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粲亲自给柏子青更衣,柏子青全程都觉得不自在, 总觉得那一夜过去,两人的这发展还是太快了。可赢粲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柏子青见他一副唇角快翘到天上的小孩模样, 最后也就妥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 任他去罢。
很巧的是,两人吃过饭出门时,屋外的太阳已经出来了。羲和宫的室内室外顿时都暖融成一片,主子们高兴不说, 连带着秦公公都是一派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待到两人坐进同一辆马车, 兴许被那阳光感染, 柏子青的那股子别扭劲儿终于也调过来了。他大大方方地任赢粲攥着他的一只手, 十指相扣, 另一只则缩在袖拢里,也是暖乎乎的。
饱暖思 y- ín 、欲,赢粲岂是那样容易满足的人?他便要得寸进尺要往柏子青耳边凑,果不其然被柏子青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回来,“等一下要见父亲母亲的。”
“那又如何?”赢粲大大方方,他附在柏子青耳旁,吹气一般:“你可知道我忍了多久……”
其他人也都看见了。柏子青下车时还是那个柏子青,一副白玉无瑕的公子模样,除却两边脸颊有些绯红,其余都正常。可赢粲却不是那个赢粲了,他抱着臂,有些无奈地偏着头,讨好似的看柏子青,还笑得一脸宠溺!
由于马车内的表现不佳,子青不肯让我牵手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一众听不见某人心声的下人腹诽:皇上大概是遇到什么天大的喜事了吧……
赢粲心情也确实是一副大好的模样,即使牵不了手,他还是寸步不离地追着柏子青,直到大厅里,与柏子青道生辰快乐的人都离场了,长平公主终于得到了柏子青的一句准话——母亲,我发现自己是有点喜欢他的。
赢粲不高兴了:哼,只是有点么?
柏昀比他更不高兴:可恶!他家小弟终于被拱了!
长平公主与柏舒一脸惊喜,而柏念则满头雾水:小哥,喜欢?喜欢是什么呀?
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加之之前种种误会,赢粲留在了厅内与柏舒与长平公主交谈,而其余小辈则自觉退了出门。
长平公主在柏子青生日那晚便得到赢粲的回复了,她知道这人是真心喜欢自己儿子的,却不知她家老爷反手还留了一招。柏舒说,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他们都听柏子青的,后位要等他同意了才能重新商议,在此以前,那块冬青佩换取柏子青自由的能力不变。如若柏子青哪一天将它拿出来,旧事重谈,一切还是回归原位。
这话连长平听了都有些吓一跳。柏舒的语气虽沉稳,但这话撂在赢粲面前还算是不平等条约的威胁。她不动声色地回身看赢粲,后者站的笔直,他比柏舒要高出一个头,地位更不用说,当今的天子,年少手段便是一流,他本不必也不用受这些,对着他们,却仍是像是后辈一般恭恭敬敬。
他郑重而严肃地说,“好。朕与你们承诺。”
称呼变了,那便不只是作为【赢粲】的承诺。
长平这时才忽然想起,在她家子青的面前,他似乎从未将自己作为这样高高在上的君王看待。
赢粲缓步出了大厅,沿着湖上长廊找到了柏子青。柏子青没有发现他,他背对赢粲,正半蹲着与柏念说些什么。
待他走近了,才听见柏子青是在道歉。他与柏念说生辰上自己的心情不太好,在她面前做了很坏的榜样,这样是不对的。
“……小哥跟你道歉,对不起。”
赢粲离他几步远的时候柏子青便站起来了。柏念这段时间正好长身体,往上窜了一窜,还是没到柏子青的胸膛高。她十分不解地看着柏子青,似乎想阻止他,可柏子青还是朝她微微弯了腰,说了句“对不起”。
——这便是他喜欢的人。
赢粲的眉眼忽然都舒展开了,他站在柏子青的身后,几乎快笑出了声。
柏子青向来对自己身后的人与事都不敏感,还是柏念看见了赢粲,才拉了拉柏子青的衣袖提醒他,“小哥,那个你有一点点喜欢的人,在你身后!”
柏子青还保持着微弯着腰的姿势,他听见柏念的话,直起身来回望,才看见了赢粲,笑出一副山穷水尽后柳暗花明的模样。
湖上结了一层薄冰,有红白相间花色的鲤鱼浮上来又沉下去。远处的树与屋檐都落了一半的雪,半遮半掩的都融的不彻底,带着赢粲,似一幅画。
柏子青的眼睛忽然便有些s-hi。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决定把一些话封在喉咙。
“你……你这么快就谈完了?”
赢粲两步朝他走上来,在小朋友的面前,还是收敛了,只握住了他的一双手。
赢粲故作委屈,他压着笑,问柏子青,“啊……只是有一点点喜欢?”
“……”
“那我可要好好用功了。”
不止是赢粲,很多年后柏子青回想起来这一刻,都觉得耳尖发烫。赢粲确实是谈情爱的个钟高手,他做某些事的时候堂而皇之,脸不红心不跳。
那个雪后的天很冷,可他从唇角至眉梢都是跳跃着喜悦的,甚至一不小心,就要满溢,烧出烟来,烧得连自己是谁都要不知道了。
连陆复宜都感受到了这股皇宫里弥漫的喜悦,他临走时险些以为这群人要敲锣打鼓欢送他。
他来时身边的那几个人还是折了一个,陆延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到了京城城门口却被人拦了下来。薛猷定与柏昀已经在此等候了他多时。
“除却x_ing格,你和你弟弟还真是不像。”陆复宜笑道。
“总会有一两处相似的模样的。”离别到底伤感,即使陆复宜只来了不过半月的时间,即使柏昀与他并未有太深入的交谈。
陆复宜听他这样说,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还会再回来的,下次一定能认出来。”
“这倒是不必,我告诉你吧。”薛猷定却抢了话,他回头看一眼柏昀,道,“就只有嘴巴有些像而已。”
“用得着你说?”柏昀斜薛猷定一眼。他此番前来,还替柏子青传了话。“子青不便前来,他让我和你说一声,那个主意,可以考虑考虑,但要等到你那边的事全部完结以后才行。”他正色道,“我也不想让我的弟弟再平白无故陷入险境,陆公子懂我说的话吧?”
陆复宜点点头。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让柏昀转交给柏子青。“之前的道别还是太仓促了,我于心有愧。”
“既然有愧,不如再唱一曲?”薛猷定挑了眉,还想再贪一两句曲子听听。
陆复宜笑笑,竟然也答应了。他站在城门处,挺直脊背,挥袖入戏。
“……歌声歇处已斜阳,剩有残花隔院香。无数楼台无数Cao,清谈霸业两茫茫。”
那封信虽是交由柏昀转递,可在宫中遛了一圈,辗转还是落到了赢粲的手上。
对于陆复宜的事情,赢粲是知道的。可也正因如此,他不能再将这个人留下来,也不能惹的柏子青不开心。
思虑再三,他还是拿着信去找柏子青了。
封口没开,沾着吉罗香的一手好字,写着【柏翟亲启】,给信的人居然是赢粲。
柏子青果然没两下就看出端倪,他问过了事情原委,戳了戳身边的人,“陆复宜让大哥给我的信,怎么会跑到你手上的?”
“说来话长……让我功过相抵,如何?”赢粲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哪里来的功……你一直拿着是什么意思?不想还给我了?”
“……”
赢粲最后没什么表情地还了信,终于耸拉着唇角,有些不高兴的模样了。柏子青没顾得着看他,他展信很快,看得也很快。
陆复宜的字如人隽秀,总共写了两三页,除却告别与想念以外,将河灯与铜镜的事情终于也讲清楚了。最后令人意外的,是他说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再回来,回到这片母亲的故土来,再与他相见。
柏子青微皱起眉来,他没想到邻国的形势已经严峻至此。即使表面上臣服与稍显平静,据陆复宜的话而言,那里依旧是动乱的时代。在这样的朝堂上,像他这样的文人地位与作用一向处于底层,面对的局面太过艰难,忠于那个最高点才是最有回报的事。陆复宜说,就算最后他选择天下,无法回来,留在那片纷争之处,他也依然希望柏子青能走出去看看……
“他写了些什么?”赢粲不会去偷看,却依然忍不住好奇。柏子青看完了,极其自然地递过去给他。
“给我看?”
“嗯,给你看。”柏子青点了点头,笑道,“陆复宜是我的朋友,和你也不冲突啊。”
赢粲捏着信深深凝视着他,最后还是放了回去,“我不看,有什么是我要知道的,你告诉我便好。”
“……他其实也没说什么。”柏子青大略和他讲了讲信里的内容,铜镜与河灯都讲了。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自由’。”
身边的人顿住了,柏子青看他烛火下的神情又有些严肃,便温和地开口,朝他解释,“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赢粲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所以……”赢粲像是踌躇了一会儿,他犹豫着开口问道,“子青,你想成为我的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