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缓缓地爬出了水面,带着s-hi漉漉的寒意,周身的流光飞舞。从植被里钻出无数小小的萤火虫,绕着它周身飞旋。
尽管诡异到了极点,所有人第一眼看到它时,脑中只会有一个词:惊艳。光谱上从来没记载这种色泽,人眼也无法解读这种波长,它只该存在于宇宙的深处,黑洞的尽头,永恒地绚烂着这个世界。
通过阿尔法直视星之彩之时,夏一南没有感受到任何负面效果。但如今真的面对面站着,眩晕和疯狂仍然在试图控制他的大脑。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眼睛。眼睛和耀眼的、漫天的星光混杂在一起,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竟显得分外和谐。
确实啊,这本来就是和星之彩同源的事物。
和往常不同,眼睛中没有了冷漠。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鼓舞。
它们在鼓励夏一南屠戮掉星之彩,欢快到好似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明明是同类,每一只眼睛里都写满了迫不及待。
星之彩化作夏一南的模样,带着浑身星光,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异变。于是尖叫再次弥漫在这片空间,撕碎了原本平静的水面。围绕在它身边的萤火虫化为泥尘,在空中解体落下,无数植物在尖叫声中,身形暴涨!
夏一南身形暴退,迅速和星之彩拉开了距离。然而那人形扬手,头顶星空出现了波澜。短暂的几秒后,流星自那其中坠落。
这些微型流星周身燃烧的不是火焰,同样也是星光。它们朝着夏一南的方向俯冲,风声却是缄默的,被避开、砸在地上的时候,大片的色彩轰然炸开,大地都在颤抖。
流星来得又快又急,黑刃无法完全破坏它们,夏一南接连后退,偶尔身上被几滴色彩溅上,于是淡淡的灼热感起来,皮肤表面出现跳动的青筋。
再拖下去情况不妙,夏一南立马改变策略。在又一个流星以压顶之势降下时,他连踩几脚刚生出来的藤蔓,跃向高处,随后飞起一脚侧踢向那流星!
尽管微型,这流星也有近吨重。此刻在这巨力下被硬生生改变了方向,飞向星之彩。
星之彩没有躲闪,被流星打穿的瞬间身躯化作了流光,又缓缓聚集在一起,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然而在流星背后,黑刃已如毒蛇一样降临。这攻击星之彩再不能无视了,在忽而璀璨的星光下,它脚下的一排嫩芽飞速生长,瞬间就化为了参天树木,坚实的枝干横在它与黑刃之间,树叶绿意盎然。
这树干太过粗壮,黑刃一下子无法刺穿。夏一南便避开再次来袭的流星,手中黑刃化作长刀横在身前,只轻轻一划,便把巨木拦腰砍断!
惊风里乱飞的木屑中,星之彩的身形再次出现。在空中正在坠落、快速枯萎的巨木,被黑刃迅速包裹,尖端凝成长枪状。夏一南单手在它身上猛地一推,这百公斤的枝干便飞速向前,如庞大的箭矢,径直碾过了星之彩的全身。
星之彩身上的色泽闪动,这次花了好几秒钟,才重新凝形。
这次夏一南没再给它逃跑的机会,屈膝发力,身躯在空中闪电般划过数十米距离,黑刃包裹左手上,尖刺从表面凸起,会毫不留情刺穿接触的任何一人。
他以这样可怖的姿态,狠狠抓住了星之彩的脖颈,另一手的长刀已贯穿它的胸膛。
那两处的光彩在瞬间被刺穿了,星之彩全身的光芒暗淡了一刹,又以更加猛烈的形式爆发。
首先是忽而出现在地表的数团光彩,它们在旋转流动,几秒钟后,无数道和夏一南完全一样的人形,从其中诞生。
在它们周身仍然是疯狂的植物,沾染上星光后,带着蓬勃生机在飞速生长。
又是铜墙铁壁般的树木,试图从中间分开两人,狰狞的藤蔓飞舞在空中,夹杂着破碎的银辉。甚至有类似食人花的物种正撕咬过来——它身躯庞大,足有二十米高,巨口中是一片幽邃的黑,星云在其中旋转。
难以形容此刻在夏一南面前是怎样场景,流星以色彩为燃料扑面而下,面前和自己一致的万千人形沉默伫立,每一寸动作都带出了残影,残影中有转瞬即逝的星光,仍然炫丽到完美,狂舞的植物带着璀璨光芒,就如古早年代,人不可撼动自然,在万物前渺小得只如尘埃。
藏蓝色为底,被鸦青和墨灰层层盖过。胭脂色与杏色交杂,石黄追逐着赤金,琥珀色热热闹闹簇拥在他周身——
辽阔荒原的天际,是无垠的星空。
无数人心心念念、至死向往的圣地。
在这刹那,夏一南动了。他收敛了所有黑刃,心中却澄澈到盛有一汪清泉。
神明会使人疯狂,是因为它们身上承载了人类无法理解的知识。
以眼观察,以眼目睹,以眼见证,“看见”便代表了知识的传递,眼睛是高等存在的代表,可夏一南恰恰拥有这样的眼眸。
线条缓慢覆盖上他的眼睛,诡异色泽同样有着华丽的光。望进星光深处的时候,海量的、不可思议的知识突然变得可以解读,全新的领域缓缓对他打开了大门,就像第一次开眼看世界,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在这之后,星之彩最强的武器,已能被他化为己用。
和之前的所有敌人一样,星之彩会以败者的身份死去。宇宙算什么,他可是连时空都胆敢挑战的人,接下来还要逆转死生,把所爱之人留在身边,把所有真相探得明白,把所有敌人碾作尘埃。
只要想,这个世界都该触手可及啊。
夏一南笑了笑,扬手。
自那其中,八万星辰化作流川,倾泻而出。
第86章 鬼说(完) 参商(3)
庞大的光彩洪流淹没了星之彩, 把每一个人形都冲得七零八落, 足足奔涌了有数十分钟。
这只是太幼小的神明了,还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力量。
那些植物开始枯萎, 和尚在空中的流星、天幕下的诡异人形一起变为黑泥,缓缓沉降入地面。
星之彩还在试图发出愤怒的尖叫,可那无济于事。在星光反过来席卷它时, 它已经注定毫无胜算。
最后整个平原连同天际,都飘着华丽的色泽。植物回归了平和的模样, 随着微风慢慢摆动, 萤火虫在其中上下飞舞。几秒钟后天空变得暗沉下来, 夏一南在暗紫色的天光下,走进了浓厚的光华之中。
那汪清冽的泉水还在, 只是里头没了追逐的色彩。夏一南走入水中,冰寒的感觉慢慢淹没他,到最后他没在水中向下潜去, 浑身都被寒冷笼罩。
这下潜好似没有尽头,周围只有小气泡破碎的轻微声响。在最深的水底, 一颗陨石静静躺着,几抹细小的色彩仍然在不安地游动,似乎还想挽回什么。
那才是星之彩要拼死守护住的本体。
只要把它破坏掉, 所有寄生在生物体内的星之彩,就会全部散去。
从始至终, 阿瓦隆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再过些时日星之彩可以在转瞬间, 把整个星球都变为废土。
夏一南来到了陨石身边,黑刃悬在身侧,有力地扎了下去。刚开始只有外壳被破坏了些许,后来整个陨石的内部都被掀开。里头满是污浊的黑泥,无力地飘散在水中。
夏一南往水面浮去时,那些黑泥忽而抽动起来,想要拖住他的腿部。可只要被黑刃穿过,它们就散得更快,最终完全消失。
他浮到了水面,深深喘息了几口,水滴从发梢s-hi哒哒地淌下。几秒钟之后,水池消失了,漆黑的天幕消失了,天地间的星光也消失了,入目的只有苍黄色的土地。
他和黎朔是清早来到此处的。自他走入星之彩的屏障到出来,他只觉得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可外头的天色已经全暗了。
本没有想要黎朔在外头拖这么久的,不论是怎么样厉害的人,这种时长都太为难了。
意识到不对,夏一南猛地回头,四处眺望,可是轰炸下荒原并不平整,极大地影响了视觉,找不到一点那人存在的痕迹。
周围全部都是战斗过的痕迹,直升机冒着浓烟c-h-a在土地里,无数外骨骼的金属碎片四散,全部因为高温变了形。
这里简直就是恶战了一整日没停的区域,在过去只有联盟与帝国交手时,才得见这种盛况。
夏一南回头看到极远处,为了抵御利维坦的巨大堤坝坍塌了些许,尽管没低过海平面,但也足够破坏上头的防御措施,足够些许强壮的利维坦爬上来。
地面上也确实有巨大兽类爬过的诸多痕迹,就在附近,一架战斗机的旁边躺着一只数米高的小型利维坦尸体,头被炸烂了一半。要不是它们的干扰,要不是整个阿瓦隆暴动四起,分散了大量兵力,估计等他出来就见不到黎朔了。
这样看来,大概是黎朔见坚持不下去,只能以利维坦来牵制军队。
远处还有残余的军队,星之彩的cao控才刚刚消失,而他们毫无察觉。他们很快注意到了夏一南,顿时枪火呼啸而来。
夏一南手指微微一动,璀璨星光凝在掌中,就要呼啸而出,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火流,黎朔不知从哪里杀了出来,把他们冲得七零八落。他终于也看到了夏一南,远远地挥了挥手。
他的脚步明显变得沉重了。夏一南赶到他身边,看见他浑身都沾满了那种赤金色的血液。黎朔笑了笑:“你没事吧?”
除了浑身s-hi漉漉,夏一南实在看上去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夏一南不答,把黎朔的一只手扛在自己肩上:“我们回去吧。”
他们随便劫持了一辆还能开的车,朝阿卡迪亚返回。路上黎朔坐在副驾驶,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欲睡,好在他的自愈能力虽然不强,但一直都在,没有生命危险。
车子有些颠簸,在无聊且寂静的归途中,夏一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光是这样一切因为血腥味而起的暴躁,都消逝无痕。光是能感受到体温这件事,就已经太让人安心了。毕竟他可是独身流浪了不知多少年的存在,只要有一点点温度,都觉得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