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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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穆沉重的黑袍从头裹到脚,沃辛汉一脸凝重地来回踱着步,紧拧着眉头挤出深深的褶皱,双手背在身后,捏握成拳。
良久,大门踏入一抹纤细高挑的身影,伊丽莎白身着深紫色长裙,从容淡漠地走进来,他愣了一下,躬身行礼,“陛下,请原谅我在这个时候打扰您。”
“无妨,说吧。”挥手示意他坐下。
“昨天上午罗伯特出宫后,去了西班牙大使馆,直到晚上才离开,我的手下尾随他回到自己的府邸,将他抓获,但是他恳求您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不确定陛下您的意思,所以……”
“现在人在哪?”
“情报组审讯室。”
淡漠平静的面容读不出任何情绪,幽深的灰蓝色瞳眸却暗了下去,眼底弥漫着浓重的黑色风暴,迸裂一丝y-in冷寒意。
事情似乎变复杂了,她原以为那个Cao包只是精|虫上脑一时冲动,没想到挖出了背后更深的东西,如果没有昨天的意外,是否也就不会发现这些?
西班牙……
罗伯特与西班牙的渊源,要从“九日女王”事件说起。
当年他父亲因篡位谋反,牵连全家锒铛入狱,他和几个兄弟都面临着跟父亲一样被处死的下场,可幸运的是,当时玛丽女王的丈夫,西班牙国王菲利普替他们兄弟求了情,这才免了死罪,从伦敦塔里释放出来。
罗伯特常说,他欠菲利普国王一条命。
彼时,伊丽莎白还只是个想尽办法在天主教统治下保命的新教公主,惶惶终日,又怎么会想到这么多。
而现在,事态不一样了,她想杀罗伯特也不能轻易地杀掉,或许这极有可能是一次放长线钓大鱼的机会。
“你回去,放了他。”嗤笑,敛去眸底一缕寒光,转过头看向身边目瞪口呆的男人,“这件事我不仅不追究,还要封他为莱斯特伯爵。”
“陛下?!”面瘫脸都按捺不住了。
“现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
“在他封爵后,派人杀了他妻子艾米。”压低声音,平静的面容浮起一丝诡异的笑,翻涌着嗜血光芒的眸底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的戾气,那一瞬间,让人脊背生凉。
很快,她又恢复了淡漠从容的神色,勾了勾唇角,“授封仪式大概会在下周五举行,然后,你伪造几封他深切希望成为王夫、厌烦艾米的信件,准备完毕后就动手,记住,做干净点。”
沉默,沃辛汉看着一脸深意的女王,突然明白过来……
“请陛下放心。”
伊丽莎白与他相视一笑,站了起来,“我猜你没吃早餐就过来了,走吧,我让凯特添一副餐具。”
“……”
尴尬,窘,面瘫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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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伊丽莎白带着她的小玫瑰,在国寓接见了远洋归来的商人水手,约翰-霍金斯。
此人来自英格兰西南部的普利茅斯市,其家族是西部沿海一支赫赫有名的海上势力,普遍从事海外商业冒险活动,其父也是当地颇有威名的大商人,曾出席过亨利八世的国会。
江心言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她坐在伊丽莎白身边发呆,看着这个高瘦的年轻男人对着她家女王大献殷勤,听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官话,觉得有点无聊。可是看伊丽莎白很感兴趣的样子,她也不好表现出倦怠,硬是强打起精神听着。
先是吹他家如何如何牛逼,然后对女王多么多么忠诚,接着说感谢什么什么伯爵大人的引荐,又表了一番忠心,说他将永远是女王陛下的“humble servant”……
这些都不重要,让江心言介意的是,这尖嘴猴腮的男人每次放完连珠炮都要行个大礼,已经亲了三次她家女王的手了!
生气,强忍着,不发作,脸黑。
直到伊丽莎白问他关于远洋航行的事,他开始滔滔不绝,语速飞快,带着浓重的西部口音……
“我们用酒和布匹换了两百多个黑色的人,噢,上帝,那种肤色太脏了,只配充当最下等劳动力,当地的部落酋长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好说话的就用东西换,不好说话的就打,打到服气为止,我的船员们都是神枪手,一枪一个!”
他兴奋得脸色通红,两眼放光,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来,几乎忘了他是在跟女王说话,那模样就像一个扎在孩子堆里吹比的中二少年。
伊丽莎白安静地听他说完,皱眉:“听起来似乎很残酷,你怎么能去参与这种有悖道义的行为?”
一枪一个,杀害无辜的人,是挺血腥的。
“陛下,道义是没有用的,钱才是真家伙,这一趟下来我们用廉价的东西换到了大量黄金白银和奢侈品,成本微小,但您猜利润是多少?”霍金斯脸上露出精明猥琐的笑容,信心满满。
“噢?”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十万磅!”
这个“磅”,不是英镑,而是真金白银的重量单位,换算成货币的话,是一笔天文数字。
伊丽莎白微微眯起眼,轻扬着嘴角,幽深的瞳孔里涌起惊涛骇浪,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身体里的资|本家因子在蠢蠢欲动……
“看来温彻斯特伯爵引荐的不是泛泛之辈。”
“陛下说笑了,我有幸得到伯爵大人赏识,但更要感谢陛下愿意召见我,如果没有您的认可,这生意也做不长久。”
是个聪明人,伊丽莎白笑了,饶有兴致地挑眉:“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愿意将此次利润的三分之二献给陛下,同时恳请您考虑给予我们认可与支持,下一次的航行收获会更加丰富……”
江心言在一旁费劲地听着他说话,有点泄气,原来人家早就开始从事这个了,她还傻兮兮的当做好办法跟伊丽莎白说。
走着神,后面的对话没再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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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小玫瑰?”
一只手捏着她的耳垂揉了揉,抬眸,是伊丽莎白含笑的眼,近在咫尺。
“诶?那个水手呢?”
“走了。”
怔,轻咬着嘴唇,“你…是什么想法?”
“和你想的一样。”
“……”
心情忽然有些沉重,江心言感觉自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她接受了在这里的生活,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更接受了不能改变什么的事实。
好像,是从昨夜开始的。
起身,一头扎进伊丽莎白怀里,嘟囔:“我要学东西。”
“嗯?学什么?”猝不及防搂紧她柔软的小身子,心一下子就化了,语气温柔得能拧出水。
“骑马、外语、乐器……什么都要学。”
“好。”
诧异地抬起头,瞪着大眼睛,“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学嘛?”
“只要你想的,我能给的,除了这顶王冠,都给你。”指尖轻轻拂过她乌黑柔长的发丝,含情的眼眸涌起柔和宠溺的笑意,犹如星辰大海,融化一缕陶醉。
“哼哼…”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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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言发誓,要好好学习。
第二天她家女王一道诏令下去,给她叫了几个来自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名门精英,做她的老师,那个阵仗把她吓坏了。
英语世界里最古老的两所名校,她在现代削尖了脑袋都进不去,而在这里只是女王一句话,身为剑桥校长的塞西尔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马车队伍停在王宫门口,接江心言去参观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由皇家近卫队长诺利斯爵士护送,阿什利夫人和汉娜全程照顾,另有老师们跟随陪伴,若非伊丽莎白国务繁忙,她必定要亲自陪同小玫瑰前去。
江心言欲哭无泪……
她只是想去散心,之所以选择三一学院,是因为它由女王的父亲,亨利八世创办,其他的例如国王学院、基督学院、王后学院,也没那个兴趣。
被伊丽莎白这么一弄,她像是去视察的领导。
整整一天,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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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要洗澡吗?”
回到房间,江心言迫不及待瘫在床上,出了一身汗却不想动,正值初夏,是她要天天洗澡的季节。
“等会儿洗,我好累…”有气无力地哼哼。
“是。”
汉娜是个文静内敛、细心稳重的侍女,由阿什利夫人一手培养出来,家底清白,平常不怎么说话,但照顾江心言很周到,只是因为她太规矩谨慎了,反而没有那种少女的活泼气息。在她看来,江心言是主,她是仆,这一层关系是怎么也不能越过去的。
有点想念从前和珍无话不谈的日子。
不知道,她在天堂过得怎么样……
疲累,大脑昏昏沉沉,想睡觉,眼皮耷拉着就快要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