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来没有,进门二话不说伤了行刑家丁的。
赶了家丁出去之后,君子渊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那两枚铜板,好像那上面会开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君默宁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即便并不是看着他,他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出手是多么鲁莽和不应该。
所以,他松开兄长的手,端端正正地跪了。
“爹,伤了他们是儿的错,儿愿受责罚。”君默宁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兄长道,“只是爹难道不知,就算打死了哥哥,也不可能问出爹
想要答案?”
“那问你呢?”君子渊终于移开视线看着幼子问道,“能问出为父想要的答案吗?”
“自然……也是不能的,”君默宁有些挑衅地笑了笑,一如当年一脚踢活了王家公子之后的无惧无畏,“但是……儿可以给爹爹讲个
故事,讲一个……儿亲身经历的故事……”
“同林,扶大少爷下去治伤。”君子渊对着门外吩咐道。
“父亲,我不走!”君宇嘶声道,奋力撑起身子又重写跌了回去,“我不走!父亲,求您!”他不能走,他不能放任弟弟和父亲单独
相处,他不能再让他弟弟独自承担所有的一切……一如当年的落霞山!
君子渊挥挥手让苏同林下去,说道:“你说,为父听着。”
君默宁看了看哥哥,心知他如今就是疼,但未曾伤筋动骨,理当无碍,于是也就不再强求。他这样开始说道:
“曾经有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受尽他母亲的凌虐,满身伤痕,生不如死……”
连门外的苏同林都被故事吸引住了,没有发现身边的少年泪如雨下。
“他的母亲在那户人家当家主母所住的地方放了一把火,愤而离世;而他的父亲竟因此迁怒于他,派人到处搜捕……”
齐晗的思绪跟着一起回到那个时候,走投无路无处容身!
君默宁的声音清越而沉重:“那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夜晚,忠心的侍卫抱着他逃入了我的别院,侍卫重伤求生,那个孩子却在一心
求死!他才十二岁,就生生熬了我三根针刑才打消他的求死之念!”
君子渊知道他儿子在医术针灸方面的造诣,也见识过他的针刑,三木之下有时未必能征服那些悍不畏死的凶徒,而银针所到之处
,所向披靡!那个孩子,他怎样受住的三针?
“儿见他乖巧懂事,心生怜悯,就收他做了学生,并起名君亦晗。”君默宁抬头看着父亲,“五年来,晗儿在我门下受教,天文地理
琴棋书画无所不涉、礼仪历史武艺数算无一不精;他殚精竭虑夙夜匪懈,以舞勺之龄北上运粮南下赈灾,不贪功不求名!爹,京
城氏族林立,哪个少年能比我晗儿?”
书房门外,齐晗已不再流泪,他违背师命才听到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如晨钟一般撞进他的心里!他求索五年,一朝得闻,死而无
憾!
君默宁紧紧地握了双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爹,您知道我脾气不太好,很多时候x_ing子也急,您想不到我已经为人
师表整整五年了吧……其实我也不太敢相信……”
“那个傻孩子……无数次被我打被我罚,辗转反侧求救无门,却还是死心眼儿地敬我、畏我、恋我、护我,一门心思上赶着为我
生为我死……爹,您知道我很护短的,就这样的傻孩子,我怎么放心交给任何人!”
君子渊自诩通达,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是如此!默宁不但私藏了皇帝要的钦犯,还收作徒弟,看他的样子,早已把他放在了心
尖上,任何人触碰不得!知子莫若父,二十余年岁月,他君子渊还真没见过谁能从君默宁手中夺走他想守护的人事物,哪怕他自
己付出惨重的代价!落霞山承恩村就是铮铮的事实!
而那个孩子……看来也值得!
君子渊不得不这样承认。
“这是皇帝家事,”君子渊语气弱了下来,理智却依然坚持,“曹谦将此时上奏之后,皇上将事情交给为父,就是一种态度。”
“皇帝什么态度关我、关我晗儿什么事!晗儿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他带走!”君默宁长身而起,身姿和语气一样坚定。
“放肆!”君子渊是真的被气到了,猛一下站起又捂着心口坐下!
君默宁心中一慌,忙又跪倒道:“爹,您别生气,身体要紧!我错了,我不说那话了行不?”差点儿气死老爹的三少立刻怂了,能
屈能伸大丈夫!
君子渊顿时死去活来,他生了个什么儿子!
只是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已经呼之欲出,只差那一句话,一层最后的窗户纸。而他面前的两个儿子,一个扛着他的家法谎话连篇
抵死不认;一个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却强凶霸道地宣誓了主权,独独不肯吐了那最后一句:
君亦晗便是齐晗!
聪明如君三少怎么不知道君子渊的意思,他再一次仰头说道:“爹,要和我哥哥说出那最后一重真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在
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如剑,“要说就去刑部大堂跟曹谦说!我和哥哥私藏钦犯已是为臣不忠,但绝不陷父亲于两难,为子不
孝!”
“砰!”一声,一件茶盏在君默宁膝前粉身碎骨!
而门外的齐晗,豁然抬起了头!
书房里外却彻底沉寂了下来。
君子渊好像把全部的怒气全都摔进了那个茶盏一般,平静得如同一汪秋水。
君宇觉得身后的伤都似乎疼得缓了,而心却咚咚咚地跳着。
时间仿佛静止,而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坚持着自己的执念。
过了不知几时,君子渊突然拿了从早上从皇帝处请来的圣旨,绕过书桌走到君默宁面前交了给他,说道:“这是赦你自由的圣旨
,从今日起,落霞山一案彻底尘埃落定了。”
无论是君宇还是门外的齐晗、苏同林,都欣喜若狂!
八年!八年!
君默宁却无比平静地收下了。画地为牢,这八年若非他愿意,谁又能够囚住他的双脚!而且……恢复自由身的君默宁仰视父亲,
今日之事还没有结果,谁也不会善罢甘休。
“有关‘君亦晗’的前尘始末为父都了解了,”君子渊沉声道,“你回无音阁收拾一下,为父让苏管家送你回别院……
”
“父亲……啊!”君宇强撑起身体,却不料双手发软,整个人从刑凳上翻滚下来,痛得几乎晕厥!但是他还是勉力伸手抓住君子渊
衣服的下摆,嘶声道:“父亲!宁儿离家八年了……父亲!八年……您不能……不能啊……”
“同林!”君子渊脸色肃穆,毫无转圜,“请大夫给大少爷治伤!你亲自送小少爷回别院!”
苏同林走进书房,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君宇挣扎着跪起身,泣血叩首,“不能啊……”父亲用命换来了圣旨,却为何覆辙重蹈!他和宁儿死死咬着最后一句话
,是不想父亲陷入两难;宁儿不肯说出齐晗下落,是那个苦命的孩子自己不愿重回宫廷,宁儿身为其师,怜他护他又有何错!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他的弟弟承担这一切!
“儿不孝,在此叩别父亲。”君默宁无比平静地叩首、起身、出门……
严冬里y-in沉的天空下,那个倔强的背影,一如既往地背起了他放不下的执念:过去是父母恩情,如今……是齐晗殷殷的期许和依
赖……
而不知何时,门外已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第79章 敢跑打断腿!
君默宁回到无音阁,偌大的庭院里寂静无声,冷厉的冬风吹过,有砭肌针骨的刺痛。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迅速地穿过回廊来到
内室,一圈环顾物什尽在,独独少了还受着罚的少年!
“三少爷,三少爷……”门外传来苏同林呼唤的声音。
君默宁忙走出内室,率先问道:“同叔,可曾见到奕晗?”
苏同林快速地环顾了一周,奇怪道:“我也不知道啊,他没回来吗?他一直在我身边……”
“我到凝水阁之后他没回无音阁?!”君默宁心中一惊,“他一直外外面听着?”
苏同林点头道:“他求着我答应的……”
君默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摁下心中的怒意和不安,道:“可能贪玩跑出去了,同叔,如今爹又罚我去别院,这一次,能不能
让我带着亦晗去?”
苏同林几乎没有思考就直接说:“带!这次是老爷不讲理,三少爷尽管带,老爷问起同叔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