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把“新教”这个词说得很重,没有正面给出答复,而是含糊地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当即,使臣的脸就绷不住了,连连摇头:“陛下,我们早就不满西班牙人的统治了,他们都是一群愚蠢的暴徒,平时我们都对他们采取不合作态度。”
“那这次呢?”眼底迸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其实…陛下您也是新教徒,我们尼德兰人对您非常的钦佩,这次我不过是将菲利普国王的话带到,至于行动,请您放心,驻扎在尼德兰的西班牙士兵不会愿意去参与一场别人家的战争。”使臣恭敬地垂首,一腔热血被伊丽莎白三言两语就激得澎湃汹涌起来。
他知道,尼德兰想要独立,很大程度上需要这位新教女王的帮助,如果英格兰能强大起来,必定会是他们的盟友。
瞳孔深处涌动着锐利的暗光,伊丽莎白轻扬唇角,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紧绷着的危机感却并未松懈下来。
毕竟尼德兰现在还是西班牙的属地,就算他们在这件事上不与西班牙合作,难保菲利普那个y-in险狡诈的家伙不会趁火打劫。
现在,英军在苏格兰能否快速取胜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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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英格兰陆军向驻守在利思堡的法军发起二次进攻,双方损失持平,法军有后撤迹象,并且因为海上援军运输路线被封锁,只要英格兰的援军一到,这个要塞就会失守。
残余的英格兰军队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援军的到来,当一面白底红十字国旗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兴奋的欢呼还未来得及脱出口,便在看到队伍里清一色的半大孩童们时,噎了回去……
援军呢?怎么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这些孩子能干什么?”
“他们扛得动长|枪吗?”
“上帝啊,简直是造孽……”
官兵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失望的心情跌落谷底,顿时士气大减,身为将领的诺福克公爵却没有多说什么,随即部署了一下作战计划,领着这群孩子们上了战场。
城堡上吹响了号角,吉斯王太后亲自带领法军迎击英格兰的“童子军”。
惨败,是预料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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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乌云将那点微弱的阳光遮盖得严严实实,y-in沉沉的天空笼下一层厚重的低气压,冷风吹过满地横七竖八血r_ou_模糊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残酷无情的战争之下,一片荒凉萧索。
一个法兰西战士举着长矛,欲给予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英格兰小男孩最后一击。
“住手!”
银灰色铠甲泛着冷冽寒光,吉斯太后驭马上前,以法语高声喝止那个战士,她身后跟着取得胜利的大部|队。
来到小男孩身边,她翻身下马,手里拿着法兰西王国的旗帜,蹲下来,温柔地用旗子擦去他额前流淌不止的猩红色液体,她美艳的脸庞映在男孩虚弱半睁着的星眸里,比魔鬼还可憎。
“把这个带回去,给你们女王看看,英格兰人的鲜血洒在法兰西王旗上。”y-in寒笑意渐渐浮上嘴角,像蛇发女妖美杜莎那般森冷,遂起身,上马,“顺便,告诉那个混|蛋女王,莫要再派些孩子来打仗,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哈哈哈哈……”
与军队笑成一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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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汉普顿宫。
英军战败的消息使得整个宫廷都笼罩在沉闷的y-in云里,诺福克公爵带着残余的几十伤兵返回来,每个人脸上都布满愁容和颓废之气。
那条沾血的法兰西王旗,被伊丽莎白紧紧攥在手里,晦暗的眸底掀起咆哮着的狂风暴雨,凝固的空气里肃穆而安静,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眉头紧皱。
——砰!
一巴掌将那旗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力道之大,沉闷的响声仿佛令桌面都在震动,伊丽莎白y-in冷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肃杀气息,沉声道:“谁派那些孩子去的?”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无人做声。
“约克郡那三千援军是等着看戏的吗?让一些连枪都拿不动的孩子上战场,究竟是谁的主意!”压抑着暴怒的低吼,冷眼扫过每个人的脸,其实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场战役里,一定出了内j-ian。
或许,就跟圣诞夜行刺案的那股势力有关。
“陛下……是主教们不让援军前往…他们说对付苏格兰不需要大动干戈…”座下一位援军将领小声道,记得当时他准备出发,结果约克郡的主教们领了一群男孩来,说英军胜利在即,派孩子们去羞辱敌军足矣。
然后,被狠狠羞辱的是英格兰。
主教,呵……
伊丽莎白怒极反笑,那群天主教老顽固,她法外开恩没有像处置异教徒那样烧死他们,反倒给了他们捣乱的机会。
虽然她知道这场战争胜算不大,但是没有想到会输得如此惨烈,不仅被吉斯老妇嘲笑羞辱,还让全欧洲看了笑话,更严重的是,人民一定会认为她不适合统治这个国家。
派孩子们上战场,上帝啊,这是何等昏庸的君王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尽管她对此毫不知情…
“而且…主教们还要求陛下您…立即退位。”
所有人震惊地抬起头,枢密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没人再敢说话了,包括塞西尔。
然,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伊丽莎白毫无反应,心口撕扯咆哮着的怒意却瞬间平息下来,脑海里闪过一簇火花,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引她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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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家屏息不语,兀自斟酌之时,一直沉默等待时机的罗伯特坐不住了,他冲几个头衔高的贵族大臣使起了眼色。
“陛下,这是上帝在惩罚我们,因为您身边有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她不仅用巫术影响了您的判断,还妄想左右英格兰的命运。”一位侯爵头衔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
“没错,魔鬼会毁了这个国家,您作为上帝在英格兰的代理人,如何能放任魔鬼为所欲为?”
接着其他人也附和起来,不约而同地拿出了画有相同内容的图纸。
果然,在她意料之中。
伊丽莎白暼了他们一眼,目光不经意扫过罗伯特难掩兴奋的脸,捏起那些解剖图,装作吃惊的样子,叹道:“太可怕了……”
这一声叹,无疑给了罗伯特和那些贵族们强烈的信心,铁证如山,他知道女王不可能冒着被指“包庇女巫”的风险而袒护那个臭丫头,否则就是与贵族领主们和全国人民为敌。
她没道理跟自己的王冠过不去。
“陛下,这个女巫来路不明,潜伏在您身边很久了,您却那么的信任她,看看她画的这些东西,都预示着她的行为,只有魔鬼才会这么做。”
“还有其他证据吗?”揉了揉额角,假装忽略了这些图是怎么到他们手上的,伊丽莎白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在等罗伯特出来说话。
“有。”Cao包总算按耐不住开了口,显得比其他人更激动,“一定就在她房间里!”
“那就搜。”挑眉,轻勾着嘴角,转头望向右手边沉默不语的男人,“沃辛汉,你随诺利斯爵士前去抓人,务必好好调查清楚。”
有意咬重了“调查”的音,对视的瞬间迅速与他交换了眼神。
“是。”
沃辛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颔首。
其他人愕然,什么时候这种事交给沃辛汉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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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特琴奏出残缺断续的音符,勉强能连成一整首曲子,这首《绿袖子》江心言学了很久才学会,每当她想起伊丽莎白的时候,就弹琴给自己听。
她们已经快两个星期没见面了,自从那天偶遇被羞辱后,心就好像变得麻木,那种浮浮沉沉纠结反复的情绪被深深埋藏起来,压在心底的角落,碰一下会疼。
知道这些日子在打仗,也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她只能安慰自己是伊丽莎白太忙了,却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天的羞辱话语是假的。
那样轻蔑的眼神,那样不屑的语气。
她大概喜欢错了人……
——砰!
房门被猛地踹开,几个手持长|枪的卫兵冲了进来,坐在外间绣东西的珍吓了一跳,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跑,“小姐…!”
“怎么了?”
听见动静,放下琴走出去。
沃辛汉和卫队长诺利斯爵士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像两堵密不透风的墙,给人一股无形的威压。
“江小姐,我们奉陛下之命,前来搜查您的房间,并请您和您的侍女随我走一趟。”开口的是沃辛汉,而指挥卫兵翻箱倒柜的是卫队长诺利斯爵士。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去…哪里?”
“伦敦塔。”
惊惧,骇然,脸色一瞬苍白。
☆、41
伦敦塔,一座著名的堡垒式监狱,始建于1078年,曾是历代英王居住的宫殿,也曾作为过军械库和铸币厂,自亨利八世时期王室搬入汉普顿宫后,这里就主要用作关押政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