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贺临耐心耗尽,冷冷撂下一句话,拽着林兮溪走了。
林兮溪罩着衣裳看不清路,被贺临拖着走得跌跌撞撞,到了僻静些的地方,忍不住掀开衣裳道:“这人分明自个儿就泡在那夜莺阁里头喝得烂醉,为什么又要骂叶温香?这般言行不一,你们无妄城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贺临倒也不恼,“温香姑娘生前便与慕容笛有些纠葛。她x_ing子泼辣,终其一生都未曾有客人入她闺房,据传是为了心上人守贞;慕容笛早几年便看上了她,却始终被拒之门外。他向来又是个得不到手便不罢休的纨绔做派,在一个彩樱身上几番受挫,自然恼火。”
见贺临这般耐心与他解释,林兮溪忙追问道:“既然慕容笛喜欢叶温香,那他与那黎阮玉又是什么关系?为何要为她庆贺?”
贺临顿了顿,无可奈何道:“彩樱也好冠珠也罢,慕容笛怎会对这等人真诚相待?即便是他得到了整个夜莺阁的姑娘,也会再肖想其他,他对黎阮玉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纠缠叶温香无非是被她挑起了心思,越求不得越不罢休。”
人心竟会如此不专?林兮溪有些不可置信,“我听说,黎阮玉差点被叶温香害死,还是慕容笛救下的……茶馆里头的人分明说慕容笛要为她赎身。”
“许是真的吧,慕容笛倒是为她砸了不少银子……不过他先前也是这般砸银子捧叶温香的。总之慕容笛绝不是什么情种,茶楼里头的闲话,莫要太当真。”贺临不忍用这般人x_ing薄凉的事实去打击林兮溪,拐了个话头警告他,“——所以,你别去招惹慕容笛,离他远些。”
线索七,慕容笛给叶温香黎阮玉都砸了银子,一个到手了,一个没到。
“这怎么行。”林兮溪毫不领情,“我今儿才找了一半的消息,好不容易碰上慕容笛,改天可要好好问问他这里头的故事。”
这话听得贺临眉头倒竖,不悦道:“你分明还未及成年,为何成天想着往那花楼里头钻?莫不是要学那慕容笛?”
“哪里是我要往里头钻?那处寒人心的地方,就是请我我还不去呢!”林兮溪不满道,“我这不是没了银子,要去那刊社做工?王八豆——哦不,王主事叫我每r.ì都要j_iao报告。《翎雀谈》能用的报告,可不就是那花楼里头的纠葛?”
贺临这才回过味儿来,想起林兮溪身上质料粗糙的粗布素衣、一脑袋的乱毛、和拿到栗子时狼吞虎咽的动作,后知后觉道:“王主事竟让你去《翎雀谈》?你这几r.ì究竟是怎么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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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放眼这南方十六外城,繁天刊社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刊社。可是刊社颇具规模是真的,抠门儿也是真的。
自打林兮溪进了这刊社里头,别说月钱没个影儿,就连每r.ì的饭补都被王主事想方设法地克扣着。克扣的由头无它,无非是林兮溪j_iao不出什么像样的探事报告,而刊社又不养闲人。
这显然是借口,将一个显然是未成年的林兮溪分到《翎雀谈》,真真是狡诈j-ian猾的王八豆能想出的最损的招儿了。
繁天刊社旗下有一本甲级刊,十来本乙级刊,二十来本丙级刊。
甲级刊在哪个刊社都是是镇社之宝,有时甚至能成为城主或干事的喉舌,自然不是林兮溪这等小杂役能染指的;丙级刊是刊社的摇钱树,只因内容荤素不忌,卖得自然就多了。
丙级刊最能吸引眼球却也最没下限,这等限制级的刊物,小孩子还不能看。
繁天刊社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知道,长着八字胡绿豆眼的王主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让年岁尚小的林兮溪去碰这等乌糟糟的东西。
于是这本由丙级刊升级而来的,除了不再涉及露骨内容以外与三流话本儿全然无异的,主打的依旧是花楼秘事的《翎雀谈》,就成了林兮溪如今的归宿。
就这么一遭良心喂狗的破事儿,王八豆也不是全然不占理儿——探事好赖也算文人,都有些清高也有些抱负,想写些颇有影响力的正经稿子,自然无人愿意去那《翎雀谈》。
端看林兮溪在茶楼中被人如此辱骂,便也知道给一个专门八卦花楼妓子的刊物做探事是一件多么丢脸面的事情。
于是乎,《翎雀谈》自然而然成了整个繁天刊社人手缺口最大的地儿,林兮溪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杂役,去那儿历练再合适不过。
——可惜如今贺临并不打算去听王八豆这么个借口。
因为林兮溪正哭着喊着在他跟前撒泼耍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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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贺临眼中,繁天刊社的待遇从来都是一等一的,从不克扣银两,更不会丧心病狂到少了一个少年的饭补。
然而身为一个从来都对刊社甩手不管,只顾满灵都晃悠着的、游手好闲的尘星岛贺氏后人,刚接手刊社两年的贺临压根儿就不知道成天对他逢迎谄媚的王八豆的真实为人。
正因如此,当贺临将这路上捡来的林兮溪扔进刊社的时候,满心以为王八豆会给他找个在刊社里头端茶倒水的活计。
身在遮风挡雨冬r.ì里还烧着昂贵的火龙取暖的南方第一大刊社里,林兮溪可能会面临的最大程度的危险也就是被茶水烫伤手而已——贺临绝对没想到林兮溪会被欺压至斯。
林兮溪压抑了许多天,直到这时一番激昂顿挫的控诉过后,贺临才理清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原来你才十四岁?”贺临想了想,九年前那个孩子,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这倒对的上,“王主事可知晓你的年岁?”
“当然知道!”林兮溪忿忿不平,“他说年岁不够便算不得正式工,不好跟账房支银子,就连我这点饭补还是他自个儿掏腰包填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