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收到的,最满意的礼物。”
也是无价之礼。
☆、29
回到大厅,热闹嘈杂的气氛依然不减,乐团又换了曲子,舞池里跃动的身影越来越多,每个看似在用心跳舞的人,实则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梦境。
黑暗与明亮交织在心里,缠绕起一团糟的矛盾,她似乎再也无法安慰自己,与这个世界无关,混沌的大脑理不清思绪,亦不知要怎样面对,是尴尬?羞恼?还是愤怒?
她不明白伊丽莎白究竟什么意思…
忍不住侧目,望向王座,两侧各装饰有一米多高的枝状大烛台,中间挂着都铎纹章旗帜,椅背上雕刻有红白玫瑰,是身份与血统的象征,看起来近在咫尺,其实,很远很远。
而那顶代表了至高无上权力的王冠,在璀璨的烛火照s_h_è 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它戴在伊丽莎白头上,压住了她浓烈如火的红棕色发丝,明明灼眼,却那么冰冷。
这些,就足够在她们之间划开一道遥不可及的鸿沟,更何况,还有错乱了四百多年的时空。
苦涩渗透进心窝里,却只能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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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过来邀请女王跳舞,后者欣然同意,放下酒杯,将手递给他牵着,悠哉悠哉地迈下高台,短暂而迅速地暼了眼身边的女孩儿,敛去笑意。
“伏尔特!”
走到舞池中央,伊丽莎白突然高喊了一个词,角落里的乐师们立刻会意,换曲。
伏尔特舞曲源自意大利,流行于都铎王朝时期,特点是舞伴中女x_ing一方的动作热烈而轻挑,曲风张扬而充满活力,其中有几个动作难度较高,需要舞伴双方有一定默契度才能完成。
音乐响起,全场肃静,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低语,瞪大眼睛看着这对“绯闻情人”,包括江心言。
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恍然,时间静止…
伊丽莎白眼中含笑,不忘与罗伯特眉目传情,两人的身体时而紧贴在一起,时而远远分离,踩着热烈轻快的节拍踏出优雅舞步,宛如两条灵活的蛇,游刃有余地驾驭着那些默契满分的动作,直到全曲最高|潮的出现…
他将她抱了起来,停留半空,轻轻旋转。
掌声比任何一次都来得热烈,不知是为ta们完美的配合而喝彩,还是看热闹的八卦心作祟。
有三个女人的脸,同时绿了。
凯瑟琳,艾米,还有……江心言。
想起了历史的记载:女王一生都深爱着罗伯特,就算不能嫁给他,也给予了他无人能及的宠爱,甚至在临死那一刻,床头还放着罗伯特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历史骗了你。
满满的苦涩多到溢出心房,却又被这句回荡在耳边的话生生打醒,胸口猛烈汹涌着的情绪急于宣泄,江心言拧着眉站了起来,匆匆离开白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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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压抑喧闹的环境,心绪宁静下来。
今夜没有月光,整个伦敦城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庆祝,就连沉闷的黑暗都染上了些愉悦。
她想起了祖国的春节,按农历算还有一两个月左右,自从出来英国留学后,她很少回去,用自己的话说就是为了更快地适应在海外生活的环境。
可是她很想家,除夕晚上隔着时差跟父母视频通话,要拼命憋着才不让眼泪掉出来,还要骗父母说自己一切都好。
那时,再远的距离,也只是十二个小时的飞行而已,奔着毕业回国的盼头去,生活再艰难都能熬得住。
而在这里,她什么也没有。
“嘿,我们又见面了。”
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背后传来熟悉而清晰的中文普通话,江心言猛地转过身,看到的是那个童话精灵般的身影。
“奥洛小姐,你真的……”
“对啊,不然我怎么会跟你讲中文。”少女的嘴角绽开甜腻笑容,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那天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有种直觉,你可能跟我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只不过我们的情况有点不同。”
“我懂,你的身体原主人不是你……”
奥洛笑着点了点头,挽起她的胳膊,并肩而行:“我来这里两年多了,刚开始语言不通,也不清楚历史,就装疯卖傻混日子,反正只需要做好一个公爵的女儿就可以了,但是你好像不行哦?”
低头不语,夜色掩去了她满脸的心事。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怎么回去。”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抬头凝望着被云层压得密不透风的夜空,“换个角度想,就当是重新活一次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这话像戳中了江心言的泪点,那一瞬间崩掉的情绪随汹涌而出的眼泪尽数宣泄,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似的抱住了奥洛,失声痛哭:“我也想随遇而安…可是…我知道的太多了…我还…”
她想说,她还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奥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心说知道历史总比自己这样两眼摸黑的强,这两年过得也是无比艰难,幸而慢慢习惯,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看来两位很熟。”
背后冷不丁响起熟悉的女声,江心言愣了一下,连忙松开奥洛,转头就见到一顶金灿灿的王冠,和伊丽莎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
“陛下。”奥洛甜美的笑容仿若天使。
勾了勾嘴角,轻笑,并不理会,拉起旁边低垂着脑袋的女孩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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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侵袭而来,冷得江心言浑身一哆嗦,她满脸泪痕的狼狈样子在夜色的掩盖下丝毫察觉不出来,只是能感觉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来越紧。
伊丽莎白并没有带她回白厅,而是直接去了那间堆满礼物的房间,踏入这片灯火通明之地,刚才发生的事不禁在脑海里回放……
她的初吻,没了?
还是跟一个,比她大四百多岁的……女妖精。
“罗伯特只是我的棋子。”静默良久,伊丽莎白缓缓转过身,修长的指节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深深皱眉。
指腹轻轻滑过脸颊,替她擦去未干的泪。
江心言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解释?
可是……完全没有必要。
“我和他,是在狱中认识的。”轻声叹息,眉眼间有丝无奈,指尖拂过她柔顺的黑发,“他帮过我,也对我有恩,虽然他父亲密谋篡位是死罪,但跟他没什么关系,何况,出于一些政治原因,我暂时还需要他。”
听着喜欢的人亲口说出,需要另一个人,尽管江心言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得不面对此刻内心的酸涩与失落…
“可是人家妻子在那坐着,你还…”说了一半,险险地刹住,懊恼地垂下眼眸,果然还是很在意这个。
“有些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噢。”
烛火朦胧,映得女孩儿的脸有些模糊,紧抿的薄唇不由令她想起方才那个吻,正如她想象的那样纯净甜美,是她喜欢的味道,分毫不差。
忽而,灰蓝色的眸子镀上一层滚烫的光泽,瞳孔里流动着丝丝迷茫,五指,c-h-a入乌黑柔长的发,轻轻滑下……
“伊丽莎白。”
“嗯?”
“你真的要给那位男士定罪吗?”想起跳舞时换到的倒霉舞伴,于心不忍,乞求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抬起,“只是恰好换到他而已,他并没做错什么,你别……”
“我很像一个暴君吗?”
认真地点头:“嗯嗯,特别像。”
半晌,伊丽莎白眯起眼,危险的语气渗入耳膜,“既然这样的话……”
心,倏地窜到嗓子眼,惊恐。
“庆典陪着我,我就放过他。”挑眉,刻意压低了嗓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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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船庆典是圣诞夜的压轴活动。
泰晤士河面上停着大大小小十几艘花船,用各种颜色的假花装饰,顶棚垂落一片轻纱帘幔,每条船上各配一名船夫和两名卫兵,船内的宾客则必须戴上面具。
原本江心言是不参加这项活动的,但是听信了某位暴君的“威胁”,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牵着上了那艘最大最华丽的花船。
躺在绣着精致图案的柔软靠枕上,心里有股难以言说的焦虑和不安,手心一直冒冷汗,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冷不冷?”
身边笼下一片y-in影,抬眸,伊丽莎白支着脑袋侧躺在旁边,藏在面具背后的灰蓝色眼睛流露出温柔笑意。
两岸火把的光亮倒映在河面上,仿佛在幽深漆黑的水底热烈燃烧,烫起弥漫着的烟雾,驱散了冬夜里的寒气。
江心言摇了摇头:“不冷。”
忽而,手被握住,像一团烈焰包围了寒冰,只听得耳旁的气息越来越近,幽幽道:“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体寒,她能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