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琴笑着摇摇头,在门口坐下。弹起了琴曲。
云兮,飞扬。风兮,呼啸。夕yá-ng,古城墙,尸首遍地。低沉的琴声响起,呈现出一幅悲壮的画面。
鼓声响起,脚步声响起,喊杀声响起,低沉与高昂,在碰撞中你死我活。想起谷城的战争,无数人生离,死别。士兵脸上的麻木,忍耐。杀!杀掉所有的敌人!杀!保护自己的家人!杀!要活下来!
手指不断地在琴上变换着各种指法,明明只是盘坐在地上,却仿佛正冲锋向前;明明身处幽静竹林之中,却让人感到杀气冲天,不能直视。
湖上阁楼的窗户悄然打开,露出青色的身影。宫梦竹站在窗边,倾听着从门口传来的隐约琴音。
韩眉心已然不见了身影,湖中的小亭上出现一道红衣身影。
琴音在最高处戛然而止,仿佛出弓一箭,直s_h_è 人心,震人心魄。直到箭c-h-ā到树干上,仍留下尾部不断颤动的回响。
“我可请他进来了!”湖上亭中一句话传来,宫梦竹却是眉头微皱,沉默不语。湖面上映着蹙眉的美人倩影,无端惹人怜爱。
知道这是默许,韩眉心看向收琴起身的傅司琴,巧笑嫣然,“公子为何还不进来?当真要我请么?”
傅司琴看着韩眉心微笑不语。
韩眉心见此抿了抿唇,说道,“你这人好生无趣。”眼里却露出些许的笑意,朝着傅司琴款款走来,然后对傅司琴行了个礼,“请公子随我来。”
然后微微领先半步,一边走一边介绍起庭院里的一C_ào一木,以及发生的趣事。
“那颗兰C_ào,据说是名贵品质,有人拿来送给梦竹姐,却被梦竹姐随手仍在院中,没成想也活了。”
“看见那个扇形的小亭子了吗?那是‘与谁同坐轩’。是姐姐化用‘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的诗句提上去的。”
一边是赏心悦目的风景,一边是美人的温声软语,更兼还有风流趣事,历史典故,一路行来,仍觉意犹未尽。
将傅司琴请进阁楼,韩眉心坐在桌子旁,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看。宫梦竹看了她一眼,抬手给傅司琴沏茶,轻声问道,“不知公子想让小女子在何处表演,如何表演?”
“招待符国的宴会上。剑舞。”傅司琴接过茶,谢了一声,笑着说。
“听说公子还想让我去弹琴,不知表演结束后,我们姐妹能得到什么呢?”韩眉心看着傅司琴笑着问,却是直入主题。
“不知。”傅司琴摇摇头。
韩眉心美目轻垂,眉头轻蹙,眼神似嗔似怨,“公子这真是,打得好算盘。”
傅司琴不语,看向宫梦竹,“不知梦竹大家意下如何?”
看傅司琴直接越过她,去问宫梦竹。韩眉心不甘地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宫梦竹看着傅司琴,“小女子记得,礼部有司舞监。”
傅司琴笑而不语。
宫梦竹看着傅司琴,他眼里一片坦然,便也不再多问,“请公子放心。”
傅司琴点点头,将手上的曲谱递过去,“十r.ì之后,使者入宫,晚上便是宴会。还望梦竹大家多多费心。”
宫梦竹接过曲谱,“自然。”
傅司琴看向韩眉心。
韩眉心哀怨地看向傅司琴,“既然姐姐都答应了,还问我干什么?”
傅司琴看向宫梦竹,宫梦竹点点头。
“那还请眉心大家送我出去。”傅司琴对韩眉心笑着说。
韩眉心用一只手撑起柔弱无骨的身子,“跟我来吧。”一个人走在前面领路。这次却是一路沉默,脚步飞快,送到门口,还未等傅司琴道谢,便不见了人影。
傅司琴摇头。宫梦竹表面知礼将自己身段降得极低,不该问的不多问一句,不该犯的禁忌也绝不越雷池一步,哪怕是一个称呼,内心却清高自傲,将自己放得极高。韩眉心表面放d_àng,一举一动无不在勾人心魄,但内里却是个直爽的x_ing子,将自己的情绪都表现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中。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谁更得人气。划过韩眉心不甘咬唇的动作,傅司琴想到,大概是宫梦竹吧。
出了如梦坊,傅司琴感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昨夜,傅宁玉给他的信中说,“若遇问而不知者,笑而不语。青楼之人,终究身在烟尘,必不敢多问。”今天做的时候,虽然表面看着淡定,实则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没想到真的被傅宁玉说中了。
真是,想起宫梦竹淡然的x_ing子,傅司琴叹了口气,可惜了。
“搞定了?”头顶一个声音传来。
傅司琴抬头望去,却是萧逸手里拿着本话本,靠在树上,对他挤了挤眼,“怎么样?还不错吧。”然后拖长声音念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傅司琴笑着回到。在树下捡了个石子,朝萧逸扔去。被萧逸一个闪身躲过去了。
“还不下来。”傅司琴喊道,向前走去。
萧逸笑着跳下来,跟在他后面,眼里盛满了欣喜。
“你要回礼部吗?”萧逸在后面问道。
“今天我休沐。”傅司琴摇摇头。
“他要回来?”萧逸继续问。
“不会。”傅司琴停了下来,笑着看向萧逸,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你有想去的地方?对了,我记得成亲之后要回门,要我陪你回趟家吗?”傅司琴突然想到这一回事。
萧逸开了开口,想说好啊!那你陪我回去,我把我二哥、二哥夫都介绍给你。但想起父亲和傅宁玉见过,又闭上了。
“不是这个?我猜错了?”看萧逸不说话,傅司琴笑着问。
“我已经回过了。”萧逸笑着摇摇头,略过这个话题不谈,“是道长,他回来了,刚好一聚。还有一些在京城的朋友估计也会闻风而动。一起去?我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萧逸笑着说。
“就是那个j-i做得最好的道长?”傅司琴眼睛亮了亮。
“是啊!还是在破庙。今天晚上估计来的人挺多的,都是幕‘名’而来。”想起那一帮吃货,萧逸忍不住摇头。
“野j-i之名吗?”傅司琴笑话道,“那我今晚可一定要去看看。”他也想看看,萧逸的朋友都是怎么样的,想来一定都十分有趣吧。
萧逸点点头,笑着跟在傅司琴的旁边。
回门那天,他一个人点齐了礼品,装了满满的两车,浩浩d_àngd_àng地回门去了。还招来不少闲话,但他毫不在乎。他只是,单纯地不想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傅宁玉。
两人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傅司琴看着热闹的市集,听着吆喝声、讨价声、车轮声,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现在出发,一路游玩过去,天黑之前刚好能到那里。”萧逸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傅司琴偏头看过去。
“从这条街向前走,沿江堤,从东门出城,会经过最热闹的集市、名气最大的酒楼,路过桃红柳绿的江堤、百花齐放的园林,欣赏晚霞映江的美景。出城后,沿途是整齐的庄稼地,一片绿色的青苗被黄色的田垄割成一块一块的……”萧逸看着傅司琴,意思不言而喻。
傅司琴脚步未停,看向前方,笑着说,“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我肚里的蛔虫,怎么我的心思你猜的一清二楚。”他明白萧逸常年在丰都,对这些景如此熟悉,怕是已经看遍了。如今突然提出来,不过是想要带他游玩一番。
“那是。”萧逸笑着点点头,拿着扇子指着自己,“知司琴者,放歌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