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一把扯下林兮溪身上披着的那件印着黑手印的衣裳。
“——衣服还给我,我冷。”
忽如其来的寒风和贺临变脸的速度一样快,弄得林兮溪一个哆嗦,嚼了一半的糖炒栗子卡嗓子眼儿里头了。
“咳咳——”急忙拍着胸口顺气,林兮溪心里头又着急又懵懂——这臭狐狸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贺临撇都没撇上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别,别走……”林兮溪生怕贺临趁机跑路,若是再跟丢了,他又要再挨上几天饿。
话音未落,贺临脚下转了个圈儿,回身搭着林兮溪的肩膀就往街道对面走。
林兮溪赶紧擦了擦咳出的眼泪水,可怜巴巴地抬头道:“你别丢下我。”
这一双s-hi漉漉的眼睛就这么望着他,贺临心里头像是被一根羽毛挠了一下,若有似无,却极不舒服,一种他自个儿也解释不清的晦涩情绪在心里头缓缓流动。
未及贺临再度开口,身后一声囫囵不清的嗓音叫道——
“景,景瑞公子?”
第6章 翎雀
来人是贺临避之不及的,可他身旁还紧紧跟着个懵懂的林兮溪。
见有人叫这狐狸眼,林兮溪回头望了一眼,那方灯火阑珊处,一个面红耳赤、一看就是在花楼里头喝得七荤八素的青年,正遥遥望着这处,口里囫囵不清地喊着:“景瑞公子?别、别走啊,这、这么巧啊,你也来喝酒?”
林兮溪戳戳他,“有人叫你呢,好像还是个大舌头。”
贺临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地回过头去。
此时不过太yá-ng下山,远没到酣歌恒舞的时候,这青年却已经喝得烂醉,显然是自白r.ì起就泡在这花楼了。
心头万般不屑,面上纹丝不动,贺临风度翩翩地回头,微笑:“许久未见,慕容二公子还是这般好兴致。”这般胡乱酗酒、白r.ì宣 y- ín 的好的兴致。
林兮溪却一下来了j.īng_神,“慕容二”不正是他那嫌疑人名单上的第二号吗?
“谁、谁说我醉了,放放放开我!”慕容二公子挥开身旁搀扶着他的随从,摇摇晃晃往对过走,坚持要来与贺临打声招呼。
林兮溪被贺临严严实实挡着,心头好奇极了,从他身后伸出一个脑袋,望见慕容二的出处——那大红灯笼照着的地方,牌匾上写的正是“夜莺阁”。
分明是黎明时分刚死了一个叶温香,到此时太yá-ng也不过才走了一轮,而夜莺阁已然恢复了鼎沸人声,照常做着营生,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兮溪忽觉怅然,虽说叶温香的臭名声他今r.ì也领教了,却没料到人情竟能如此薄凉。
他突然有些不太喜欢这座过于活泼的无妄城了。
“嘿,还藏了个小雏儿?”慕容二公子显然是喝得神志不清,凑到贺临跟前的时候,也偏着头细细端详着被贺临有意挡在身后的林兮溪,拍着手叫道,“嫩!真嫩!唇红齿白眼神清亮,定是个小仔j-i,景瑞公子果真好眼光!不知叫起来如何?”
贺临当下眉头微蹙,面露不悦。
他果断侧身又退开半步,既像是要将林兮溪藏回去,又像是生怕慕容二公子身上的荤腥酒气喷到自个儿身上。
见慕容二伸手要掐他的脸,林兮溪赶紧也退了回去,只留一双眼在外头盯着。
察觉贺临退避的动作,又拿喝得乌糟糟的慕容二与他两厢一对比,林兮溪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贺临显然是极爱干净的。
除开那件天青色外袍,他身上无处不是整洁又妥帖的,在这摩肩接踵的飞花街上走了半晌,贺临就连足尖都未曾沾上半分尘土。
这纤尘不染的人身上唯一扎眼的,是林兮溪方才印上去的黑指印。
那件被贺临揪走的外衣又兜头罩了下来,带着他的体温和身上的清浅兰香。
贺临低声催促,“都被你弄脏了,还是你自个儿穿着吧——穿紧些,把你那胳膊裹上!”
林兮溪乖乖拽紧了衣裳,心道原来贺临还是有些嫌弃他的。
“慕容二公子说笑了。”贺临把林兮溪拢进怀里,按着他的脑袋,毫无诚意地介绍道,“这是我——家中幼弟。x_ing子皮了些,在外头玩的衣裳都破了,见笑。”
林兮溪短短一瞬升了辈分,喜不自禁。
“哦?既然是景瑞公子的小弟,那便也算做我的小弟。”慕容二眯了眯眼,伸手去掀那袍子,被贺临挥手挡下,讪讪道,“小弟莫慌,本公子是慕容城主的亲弟弟,慕容笛。不知小弟如何称呼?”
——你走开谁要做你小弟。
林兮溪暗自翻了个白眼,原来这厮不叫慕容二,叫慕容笛。
林兮溪半晌不吭声,慕容笛反倒来了劲儿,对贺临道,“既然是你家的小公子,不如一道进来坐坐——阮玉姑娘今r.ì登魁首,喜庆!”
“温香姑娘才故去不到一r.ì,怎能这般大肆庆贺?”林兮溪小声咕哝。
“庆贺!怎不该庆贺?”慕容笛烂醉之余听得一清二楚,啐了一口道,“叶温香那假清高的臭.婊.子,跟我还敢装什么三贞九烈,死得该!”
林兮溪暗自记下:六,慕容笛十分憎恶叶温香,嫌疑值翻倍。
“舍弟年岁尚小,家教严谨,二公子注意言辞。天色不早了,二公子早些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