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夜里下了一场暴雨, 狂风卷着云。
电闪雷鸣, 轰隆一声响, 四方镇上方的天空一晌时亮如白昼。
“啊啊啊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陶府内响起,熟睡中的小厮丫鬟纷纷被惊醒, 众人抱着被褥身体发颤,脸上带着些许惊惧,但更多却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这日子倒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通铺上, 一个圆脸丫鬟打了个哆嗦,推推旁边同样睁开眼只望着房梁发呆的好姐妹。
瘦脸丫鬟眼珠突然动了动,脸上的惊惧更多了一些,颤声道:“阿珠,你快跟我说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今天夜里不止、不止有老爷的叫声呢?”
圆脸丫鬟说:“阿环, 你说什么胡话, 除了老爷的声音, 你难不成还听见别的了?”
又是一声惨叫从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断断续续地传进屋内。
瘦脸丫鬟把自己往被子里一缩, 吓得快哭了:“我、我怎么,好像听到小姐的声音了?”
圆脸丫鬟也是面色难看,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说:“阿环, 你听错了吧?方才许是哪里的野猫在叫……”
瘦脸丫鬟全身终于不那么紧绷, 眼带希冀看向圆脸丫鬟:“真、真的?”
圆脸丫鬟也重新躺会到榻上,摸到瘦脸丫鬟温软的被褥中, 兀自镇定说:“别怕, 咱们快睡吧, 明天还得干活呢。”
瘦脸丫鬟遮住眼底的惧意, 听从圆脸丫鬟的话,不甚安稳地闭上眼。
前半夜是辗转反侧,后半夜停了雨,镇上大部分百姓才沉沉睡去。
秋雨寒凉,空气中弥散着潮s-hi的土壤气息,宋煋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披着外褂将门窗打开。
天还y-in着,乌云压境,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用过早膳,又喂了喂j-i窝里几只无精打采的老母j-i,宋煋从地上捡起昨天夜里被雨水打落的石榴花,收拢在一块儿放进匣子里。
“咚咚咚。”
院前的大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响三下。
“这么早是谁呀?”
院里正忙活的仆妇高嗓问一句,拿手在衣裳上胡乱一擦,上前开门。
沈忘衣袍上还带着些潮s-hi的雨气,他胸口起伏不定,看也不看开门的仆妇,只迅速捕捉到院中的青年,用对方刚好可以听到的声音,沉声道:“陶老板跟陶小姐昨晚一起死在了家里。”
太阳x_u_e猛地一跳,宋煋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陶老板跟陶巧香两人的尸体是被陶巧香的贴身丫鬟翠儿最先发现的。
小丫鬟原本只是每日例行进陶巧香屋里叫起,结果在门外喊半天也没人吱声,翠儿以为是小姐身体不舒服,便推了门进屋,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后来,奴婢就觉得不太对,于是喊了几个下人一起分散在宅子里找小姐。”翠儿红着眼睛跪在衙门里的大堂内,哆哆嗦嗦地说着事情经过,“可谁知,谁知最后竟然在老爷的房间里发现了小姐。”
县令捏着自己的小山羊胡,瞥一眼拥挤在县衙门口瞧热闹的诸多百姓,眯眼问:“你发现的时候,陶老板跟陶小姐可是已经都断了气?”
翠儿喏喏道:“是,奴婢进到老爷屋里,就看到小姐是趴在老爷床头,而且奴婢、奴婢先前以为是小姐夜里担心老爷的病情于是在老爷榻前照料,后面熬不住便睡了过去,于是就要上前叫醒小姐。”她说到这里,用手背僵硬地摸了一把眼泪,语气却变得惊恐起来,“可是奴婢没有想到,奴婢不过是用了很小很小的力气去推小姐,小姐就一下倒在了地上,而且露出来的脸上全是,全是带着血丝的十几道抓痕……”
“奴婢心底怕的要死,没忍住叫出声,后面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便都过来了……后来,是管家赶到屋里给小姐跟老爷一起探了鼻息,发现人已经死去许久了。”
县令“哦”了一声,瞥眼看向翠儿身后跪了一地的陶府仆人跟摆在旁边空地上陶老板跟陶小姐两人的尸体。
尸体上被遮了白布,县令朝衙役挥挥手,衙役上前把白布全部揭开,露出陶小姐那张被挠花的脸与陶老板青白僵硬的五官。
衙门口,围观的百姓倒吸一口气,原本挤来挤去非要看个热闹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一步。
人群中,沈忘沉眸盯着两具尸体看。
宋煋目光微缩,促声道:“沈忘,你看陶老板的指甲。”
沈忘目光落下,只见陶老板微僵的十指尖端都透着血液干涸的黑紫色,两只手的食指跟中指指缝内甚至塞满了r_ou_丝……
“看来是陶老板抓花了陶小姐的脸。”县令也恰在此时围着两具尸体仔细看了一遍,末了挑眉道,“所以,是陶老板杀了陶小姐?”
“这怎么可能?”宋煋拧眉看向沈忘。
大堂上,陶家仆人也纷纷摇头表示不可能,管家为首更是痛哭流涕道:“我们小姐自小就是老板的掌上明珠,疼宠无比,怎么可能会加害小姐x_ing命?县令大人明察,如今我家老爷与小姐死因蹊跷,定是有歹人蓄意将这一切设计好了的!求县令大人替我家老爷与小姐捉拿杀害他们的真凶,以慰在天之灵!”
“如果陶老板没有疯病,本官也不会作此判断,不过疯了的人……”县令说到一半摇摇头,从两人尸体边走开,又道,“陶小姐除了脸部,身体外表并没有其它致命伤,陶老板同样是。这样,本官再问你们,昨天夜里,你们便没有听到其它古怪动静?”
陶家仆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都摇了摇头,只有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看向县令,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开口。
县令自然发现了两个丫鬟的异常,便开口道:“你们两个听到了什么声音?”
“回大人话,奴婢……奴婢昨夜依稀听到了老爷屋里有惨叫声。”瘦脸丫鬟捏紧圆脸丫鬟的手,颤声说,“老爷自从得了疯病以后,日日夜里都会闹,所以一开始奴婢们只以为是老爷又发了病……可,可后来奴婢似乎也听到了小姐的叫声,只是当时雨势过大,奴婢只以为那或许是外面的野猫叫。”
县令皱眉,立刻找到疑点问:“你家老爷半夜时长发病,难道屋里没人伺候?”
两个奴婢互相看看,最后只咬咬牙,双双低头不语。
县令眉眼一冷,看向陶家管家道:“管家,你来回话。”
管家苦笑着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县令大人有所不知,自从老爷得了疯病,陶家便归了小姐打理,最开始的时候小姐只整日伺候在老爷面前,便是老爷夜晚疯病发了,也会带着一堆下仆一起守着老爷,只是这样的日子一长,换谁的身体都熬不住,更何况是我家小姐?后来没办法,小姐只好请来镇上的大夫给老爷开了剂能让人快速入睡的药,日日只这么给老爷喝着。
“之后老爷虽然半夜依然会发梦,但也只是叫两声罢了,人还是会睡在榻上。”管家说,“于是夜里便不需要人伺候了。”
县令沉思一刻,抬眸往衙门口那堆百姓里看。
沈忘与他对口型:“大夫。”
县令眉心一动,立刻下令让衙役带上管家去将那个给陶老板开药的大夫带来。
不过一刻钟过去,一个弯腰驼背又老态龙钟的老大夫背着药篓走进衙门里。
县令免了对方下跪,直接问他:“是你开的药?”
老大夫眼里满是害怕,瑟缩着说:“青天大人,不是老朽,那药不是老朽开的啊!”
“大人,的确不是这老儿开的药。”押送的衙役此时抱拳开口道,“这管家只说是从这老大夫药坊内的医者手中拿的药,可我带着人在药坊搜了一圈,都并未见到管家形容的那人,再问药坊的老大夫才知晓,开药的人早在七日之前就离开了药坊,如今已不知去向。”
“大人明鉴,小老儿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大夫颤颤巍巍跪趴到地上,苦着脸说,“那个玉大夫是在某一天突然来到我们药坊的,他说自己是从南边逃难过来,身上已经身无分无,因为他略懂医术,小老儿就好心留他在药坊内帮病人瞧病,七日之前那玉大夫说自己攒了点钱,要往京都去寻亲,于是便离开了。”
县令眼底一沉,脑海中突然抓住一点:“老大夫,你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老大夫脸上树皮般的皱纹挤在一起,“小老儿只知他姓玉,具体叫什么,那人也没说过。”
一瞬间,县令与沈忘四目相对,眼底闪过了然。
“玉面郎君。”
县令轻叹一声,抬声让衙役先把陶家仆人暂时押到牢中,又叫了衙役封锁整个陶家,再去把陶老板这几日喝过的汤药渣都收集起来,最终又吩咐仵作仔细验尸。
待所有人都散去,府衙后院,沈忘带着宋煋早早等候在了凉亭中。
下人替他们摆上热茶与点心,沈忘捏起一块喂进宋煋嘴里,问:“小夫子,你觉得陶老板的死因是什么?”
点心有些甜,宋煋嚼的很慢很仔细,只鼓着腮,又拧着眉,一脸我很认真想地模糊道:“是那个玉大夫在陶老板药里做了手脚?”
沈忘说:“有八成可能。”
宋煋又说:“玉大夫是玉面郎君吗?”
沈忘问他:“为什么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