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跪那么久的,只是堂上那位老爷子问完了话,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盯着他欲言又止地瞧了许久,这才导致了他几乎又多跪了
小半个时辰!
齐西山摇着名贵的扇子,眯缝着眼睛看着堂下坦坦荡荡温温顺顺的齐家晚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孩子可是君三教出来的!这
温良恭俭的样子……难道真能让那个狠天霸地走到哪里都要找点儿事的狠货看得上眼?!那家伙起初对着谁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
模样,一句话得罪他,不是当场一脚踢翻了,就是事后让你饱受摧残悔不当初!
齐西山摇摇头,甩开那些年身为学院副院长与君家三少斗智斗勇的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将视线投到堂下。
昨夜他没有跟着齐慕霖进牢房,自然也没看到齐晗的伤情,没听见他们父子君臣之间的问答。只听说这孩子挨了君三的教训,伤
势十几天了都没好,而齐慕霖出来的时候,眼梢眉角还残留着心疼。
唉……算了算了,齐氏的现任老祖宗终于放弃了猜想,这孩子拜师一年多了,病也治好了,也没见君三把他退回来,想来是认下
这个徒弟了。既是认下了,依着他胳膊肘不管有理无理都向内拐的x_ing子,终究会护着这小家伙就是了。
不就是放了个人犯吗?多大点事儿!风言风语都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了,哼哼,皇帝堂堂正正的自然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但
要是真惹恼了九年前十五岁就敢烧山的那个家伙……小心最后后悔自己为什么长了根舌头!
齐氏老祖宗齐西山终于放齐晗回了牢房。
这时候,皇后娘娘已经等了许久了。
齐昀还是没有来,容芷兰几句话将他劝住了,在外闯荡了一年的少年也知道兄长和皇后之间需要更多的时间相处,便只要按捺心
思,老老实实在宫里陪自己母亲。
“母后。”待狱卒、宫女和侍卫都到外间等候之后,齐晗跪下见礼。
韩皇后哪里舍得他再跪,刚一屈膝就搀扶住了他,却也不多触碰,马上松了手。只是一双眼睛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地看他,渐渐地
视线就有些模糊。她连忙掩饰着转过头,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这里如此简陋……我刚才着人把外间的桌子搬进来了,这是给
你做的菜……”
齐晗一看,竟是一碗山药荠菜豆腐羹,和一份六个紫米球。
韩皇后看到他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去年你在宫里养伤的时候,秦风几次去御膳房吩咐要这两道菜,我就想着是不是你喜欢吃
……我已多年未曾下过厨房,也不知做得好不好……你若吃着哪里不好,一定与我说……”
竟是……亲手做的吗?齐晗的视线固定在这两道颜色清白诱人的饭菜上,思绪有些异样的凝滞。
韩皇后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猜错了,小心问道:“晗儿,是不是……不喜欢吃……”
“晗儿喜欢,”齐晗转过头,看着一身素简的一国之母,说道,“这确实是晗儿最喜欢吃的菜,谢母后……”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来,饿了吧,快坐下吃……”韩皇后高兴地笑着,轻轻拉过齐晗的手,安顿他在凳子上坐下,自己也在另
一个长条凳上坐了。
凳子冷硬,坐下时难免压着昨日的伤痕,只是经过昨夜散了淤之后,确实已好了很多;再加上皇后的眼神太过喜悦和热切,齐晗
连眉都没有皱一下,默默忍下了。
皇后看着儿子温文尔雅不紧不慢的吃相,实在越看越看不够;但是她又怕自己太过靠近的时候会让他心生抵触,只好找了个话题
聊着。
“晗儿……昨夜你父皇来此,可曾说了什么?这次的事……会怎么样?”生年不足百,常怀千岁忧,说的就是母亲这样一个角色。
君默宁和楚汉生向来喜欢一边吃饭一边随行聊天,因此倒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是齐晗自己平时话不多,和先生一起的
时候更是听得多说的少罢了。此刻听得皇后问起,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母后放心,父皇和先生都教过怎么处理了,不会
有事的。”
韩皇后略略放下心来,笑着点点头,说道:“说起你父皇……晗儿,自从你去年来了第一封信,他就时不时地问起这件事,我看
他也是巴巴地盼着;我看他死要面子不肯向我要信来看,我也故意不给他,你是没见过堂堂一国之君拈酸吃醋的样子,真是……
好笑……”
齐晗无声地看着四十许年纪,如普通妇人一般装扮的皇后,看到她眼中欣慰、满足又带着微微得意的笑意,才知道兜兜转转这么
多年之后,上苍竟如此眷顾地完满了他人生中所有的愿望和企盼。
先生常说:当上帝向一个人关闭了所有的门的时候,他会给他留一扇窗。齐晗不知道‘上帝’是谁,但是他知道,先生就是那扇窗
。而当他看到了世间万象种种再次回首之际,竟发现所有的门也向他敞开……
皇后说得兴起,见齐晗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就继续说道:“还有你容母妃,这些年来她帮着处理后宫的事务,却丝毫也没有越
权夺位的意图,真真是个无心名利的女子。可见到你写的信后,也多次向我问起昀儿的情况,话里话外都是艳羡……晗儿,你不
知……母后心里……有多么高兴……”
齐晗不知该如何回应韩皇后如此动容的感动,他起初想到写信,是在杭城被剥夺了所有的身份之后,心中郁结难以言说,又看到
先生往家中写信的举动,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封信。后来收到了回信,知道有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人,日夜思念关切着自己,于是
就有了第二封、第三封……
“先生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先生出门在外也会同家中写信,晗儿就……学了……”他向来不习惯撒谎,这看似安慰的大实话
,说得也有些别扭。
韩皇后有些讶异道:“即便在宫中,我们都听说丞相府家的三公子,是如何荒唐……不羁,后来才知道他竟是大才。想当初把你
交给他,他还差点将你作侍童对待……如今看来,他不但医术高明,还把你教得这样好……”
齐晗弯弯嘴角笑,他听到太多人对先生负面中夹杂着艳羡、无奈和钦佩的评价,身为子弟,也着实无力辩解。或许这就是先生想
要的结果吧,肆意着,荒唐着,被世人指点着,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在意的人一切都好。便如他常常哼唱的一首小调中所说:世
人笑我太癫狂,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武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看齐晗吃了三个紫米球就不再动筷子,韩皇后也不勉强,径自收了碗筷,说道:“晗儿,你父皇说后天的大朝要你自辩,待这件
事结束了,以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君门学艺,还是……”
齐晗看皇后站着,也站起身道:“晗儿拜师在君门,若先生没有认可晗儿可以学成出师,晗儿自然还要回归师门的,只是应该会
留在京城。”
听到儿子能够留在京城,韩皇后已经很满足,她看着个子已经比她都高的孩子,最后说道:“能留在京城就好……我也知道外面
天宽地广,鱼跃鸟飞自由自在,就怕你……想到幼时的事……不愿回来……”
齐晗不语,可是他在这一刻,莫名觉得眼前人勉强的笑容里掩藏了太多太多欲说还休的情绪,有渴望、有不舍、有愧疚……而这
一切,渐渐幻化成一根看不见的线,牵住了自己的手和脚,还有……心……
第196章 皇长子临朝
三月十五,中州例行大朝。
不知为何,今日的朝臣们显得有些莫名的压抑,可是身在其中又极度敏锐的君宇王源等人,却察觉出了这份压抑之下的蠢蠢欲动
。平时大朝,总要用上一两个时辰才能磨叽完的大大小小琐琐碎碎的事情,今日半个时辰就全部解决,效率高得有些令人猝不及
防,似乎所有的人都变得异常开明大度。
君宇站在朝堂前列,和最前面的包括齐西山在内的几个宗亲王爷以及四皇子齐昀,俱都安安静静地站着看他们表演。
事情说完了,皇帝齐慕霖也一一做了裁定,分派专门的官员负责办理;再问了几次是否还有事启奏而最终无人出列的时候,皇帝
的目光终于投向了看着快要睡着的礼亲王齐西山。
齐西山是唯一一个坐着听朝的臣子,平时的大朝他基本也不出现,不过今天却是有些特殊。听着朝堂上安静下来,老祖宗睁了睁
眯缝的眼,站起身躬身施礼,说道: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说着拿出一份奏章递交给早已候着的黄公公,自己则继续说道,“三日前,大皇子齐晗私纵人犯的案子
提交到了宗人府,如今老臣已经查明原委,录下口供,并判大皇子齐晗杖责三十,罚俸半年,请皇上裁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