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牧盛猛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用力砸在酒桌上,怒目吼道:“是刺客!!杀了他!!”
“退下!!”而与此同时,强作镇定的牧铮再也坐不下去了。眼见着那长戟尖端便要戳穿流羽的后心,他倏然从身后的护卫身上抢过一把弓,顷刻间搭箭拉弦,锋利的箭矢撕裂了朔风,尖啸着向流羽飞去。
那箭,擦着流羽的手臂而过,s_h_è 穿了他身后之人的右胸。霸道的去势带着那人连连后退了三步,长戟一声闷响砸落在地。长弓若刀斧般向下劈去,牧铮怒喝:“都给我退下!”
流羽尚且不知自己死里逃生,他终于赶在那婢女将银盘上桌之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将那一盘香气扑鼻的肉菜打翻在地。
四下骤然静极了,只能听见烈风萧肃、狼旗震裂。唯有流羽浑然未觉,他双腿骤然一软,跪倒在了Cao地上,伸出已经被烫伤了的手撕开那沾满Cao屑的肉。
其中骨头细白,果然就是鸟肉。
“咚!”牧盛跌坐回了坐垫上,心知大势已去。他面目狰狞地盯着那一身雪白的男人,认出这便是人族皇帝送给牧铮的那个男宠,两次坏了他的好事,令他恨不能生啖其肉。
高台另一侧,大妃牧珊同样咬牙切齿,眼罩后受伤的左眼隐隐作痛。她不知牧铮竟把这卑微的男宠也带了过来,心中嫉恨交加,丹蔻色指甲扎进了掌心里的肉。
而牧铮,面无表情地远远看着流羽。内侍上前求问如何处置,被他一抬手挡了回去。
这一切,流羽全然不知。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Cao皮上,却看见一只黑筒金边的靴子向自己走近。待仰起头,便看见半张被黑纱遮住的脸,和一双泛着淡蓝色幽光的眼睛。
“鸟肉?”那人隔着面纱,轻声问道。
第十五章 筇箫
“鸟肉?”
流羽精神一震。乌发白肤,黑金面罩,一双蓝眸勾魂摄魄,又身着飞鸟服,脚蹬流云靴,此人必是鸦族武士无疑。他警惕地与这人四目相对,手下却飞快地把那肉条中的骨头抽了出来,藏进袖口里。
还好,这武士不知是因为眼拙还是因为不敢多生事端,并没有与他计较。不过这双似怒非怒、若有所思的眼睛,着实看得他很不舒服。
两名狼族侍卫从身后架起了流羽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拖到高台之下。
狼王面前的金盘盖着一只拱形金罩,尚且无人动过。牧铮命人把自己的食物送到了鸦族使臣面前的案几上,安抚道:“使臣受惊了。但凡与此事相关的犯人,上至亲王下至阉人,本王定将严惩。”
然则鸦族使臣并没有如何受到惊吓,甚至没能分辨出那散落在地的食物乃是鸟肉。他只是狐疑地多看了双膝着地的白衣男子一眼,笑呵呵地一拱手:“谢狼王赐佳肴美酒,这便是因祸得福啊。”
在场的其他狼族大臣应景地笑了两声,试图挽回围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连牧铮也跟着笑了两声,缓缓坐回王座之上,仿佛看不见跪在脚下的流羽一般。
“臣妾有罪。”牧珊一咬牙站了起来,紧接着两腿一弯便跪在了高台上,大声道,“是臣妾管教不严,让这人族男妃冲撞了狼王和使臣,请王上责罚!”
高台之下倏然一片哗然,众宾客大臣交头接耳,对着流羽的脊梁骨指指点点,脸上大多露出鄙夷不屑之色。那鸦族的武士已经退回了使臣的身后,饶有兴趣地低声重复了一遍:“人族男妃?”
使臣耳聪目明,立刻便捕捉到了这轻微的低语,侧过头用余光打量着那武士,只用口型道:“殿下?”
武士目视前方,淡道:“无妨。”他倒要看看,这出好戏要如何收场?先前狼王不允许他们带着聘礼进王城,把宴席设在了三十里外的围场,显然还是对鸦族求亲的诚意将信将疑;如今牧铮已经收下了文书,亦允了求亲之事,端上鸦族使臣的银盘中竟然出现了鸟肉?
若非狼王想要出尔反尔,便是这狼族也并非面上所见这般勠力同心。他这样想着,目光落到高台右侧目露凶光的牧盛身上,心下便有了三分把握。
高台左侧,大妃牧珊不依不饶道:“臣愿代王上处置这个不成体统的男妃,给使臣和鸦族一个交代。”
牧铮眯起了眼睛,轻声道:“你要如何处置?”
牧珊语带杀意:“当着使臣的面杀了他!好彰显狼族戒律之森严,两族联盟之坚定。”
黑色狼眸倏然变得y-in沉难测。牧铮亦扬高了声音,冷道:“这就是大妃你想要给鸦族使臣看到的狼族一国之母的风范?闭嘴坐回去!本王自有计较。”
“可他是人族皇帝送给您的礼物!又是个男人,为何不能杀?莫非——”
“大妃,体统何在?”牧铮只问了她四个字,便厌恶地转过了头,不想再看到那只独眼中恶毒的神色,“妇人之见,让使臣见笑了。”
不待鸦族使臣回答,他身后的黑衣武士竟大步走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与窃窃私语中行至围场中央,蓦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只萧高举过头顶。
那萧通体乌黑,木质萧管在阳光的直照下闪烁着铁青色的金属光芒。尾端坠着一根黑色的羽毛与一枚通体洁白的玉佩,上面用刻着一个“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