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未竟的剑招和剑意。刚刚开始练剑的时候他不小心掉过一次剑,而那次付出的代价,让他自此之后哪怕双手欲断也不敢再让长
剑脱手!
院子的回廊下,君默宁漫不经心地重新执起一颗棋子,不知跟什么较劲。
齐晗憋着一口气终于把遍数叠加到四十,一招回旋,阳光映着秋水长剑反s_h_è 进疲累的双眼,他忍不住双眼一闭,脚下的最后一步
骤然迈错,左膝上便挨了一记尖锐的棋子!
他不由一声闷哼,右手拄着长剑,左膝跪地。一个呼吸未竟,只听“叮”的一声,长剑上几乎蹦出火花,遭到攻击的长剑无法受力
,齐晗整个人随着惯x_ing往前倾倒,终于还是双膝跪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熟知规矩的少年马上拔直了腰身,端正跪姿。
之后才堪堪喘上那一口气,脸上布满了剧烈运动之后的汗水,静下来之后,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都能被自己的剑晃了眼,越发出息了。”君默宁落子转身,看着跪在院中的弟子。
齐晗垂首道:“是,晗儿知错……”
这话这半个月来重复不下百遍,他说习惯了,也习惯了承担之后的责罚。
君默宁问道,“打了你几颗棋子?”
“回先生,十六颗。”这是惯常的问题,齐晗心中有数。
君默宁也不赘言,随手拿起棋桌上长置的戒尺。
齐晗抿了抿嘴,膝行上前,平举右手,用左手撩开衣袖,右手臂上已经显现出斑斑驳驳的青紫,这是适才挨的棋子——君默宁的
手劲,向来不轻。
“啪啪啪……”
干脆利落的十六下戒尺抽打在白皙的手臂上,前后不过四五个呼吸。齐晗只觉手臂上一阵火烧火燎一样的痛楚炸裂开来,手臂依
然稳稳地举着,丝毫微动,脸色却白了。
“秦风,带他下去洗漱用餐,吃好了过来下棋。”
“是,主子。”“是……先生。”
翻倍的功课已经持续半月,近几日以来,练完剑挨完罚之后的齐晗便已筋疲力尽。秦风扶着他去内室洗漱,把所有的心疼和怜惜
深深地藏在心底。他安于现在安稳的生活,也知道少爷过的苦,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些隐隐的不同。
“少爷,您身上怎么这么烫?”进入内室之后,秦风小心翼翼地脱去齐晗中衣擦拭身体,他也习惯了看到少年身上的青紫淤痕,可
是今日又似乎特别热。
齐晗坐在凳子上任凭秦风擦拭,听到他问,只淡淡说道:“练剑之后热的,没事,风哥哥不用担心。”
秦风将信将疑,看他似乎除了疲惫一些也的确没有什么不舒服,便也安下心来替他擦好了身子之后,摆下清淡的粥食饭菜。
齐晗呆呆地坐在桌边,不动。秦风轻轻唤道:“少爷?”
齐晗回神道:“风哥哥,我……不想吃。”
秦风急道:“这怎么行?少爷,您功课那么紧,不好好吃饭怎么行?一定要多吃点儿,着都是您平时最爱吃的……”
“我吃,我吃……”齐晗苦笑着捧起碗筷——风哥哥越来越啰嗦。他右手小臂上挨了戒尺,此刻已经肿得老高,以致他整只右手都
在颤抖。先生没许上药,这伤这疼他还得受着。
话虽说着,到底齐晗还是没吃几口就停了。他借着先生的吩咐避开秦风的唠叨,用稍稍恢复了一些的体力走到院中,廊下,君默
宁还在琢磨那局棋。
远远的,青年手指执棋,手腕支撑着下颌,发丝如墨白衣胜雪,他神态安闲地与自己对弈;廊下一只铜铃随风发出叮叮之声,鼻
尖弥漫着茶香,好一幅谪仙般的画卷!
齐晗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似乎要把这幅没好的图景烙进自己的脑海,永生永世永不忘怀!
“过来,坐下。”君默宁头也不抬地吩咐。
“是。”齐晗低头应是,在先生对面的矮凳上坐下,执棋,白子。冬日晃晃,他心惶惶,竟不知为什么,眼前黑黑白白闪闪亮亮,
怎么都收束不起散乱无章的思绪。
“哒”一声落子,君默宁执黑修复了一片残章,黑子的形势顿时优于白子,这一局难度并不大。
周遭万籁俱寂,晌午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沉沉,齐晗不敢抬眼,他怕先生会发现他眼底怎么压都压不住的昏沉。棋盘上的黑白子全
部都混在一起,别说分析形势求取胜利,他连哪里落子都看不清!
终于,他颤颤地拿起一颗白子,抖抖地伸向棋盘,“哒”一声,落下一子……
“啪!”指尖突然流窜过一阵钻心的痛楚。
“呜!”齐晗本能地极快地缩回右手,用左手紧紧地捂住受到击打的指尖。痛楚使他清醒,他顾不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极快地
翻身跪倒在地,再将双手垂到身侧。
“清醒了没有?”君默宁的手里又拿起了那把这段时间里几乎不离身的戒尺,冷声问道,“先是胡思乱想,如今是神思不属,你学艺
五年,如今竟是如数都还给我了?!你自己看看你下的什么棋?”
十指连心,方才那一下的疼远远胜过早上的十六下,齐晗咬着唇抬眼看棋局,才发现原本黑白双方势均力敌的形势,却被他一子
毁于一旦,不出两三步,白子将再无回天之力。他这一子有个名头,叫——自寻死路!
“晗儿……知错……”
“伸手。”
学艺多年,齐晗当然害怕每一次责罚,但是若说他最怕哪一种,当属责打手心,因为它永远不是罚完便结束,甚至,仅仅只是开
始……
知道自己这一颗白子落得有多不像话,齐晗惊惧地咽了咽口水,再一次伸出右手。他不知道先生将如何责罚,依然将衣袖卷起,
露出肿了一倍有余的红肿小臂。
君默宁看了他一眼,抬手就抽。
“啊!”只一下,就击溃了齐晗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种:怕!怕!怕!
先生……先生竟打在五指指尖!
泪水倏然而落!
“你确定不能自己伸手?”君默宁看着整个人跪蜷成一团,只为捂住右手手指的齐晗,知道他疼,他不疼吗?看着他兴起找死之念
,他不疼吗?
“先生……晗儿知错了,晗儿真的知错了……晗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先生……”齐晗极少有地哀求一点点宽宥。
“知什么错?不敢什么?”君默宁盯着齐晗哀求的泪眼,问。
齐晗怔怔的,泪流如雨,颤声道:“晗儿……不敢不用心下棋……”
“伸手!”君默宁根本不等他说完,便厉声喝道。
齐晗极少见到如此震怒的先生,正因为有些事大家彼此心照,所以要扛着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到底还是伸了手,指尖已经在挨了前后两下以后突突突地肿了起来,齐晗看着、等着、思量着,自己能不能熬得过……
“啪!”“啪!”“啪!”
“啪!”“哗啦啦啦……”
齐晗泪如雨下痛不欲生,却还是让最后一下惊得不知所措,先生的最后一下抽在棋局之上,不管是棋盘上的,还是罐子里的黑白
棋子撒啦啦地洒了满地,有的滑落在石板缝隙中,有的弹跳到了旁边的Cao丛里。
“跪着,用右手一颗一颗地捡,少一颗一板子,我在书房等你。”
第61章 蜕变
一张棋盘纵横十九道,黑白双色棋子统共三百六十一颗,小小的院子里榕树下,满地满地铺着黑白。如同这当今的世事,黑白混
淆,难以分清。
跪着,右手,一颗一颗,全部。
这是先生的要求。
冬日温暖的阳光下,白衣的少年将身前的衣摆别在腰间,左手拿着棋罐,右手……五根手指根根红肿的右手,膝行着,一颗……
一颗地捡着棋子,有时是黑子,有时是白子。
每碰一颗棋子,他的手指就会传达出淋漓的疼痛,十指连心,疼入肺腑。
青石板板的地面,冷、硬、粗糙,挪动双膝的间隙里,渐渐磨破了并不厚实的裤子,于是,便是皮r_ou_磨着石头了。
低头捡棋子的少年偶尔抬头看看榕树枝桠间晃动的细碎亮光,好似在他无边无际的漫长痛楚中注入了一丝明亮和希望。
痛,却不悔;他明白在先生面前他毫无胜算,但是舍得一身剐,毕竟总要试一试的……
楚汉生回到别院的时候,午时刚过,不出意外地看到书房里奉着板子跪候的身影,这样的场景这段日子以来实在见多了。
自家爷正伏案急书,京城风云翻天覆地,多少大大小小的手笔全都出自这间小小的别院,这个惊才绝艳的丞相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