地陷进肉里:她一定会死。
狐凌颤抖着双手,匕首在苍雪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
一道足以致命的口子。
鲜血瞬间喷涌了出来!
那样鲜艳炽烈的颜色,如同烈火,烧进了狐凌的心里,烧得她心痛。
血一直在流,一直在流……
狐凌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她喘着粗气看向一旁熟睡的苍雪。
还好,只是个梦。
好?
究竟哪里好了!
匕首就放在枕边,稍一伸手就能够到。
她把匕首拿在手里。
拔刀。
微凉的杀气登时盈满了整间屋子!
狐凌屏息,缓缓俯下身子,将刀贴在苍雪的玉颈上。
更准确的说,是贴在那株不知何时浮现出来的曼陀罗上。
刀很凉。
狐凌闭上了眼睛,手上逐渐加力。
——“狐狸狐狸,你带我出去玩吧。”
——“狐狸,好多鸢尾花啊!”
——“狐狸,我们去乱花谷吧!”
——“狐凌 ,我要让所有当世豪杰败于我手!”
一串血珠滴落在苍雪的发间。
狐凌收刀的同时,苍雪指间红光也消失了。
狐凌没有注意到。
也没有注意那滴落的一串血珠。
刀不沾血。
伤在那株曼陀罗上,红色浸染红色,又是在夜里,狐凌当然看不出来。
皇兄,对不起,我下不了手。
我对不起南宫家,可我不能对不起苍雪。
北辽有你这个皇帝,足够了。
可苍雪只有我,我也只有她。
狐凌现在心乱的很,她需要静一静。
静完心,她还要入宫请罪。
于是她走了。
她离开的同时,屋里的人也醒了。
这是苍雪的房间。
醒的自然是苍雪。
“狐凌,算我欠你的。”
苍雪坐起身,伸手碰了碰脖子上的伤口——不深,有血。
受了伤自然会流血。
血是黑的。
紫黑色的血。
因为刀上抹了鹤顶红。
孔雀腹中胆,鹤顶头上红。
不过,南宫冽,你选错了。
不仅药选错了,人更是错了。
拿过一旁的方帕,按在伤口上,一遍遍的擦拭着不断涌出的鲜血,直到那血变成了应有的红色,直到曼陀罗花渐渐隐去消失不见。
她已不再发怒。
夜深人静,玉漏独响。
乱花谷有许久没去过了吧,苍雪这样想着。
笔架山由三山两谷构成。
三山为邑连山、中峪山和桐秦山,两谷为乱花谷和崇溪谷。
傲绝宫在邑连山山腰处,而乱花谷,恰在邑连山和中峪山之间。若要赶路,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
可除了苍雪狐凌,竟无人进到谷里去过。
因为乱花谷不仅是傲绝宫的圣地,更是禁地。
苍雪站在那里,前面不过百步就是乱花谷。
谷里走出一个人。
天阶夜色凉如水,这人比夜色还冷。
月色朦胧,人亦朦胧。
白得伶仃,傲得萧煞。
苍雪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这人是她的长辈,武林名宿。
也是苍云的挚友,魔君的死敌。
他是“不吟”柳扶风。
他走起路来就真的像是弱柳扶风一般。
“见过柳世伯。”
“苍雪。”柳扶风说的很轻,很慢,“苍云有个好女儿啊。”
他不会认错。
这个人,就是苍雪。
柳扶风没有见过她,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苍云的亲生女儿。
那一头傲人的红发,那一双惊艳的丹凤红眸,以及高昂着头颅,垂下眼帘看人的样子。
“你和你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是吗?”
柳扶风看向乱花谷:“我去看过他了,在谷里。”
“爹爹一定很高兴。”
他轻叹:“我本以为,世上再没有可与我、可与温柔匹敌的对手,没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