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又有人来刺杀女王?
只见两人同时转头,看到门边倚着那个娇小瘦弱的身影,伊丽莎白眼里闪过一丝心虚的神色,下意识地藏起左臂,拉了拉丝绸睡袍的袖子。
“江小姐…”阿什利夫人也被吓了一跳,看看她,又看看女王,暗道糟糕。
刚才女王还嘱咐,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江小姐,扭脸这就瞒不住了。
江心言注意到伊丽莎白的小动作,不禁皱起眉,快步走过去,“你的手,藏什么?让我看看?”
想到无数种可能x_ing,恐惧不亚于去年圣诞夜的那一箭,霎时她慌了,噎在喉咙里的呜咽逼上眼眶,凝作一层薄薄的水雾,片刻又死死咬住下唇,憋了回去。
“凯特,你下去吧。”无奈,亦无措。
“是…”
关上门,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伊丽莎白望着那张憋红了却倔强地一声不吭的小脸,抬起胳膊,解开刚包扎好的布条,一道暗红的血痕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怎么伤的?”没哭,却忍得很辛苦。
“不小心割了一下。”
“你就这么喜欢骗我…”极力控制哽咽的声音,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频繁地眨动,偏过头去,“是不是因为我太没用了,什么也不能为你做,所以不管你遇到任何事,首先想到的都是瞒着我?”
“我不是故意要…”
“那你告诉我这怎么弄的!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他’又是谁?”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大声质问。
伊丽莎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完全没了脾气,只是她有她身为君王的尊严,强调道:“心言,你不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原以为小丫头会气得大骂她“暴君”,然后委屈巴巴儿地哭着控诉她凶,然,什么也没发生,江心言只是盯着她手臂上的伤痕,沉默地出着神,没掉一滴眼泪。
“心言…?”
莫名的,不安。
她最多告诉她,被某个潜伏在宫里的小喽啰划了一下,至于真实的情况,她一个字也不会说,并且也警告了沃辛汉和塞西尔不许说出去。
半晌,江心言低着头替她重新包扎好,拉起袖子,默默地爬到床的另一边躺下,背过身,丢来一句:“以后不许骗我,我也向你保证,不瞎想,不冲动,不哭。”
怔愣,忽而笑了,心里默念着“笨蛋”。
“好。”
“睡觉。”声音有些闷。
“还早呢。”挪着身子靠近,低头附在她耳边轻轻一吻,“小玫瑰生气了?我们来玩纸牌好不好?快起来。”
柔媚的嗓音渗进耳膜,轻易就撩拨起心里那根弦,痒痒的,江心言想着多矜持会儿,却还是没忍住,掀开被子坐起来,一头栽进伊丽莎白香软的怀抱,陶醉地吸着鼻子。
香死了,这女人,真是。
弄得她有点心猿意马……
“我听阿什利夫人说,你快穷得卖裙子了?”
享受着小家伙的投怀送抱,没等伊丽莎白舒服够,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迷醉的眸子霎时清明,渐渐暗沉,拧起了眉。
看来要缝住凯特那张比塞西尔还叨叨的嘴。
轻咳了几声,打岔道:“去玩牌,走。”
说完,就要搂着她的小玫瑰下床。
“你可以跟商人合作,让他们用自己的钱去远洋探险,然后到你这里换取政治地位,或者功勋荣誉,谁能给英格兰带来更多的财富和利益,谁就能受到王室的青睐,人都是有野心的,前提是只要你能平衡好他们和旧贵族之间的势力。”
“然后养一批海盗,去打劫西班牙人的商船,他们不是在新大陆开辟了殖民地吗,一定需要很多劳动力,让你的海盗水手们去抓黑人奴隶,卖给西班牙殖民地的长官,换他们的黄金珠宝等一切值钱的东西,投入给你的海军舰队,这很重要。”
心跳得很快,手心渗出了虚汗。
火苗跃动在那双幽深的黑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伊丽莎白与她对视良久,眸底涌动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目光渐渐染上深意……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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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世纪,地理大发现和大航海时代,
随着西班牙人登上美洲大陆,侵入印加文明和阿兹提克文明,掠夺来的黄金白银等贵金属大量流入欧洲,导致物价飞涨,人口剧增,进一步刺激了欧洲人对财富的渴望。
这个时候西、葡两国已经走在了前面,但并不代表后来者就没有居上的机会,作为一个有着前瞻x_ing和顺应时势的君王,伊丽莎白在这方面表现出了她惊人的天赋。
在她脑海中有个庞大的计划,需要通过海上探险来实行,她本人是个重商主|义者,早就将目光放向了海外的珍宝与奢侈品,比如东方,比如新大陆。同时她也清楚地明白,商人们的生意想要长久做下去,必定得跟王室分一杯羹。
而这个想法,竟然从她的“小玫瑰”嘴里说了出来…
江心言提出的理念,就是历史上罪恶的“三角贸易”,通过贩卖非洲黑人来换取财富,用作发展本国经济,这是伊丽莎白统治时期做过的最不道德、不光彩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受到历史学家的批评。
但是换个角度来看,这是时代发展的趋势,所有人都不过是历史长河里随波逐流的一员,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谴责,或者同情。
私心里,她只想帮伊丽莎白。
默默地在心中念了很多遍“对不起非洲”,“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印第安人”……
一整夜,她们都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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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伊丽莎白搂着怀里像小猪一样拱来拱去的人,满腹心事化作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她额角,“心言,如果有一天,我侵略了你的祖国,你会恨我吗?”
脑袋埋进胸前那片丰腴的柔软,轻轻蹭了蹭,传来闷闷的声音:“会,我会恨死你。”
很想告诉这个女人,大约三百多年后的大不列颠岛国人,带着鸦|片和大炮轰开了她家乡的大门,开启了一段血腥殖民史。
“心言……”紧了紧胳膊,蹙起眉。
“但是我会原谅你。”抬起头,哀怨的眼神里写满了委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顾及我的感受,你有你的使命…唔…”
突如其来的s-hi吻堵住了她撅起的小嘴,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气息,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瓣,片刻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眼神脉脉含情。
“笨蛋。”
“哼……”脸红了。
伊丽莎白勾着嘴角满脸姨母笑,修长的指节拂过她额前凌乱的黑发,动作细致而温柔,“心言,我知道你在为我着想,但是这些事我不想让你cao心,我的小玫瑰应该无忧无虑地生活,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在。”
“为什么啊,你都说了我们要结婚的,任何事不都要共同分担嘛?难不成你是怕我干涉朝政,左右你的决策?”
胳膊微僵,有些哭笑不得,“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干政,小丫头?”
说着,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江心言抬眸瞪她,嘴硬道:“那你先给我个爵位,再让我进你的枢密院,我保证,一个月就把英格兰带沟里去!”
“好,就封你为彭布罗克女侯爵,如何?”挑眉,笑吟吟地望着她。
“我…我开玩笑的…”
怂了,江心言牌小怂包,缩起脖子。
温热的掌心轻轻拂过后脑,伊丽莎白叹了口气,无奈地亲吻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中带着甜宠:“心言,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宽松自由的生活环境,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政治上的事很多时候充满了肮脏和污秽,甚至血腥,你在我心里是天使,不该被这些东西玷污。”
“可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倔强,亦委屈。
“那就在我累的时候,让我多抱抱,不跟我顶嘴,要乖,要听话,要爱自己。”心底有股暖流潺潺涌动,情不自禁搂紧了怀里的小丫头。
“好…”
垂眸轻笑,低头吻了吻她柔嫩的脸蛋,“下午随我去国寓,接见一位远洋归来的水手。”
江心言刚要问是谁,被敲门声打断…
阿什利夫人轻轻推门进来,见床上搂在一起的两个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懂眼地低下头,俯身行礼,“陛下,沃辛汉大人有急事求见。”
原是想叫女王起床的,看样子不需要。
往常,除了塞西尔和罗伯特,没有哪位大臣会直接跑来寝宫求见女王,甚至是无诏不能踏出白厅所在的外庭范围,这沃辛汉又是个例外。
能把他那张面瘫脸急出情绪波动的,也只可能是跟女王相关的事了。
“让他去偏殿等着。”
“是。”
随后几个侍女捧着衣裙首饰鱼贯而入,江心言顿时羞红了脸,挣扎着从某人怀里爬出来,又被按了回去,对上一双盈满温柔笑意的蓝眸。
“她们都是我的人,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