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焦虑不安更甚,她没接话,任由伊丽莎白握紧她的手,那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就如她此刻的情绪…
“现在可以放过他了吗?”隔着面具,依然不太敢直视那双犀利的眼,小心翼翼地问。
一丝不悦浮上眼底,伊丽莎白抬手摘掉面具,倾斜着身子压下来,蹙眉,“你这么关心一个陌生人的死活?”
“因为…他是无辜的…”
假面后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里充斥着畏惧神色,仿佛面对的是魔鬼,心突然被什么扯了一下,眉宇间的愠怒瞬间烟消云散,化作一缕轻叹:“我没打算杀人。”
呼……
松了口气,刚想说谢谢,脸上的面具就被伊丽莎白摘了,猝不及防,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小脸。
“你怕我。”
“没……”
——咚!
甲板上的侍卫突然直勾勾地朝她们倒来,中箭的身体重量压迫着纱幔一块脱落,层层叠叠网住了她们。
“啊!!!”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摇摇晃晃的花船们撞在了一块,猛烈地颠簸了几下,江心言被吓得脸色惨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面前一道寒光闪过,她下意识地翻身压住了旁边的人。
利箭穿透血r_ou_的剧烈疼痛撕扯着神经,瞬间麻木了大脑意识,温热浓稠的液体溅开浓郁的血腥味,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气,重重地栽在伊丽莎白身上……
☆、30
好疼……
如果这一切都是个梦,现在就该醒了。
她在一片黑暗中浮浮沉沉,四面八方传来呼喊她名字的声音,然后出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有父母亲人,同学朋友。
周围的场景变成了机场。
她推着行李和父母告别,然后登上了前往伦敦的航班,不知飞了多久,外面的天空黑了又亮,始终都没有到。
第一次觉得,家有这么远。
“妈…我不要去留学,我想回家…”
“我在这边一点也不好…”
“我又蠢…又怂……”
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的曙光透过八角窗照进房间,烛台上烧了一夜的蜡烛跳动了几下,悄然熄灭,在它生息的最后一刻完成了使命,屋里渐渐亮堂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儿,还有一丝血腥气息。
床上昏迷的女孩儿脸色惨白,散落在枕边的乌黑发丝凌乱纠缠,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藏在紧闭的眼帘下,微弱的呼吸随胸口轻轻起伏,虚哑的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是一种陌生的语言……
她说的胡话里,只有一个词,伊丽莎白听懂了,是“妈妈”,虽然音调有些奇怪。
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幽深的灰蓝色眸子里浸染着一丝忧虑,心头缭绕起万千思绪,视线落在自己的戒指上,低低叹息。
这里,也住着她的母亲。
昨夜的意外,她始料未及,那支弩|箭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能挑那样的日子和时刻动手,说明策划者早有预谋,是算准了她没有防备。而使用的武器又是s_h_è 程远、命中率高、杀伤力强的弩|弓,一击要害就能致命。
可是,箭上没有毒,也是在先后s_h_è 杀了两名侍卫后,第三箭才近了她的身,并且因为被扯下的层层纱幔阻挡而减了点速,杀伤力大大削弱,否则,江心言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既然谋划着刺杀她,又怎会出如此愚蠢的纰漏?
抬眸,一抹戾气浮上眼底,隐隐泛出血样光芒,视线触及女孩儿苍白虚弱的睡颜,又化作无限温柔,握紧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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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开了条缝隙,继而缓缓扩大,奥洛和珍各端着个托盘进来,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伊丽莎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东西放下,都出去。”
珍担忧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放下托盘,磨蹭着退出去,唯独奥洛没有动。
“听不懂吗?”不悦地蹙起眉。
晨曦的微光洒在奥洛脸上,神情没有丝毫畏惧,转而端起了碗,坐在床边:“陛下,这是糖水,在她可以独立吃东西之前,只能喝这个维持身体机能。”
说着,自己先喝了一小口,表示安全无毒。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赫廷斯公爵的小女儿,奥洛,小时候还和陛下一起玩过,您不记得了吗?”笑容灿烂甜美,难以让人怀疑她的真诚。
冷笑,质疑的目光犀利如锋,“恐怕,不止你说的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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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所有御医都说江心言必死无疑,是这个女孩在强行上前查看了伤势之后,要求试一试。
前提是要求清场,包括她这个女王也不可以留下,并且提供匕首、烈酒、白布等东西,随后关起门来,经历了漫长的一段时间,再打开门时,满屋子的酒与血腥味……
她说,没事了。
伊丽莎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见到床上的女孩儿安静地睡着,呼吸虽微弱,却很均匀,看起来,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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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陛下是指我的行为,其实,我只是略懂一些处理外伤的小方法,她伤的不严重,若是箭上有毒或者再深几分,我就没办法了。”少女温和的眸子里平静且充满了诚意。
顾虑并未打消,伊丽莎白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拿主意,既然这个女孩救了江心言一命,暂且看来不会有什么威胁,要调查,以后有的是时间。
遂点头,默许了她给江心言喂糖水。
带甜味的透明液体缓缓流进江心言嘴里,她似乎本能地会张嘴、吞咽,只是本就皱起的眉拧得更紧了,喉咙里不时发出哼哼声。
刚才退出去的珍又回来了,站在门口没敢进来,小声道:“陛下,阿什利夫人找您。”
握着江心言的手一紧,目光扫过她惨白的小脸,沉默着,没有动,刚想说什么,奥洛开口道:“请陛下放心,这里有我,不会出问题的。”
“她醒了告诉我。”
“是。”
不舍地松开手,起身,走出房间。
阿什利夫人在门外焦急地踱着步,见女王满脸疲惫地出来,连忙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迎上去:“陛下…出事了…”
“说。”
“刚才有个侍女被发现死在中庭,她身上穿的裙子是法兰西王室送来给您的礼物,经御医鉴定裙子上面有毒。”
轻嗤,眸底掠过冷光,幽幽道:“这就按耐不住了?”
“那侍女是想偷偷穿您的裙子,结果…上帝啊,要是您穿了,噢…天…”阿什利夫人打了个哆嗦,声音发抖,惊恐地看着她。
“让沃辛汉来见我。”迈步,往书房走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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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天已大亮,连日y-in雨沉积下的潮s-hi寒冷仿佛都被这片温暖的金光驱散蒸发,节日的喜庆气氛余韵未消,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迎接新年的来临。
泰晤士河比平时更加繁忙,往来穿梭的船只络绎不绝,似乎昨夜发生的事情如沉入河底的小石子,被淹没在冰冷的河水中,悄无声息。
伊丽莎白像尊雕塑一样,静静地站在窗前,开阔的视野令她将一切尽收眼底,可心里却没了先前的从容,血液中的残虐因子在燃烧,她想杀人。
这次,是被彻底激怒了。
“这么说,只是凑巧?”
平稳的声线里压抑着几近狂躁的情绪,听不出一丝波澜,而站在她身后的年轻男人却察觉出了隐藏意思。
“是的,应该跟境外势力没关系。”
“应该?”缓缓转身,看着这个她信任倚重的情报机构头目,眸底掀起猛烈的黑色风暴:“沃辛汉,你知道,我最讨厌听到这个词。”
男人立即单膝跪地,垂首:“是国内某些不安分家伙的小打小闹,而且他们想杀的人是罗伯特,不是您,只是没有想到他并不在您身边…”
按照庆典的计划,当时主船里的人应该是女王和罗伯特,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她会将自己的“情人”晾在一边,而是带了个外国人上船。
显然,行刺者的消息并不灵通。
陡然想起九月份的时候,塞西尔说,有一起针对罗伯特的y-in谋潜伏在伦敦城里……
“上次我让你盯住的那些人,现在如何了?”
“目前没有任何动作。”沃辛汉沉吟了一下,突然觉得有哪不对劲,抬起头,“陛下,我们可以……”
灰蓝色的瞳孔里绽出一抹诡异的光,赞赏地看向这个年轻优秀的间谍,嘴角勾起冷笑:“以行刺为由,立刻逮捕那些人,动静越大越好。”
沃辛汉与她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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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还是在汉普顿宫的房间。
窗外照进一缕阳光,刺得她拧着眉眯起了眼,稍微一动,右肩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唇齿间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