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垂眸读着信,瞳孔忽暗,指尖掐着纸张留下深深的划痕……
如果她没有临时更改作战计划,如果不是提前在吉斯太后身边安c-h-a间谍,如果没有沃辛汉周密的部署,恐怕,她就死在苏格兰了。
好一个诺福克…
“目前我只能确定他有反叛之心,还无法查出他所勾结的势力,被抓的那些人并没有见过幕后者,所以不清楚指使给您下毒的人是不是诺福克,但是,请陛下一定小心他。”
落进沃辛汉手里被审讯的,没有一个最后不说实话的,他的手段太高明,以至于藏在暗处的那些家伙都怕他。
可他毕竟不是神,敌人很狡猾,要查清楚还需要时间,可他最担心的是,拖得越久,女王越危险。
塞西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捋着胡子,“陛下,您记不记得,玛丽陛下在的时候,诺福克极力主张让她处死您?”
“当然。”
过去的事,她一件也不会忘。
“那时候因为玛丽陛下和西班牙菲利普的婚姻,使得英格兰成为亲西派,而且,他与西班牙大使一向交好。”
停顿了一会儿,眉毛拧成了疙瘩,接着说道:“可是他这次做的事,明显是在帮法兰西人……”
“不,他只是在观望风向。”打断了他的话,伊丽莎白站起来,将那些信件重重地扔在地上,眼里压抑着肃杀血气,“那时英格兰亲西没错,要巩固天主教统治地位,就要借助西班牙的力量,而现在给英格兰造成危机的,或者说,给我造成威胁的,是法兰西,和之前亲法的苏格兰,同样都是天主教强国,他在两边观望。”
“如果在苏格兰局势方面,我们失败了,就是他和天主教的成功,接下来他想推翻我就会更加轻而易举。”
塞西尔和沃辛汉的脸色黑出了天际……
走到两人面前,一步之遥,伊丽莎白郑重且坚定地直视着他们,眸底寒光凛冽,“多年前他父亲死在我父亲手里,而今天,他将死在我的手里。”
☆、56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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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残酷冷血的时代。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政治犹如一场高级赌|博,别人赌|钱,政治家们赌命。
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历史已经证明伊丽莎白是胜者,她高高在上,手握实权,谁也不信任,谁也不倚仗,靠自己的智慧和手腕赢得一场又一场博弈,最终名垂千古,载入史册。
可是她一生都那么孤独。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这样的人,值得敬重,却也让人心疼,很多时候,江心言会回忆着冰冷的文字资料,比对自己身边的伊丽莎白,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又有哪里一样。
“唉……”
木盒子里装着灰砸的尸体,江心言在花园里找了棵树,把它埋进树下的泥土里,渐渐想起她和伊丽莎白从初见到现在,一点一滴的回忆。
蹲了很久,腿有些麻。
今天整个宫廷要搬去格林威治,度过英伦岛上一年中天气最好的夏季,接着八月底再搬去温莎堡,庆祝女王的生日和狩猎季,直到十月份才会返回王宫。
就当作这是她和伊丽莎白的假期吧,紧张过后松一口气的愉悦感,暂时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
“走,回去收拾东西。”
扶着汉娜往回走,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陌生面孔,无不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江心言觉得不对劲,悄悄问道:“怎么今天宫里这么多人?是有什么活动吗?”
常在王宫走动的大臣就那么几个,她也认识,一下子碰到这么多生脸,尴尬病犯了,难免不自在。
汉娜小心地带着她尽量靠边走,压低了声音:“罗伯特大人今天封爵,在白厅举行授封仪式,这些大人是到场观礼的。”
“封爵?什么头衔?”
“好像是…莱斯特伯爵。”
撇撇嘴,不语,她知道罗伯特会被授予这个爵位和头衔是早晚的事,但她想从伊丽莎白嘴里听到,显然,那女人并没有告诉她。
江心言有些吃味,脸上显露着小情绪,刚走到白厅附近,打算绕路走避开人群,迎面就遇上了被簇拥着伊丽莎白和罗伯特,从白厅侧门出来…
眼神交汇的瞬间,她停下了脚步。
厚重繁复的紫色礼裙雍容华贵,高高竖起的襞襟领子遮挡住伊丽莎白纤细的脖颈,只留低领,露出白皙x_ing|感的锁|骨和胸|前深深的沟壑,一条晶莹圆润的长珍珠项链垂至腰际,不见璀璨的光华,却熠熠生辉。
说实话江心言不太懂这种时尚,无论春夏秋冬都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唯独露半个胸,在年平均气温只有15℃的不列颠岛,要么捂出病,要么冻出病。
更何况那个被后世称为“伊丽莎白圈”的拉夫领,实在很像狗项圈……
已经熟悉宫中礼仪的她,连忙俯身行了个屈膝礼,低眉顺眼的,听着一群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紧张得砰砰直跳,捏着裙子的手心也渗出了虚汗,滑溜溜的。
然,女王并没有停下喊她,看都没看一眼,从她面前经过,走了。
“……”
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被一众王公贵族们遮挡住,只能看见那顶镶满名贵宝石的王冠,在视线里逐渐模糊成一个金色的小点,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只有女王,没有她的伊丽莎白。
“小姐,我们走吧。”汉娜出声提醒她。
回过神,点头,“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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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伊丽莎白看见了她的小玫瑰。
踏出白厅那一瞬间,眼里飞速闪过一丝讶然,接着莫名的心虚和不适,却硬是让她以平静淡漠的面具掩盖了过去。虽然不清楚小玫瑰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厅外面,但这种场合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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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众人,她单独留下了罗伯特。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与方才仪式时庄重肃穆的样子判若两人,身上还披着白坎肩裘绒礼服,谁能想象到几天前他还惴惴不安地担心着女王会杀了他,现在却重回宫廷成为了莱斯特伯爵…
这意味着他将得到大片的封地和赏赐,以及每年六千英镑的岁入,不仅洗去了罪臣之子的污名,还跻身国内最英俊富有的贵族前列,甚至,离他的终极梦想更近了一步。
“罗比,我们谈谈吧。”
关上门,伊丽莎白伸手替他解开坎肩披风,温柔得像个偷|情的小女人。
她不停地给这个男人眼神暗示,直到,一双粗壮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一个转身,带进怀中。
“谈什么?不如…去床上谈?”轻轻吹了口气,眯起眼,在他看来,女王就是欲擒故纵,对付这种娘们,他的招儿多着呢。
伊丽莎白灵活地推开他,笑道:“就算是在床上谈,也要光明正大,不是吗?”
“???”
“我想嫁给你。”绕到身后,修长纤细的指骨轻轻捏住他的肩膀,在看不见的眼底深处涌起冰冷的波涛。
捉住她的手,喉头微紧,“可是,丽兹…我有妻子…”
亲耳听到这句梦寐以求的话,从女王嘴里说出来,罗伯特难以无视内心的激动与雀跃,呼吸节奏瞬时变得缓慢,他的终极梦想,是王冠。
“我听说艾米生了重病,你去看过她吗?”
“还没有……”
“那就抽空去看看她,顺便摊牌。”
“万一刺激到她…”为难地拧起眉,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住在乡下,打理着家宅和土地的妻子,自他留在女王的宫廷以来,就几乎没怎么回去探望过,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上个月仆人来信说艾米病了,如果他带着这样的消息回去看望,难保不会给那个可怜的女人造成重大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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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回到桌边坐下,霎时收起所有的小女人姿态,认真道:“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罗比,我需要一桩合法的婚姻,一个孩子,一个亲生的继承人,而能让我信任的人只有你,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你封爵?”
罗伯特愣了一下,震惊地抬起头,“你…你是说真的…?”
视线落在那顶闪耀着璀璨金光的王冠上,被它刺目却诱人的色泽牢牢吸引,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镶嵌在正中央,流动着鲜血的颜色,冰冷,艳丽。
令无数人向往的东西,就在他面前,唾手可得。
“当然。”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在这个月之内废除和你妻子的婚姻,我们就结婚。”抛去柔媚的眼神,伊丽莎白就像一条吐着红信子的美女蛇,妖娆多情,用那充满魅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然后,给你加冕。”
“天呐,丽兹…”难以置信地深吸了口气,旋即又皱起眉,“可是议会和枢密院会同意吗?而且,这听上去像一场交易,而不是出于爱。”
伊丽莎白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揉了揉额角,“随便你吧,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人,总之,我不会嫁给外国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