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微微一震,乖顺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把琴送给你。”伊丽莎白拿过放在床头的鲁特琴,随手拨了一下,发出清亮的弦音。
“可这是安妮王后留给你的…”皱眉,为难地看着她,那股疼痛的窒息感悄然蔓延,一如昨晚听见那惆怅忧伤的歌声。
看得出来,伊丽莎白很在意母亲,即使因为年纪小而没什么感情印象,也一直深深地放在心里怀念着。
她怎么能拿人家母亲的遗物。
“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了。”
其实她想说,那不仅仅是一把琴,更是某种心意。
然,她开不了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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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陛下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少女尖利的声音划过空气,刺破满屋子的寂静,因怒气而扭曲的面容涨得通红,掐着金杯的指节倏然收紧,重重地砸在地上。
猩红的液体洒了一地,溅在她裙边。
屋里的侍女都退了出去,莱蒂西亚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掩去眸底一丝狡黠,继续说道:“现在宫里人人都知道她为陛下挡了一箭,这几天陛下对她简直关爱有加,也许是出于感激呢?”
“分明就是苦r_ou_计!”凯瑟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御医都说她没救了,结果现在她不仅好好的,还能迷惑陛下,一定是用了什么巫术!说不定这件事就是她谋划的!”
“依我看,赫廷斯公爵家的奥洛小姐更可疑。”话锋一转,思路拐进某个路点,莱蒂西亚有意识地想要引导她。
“她?”
“那天晚上是奥洛小姐救了女巫,而且她们似乎很熟,那女巫房里除了陛下就只有她经常去了。”垂首,眼里泛起诡异的光芒,同时也有些许困惑。
众所周知,赫廷斯公爵年轻的时候,曾是亨利八世的宫廷里最炙手可热的大贵族,但是因为在国王的离婚案上站错了队,不支持安妮王后加冕,从而被贬去了加莱流放。
虽然没有褫夺他的头衔,但也等同于从天堂跌进地狱,在加莱一呆就是五年,这期间,他与一位法兰西女子结婚。
直到安妮王后被斩首,亨利八世又将他召了回来,无赏无罚,权势大不如从前,却也能享受一方荣宠。
好景不长,亨利八世死后,其子爱德华继位,政权掌握在娘家舅舅手里,赫廷斯公爵因为信仰问题再次被迫流亡海外,长达十二年。
此次回来,他向女王发誓会改信新教。
这样一个看上去挺倒霉的落魄公爵,怎么想也不至于跟江心言那个外国人扯在一起。
“奥洛也是女巫!”
凯瑟琳一扬眉毛,想都不想就下了定论,咬牙切齿道:“她们两个肯定在策划y-in谋,不行,我要去告诉陛下!”
说着站了起来。
“郡主…冷静。”莱蒂西亚拉住她的胳膊,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况且陛下已经被她迷惑了,贸然去说只会打Cao惊蛇,万一行刺事只是个开始呢?”
“那要怎么办?”
尖细的嗓音有些发抖,恐惧在心里蔓延。
圣诞夜那一箭,换作是她,未必有那个勇气。
“当然是要先搜集证据。”眸底精光乍现,投来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知道凯瑟琳容不下女王眼里有任何人的存在,胸大无脑很好利用,在摸不准女王的态度之前,任何试水都只能通过这位郡主来完成。
凯瑟琳愣愣地看着她,不解。
“万一找不到证据呢?”
“那就制造证据。”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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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郊外,芬斯伯雷。
周末,城里不少市民习惯来郊外散步,在河滨大路的西端有个s_h_è 箭场,是附近除了公园、花园外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这里正在举行比赛,靶位上站着个身材高大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粗壮的胳膊拉满弓弦,凝神专注地瞄准靶心。木头栅栏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个个都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嗖!
黑箭正中靶心红点中央,分毫不差。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纷纷叫好,男人轻勾嘴角,放下弓,不屑地暼了眼其他参赛者,粗犷的面容洋溢着骄傲之情。
忽而,他在人群中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霎时间,脸色大变,也不继续比赛了,捞起外套挤开人群,脚步匆忙地朝着一个方向远去。
拐进人烟稀少的小道,回头看看没有人跟着,遂钻进一扇掩在枯枝石堆后的木门,穿过冗长狭窄的通道,进了第二扇门。
“你还知道回来?”
y-in暗潮s-hi的小屋里点着一只蜡烛,坐在桌边的人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烛火依稀能辨清他略显凶相的脸。
“谁让你擅自动手的?看看你tm干的好事!!”猛地拍案而起,破旧的木桌应声裂开一条缝,烛火晃动几下,摇摇欲坠。
“大人,我……”
一脚踹向他小腿骨,吼道:“计划全都被打乱了!你以为那个婊|子的女儿很好对付?要真是这样我早就动手了!现在到好,她不仅活蹦乱跳的,还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彻查!都是因为你这猪|脑子!”
络腮胡吃痛地跌了一跤,连滚带爬到他脚边,慌张道:“我看到沃辛汉了,大人…就刚才我…我看见他了…”
“什么?”惊骇,表情一瞬冻结。
这名字,令人闻风丧胆。
“他一定已经查到我们头上了…救救我…大人…救我……”络腮胡抱紧了他的腿,拼命摇晃,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乞求,仿佛斧子就悬在自己脖颈上。
男人低下头,凶相尽露的面庞挤出一丝狰狞的y-in笑,单手背在身后摸索着,“当然要救你,别怕…”
下一秒,利刃划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
“让上帝去救你吧。”
冷笑,收起小刀,嫌恶地踢开他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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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尔大人。”
刚回宫,就跟威廉-塞西尔碰了个正着,如此也好,省得专程去见他,遂颔首,给了他一个极富深意的眼神。
塞西尔立刻会意,领着他去了自己在白厅边的豪华居所,关上门,面色凝重道:“有新进展了?”
“是的,我和我的情报组锁定了几个人,刚才追踪到其中一个的行迹,只是……”
“什么?”
“他发现了我,然后逃跑,我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利器割喉,应该是被灭口的。”
捋着胡子,眉毛拧成了疙瘩,“这么说,真的有条大鱼…”
沃辛汉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着步,沉吟道:“他们这次应该是露了马脚才匆匆下手,只不过我们还没探查到,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也许,大鱼不止一条……”
忽而,灵光乍现。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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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的日子相当无聊。
伊丽莎白前往约克郡的第三天,少了女王坐镇的王宫变得死气沉沉,不见大臣们进进出出,只有皇家侍卫依然每天巡逻,不敢有丝毫懈怠。
八角窗外的天空y-in云密布,像有一场将下未下的暴风雨,江心言乖乖地呆在房间里养伤,活动范围就那么点,要不是奥洛每天都来陪她说话,她真的怀疑自己会被憋死。
“画错了,主动脉是这根…”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靠坐在书桌前,摊开的白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副血液循环图,江心言握着笔犹豫了半天才找到图上某个位置。
这两天她跟奥洛越来越熟,得知对方前世的父母都是医生,难怪总感觉她特别会照顾人,而且手法专业,尽管懂得的医学知识有限,应付些小病小痛也绰绰有余了。
想到自己这条命是奥洛救回来的,她非常感激。
也是经历了这次中箭外伤,江心言才深刻意识到,要想在这个时代相对安全地活下去,懂点医护常识是很有必要的,不求精通医术,但也不做医盲。
“唉,这么多血管,我眼都花了。”放下笔,小心翼翼地抬胳膊揉了揉脖子,怕碰到伤口不敢大幅度动作。
奥洛伸手帮她一块揉,翻了个白眼:“这是基础,你高中生物老师走得早啊?”
“……”
桌边放着一本《人体构造》,是这个时代的一位叫安德烈的比利时医生写的,在教会视解剖人体为恶魔罪行的环境下,他敢于挑战世俗打破禁忌,偷运尸体解剖研究,为人类医学进步做出伟大的贡献,实在是很了不起。
奥洛也是看这本书还算靠谱,就给带了过来,毕竟有人体解剖依据,总比那些用动物做解剖实验对象,再套到人身上的庸医好吧?
江心言刚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接着便如获至宝,她还以为这个时代的所有医生都只知道放血、催吐和铁板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