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血 by 淇水流(虐身虐心/BE)【完结】(3)

2019-05-02  作者|标签:


然而此时,心中却隐隐作痛。
直到屋外一个雷打了下来,萧衍再也没能忍住心头剧痛,扶着心口就要向后倒去。
众人惊慌失措地去找太医。
萧衍抬手制止,沉声道,
“摆驾,寒风殿。”

圣上深夜造访寒风殿,整个冷清破旧的宫殿一下子忙得不可开支。
萧衍下了肩舆,无视山呼万岁的一干人等,径直往殿里去了。
从未来过如此破旧的寝宫,自然是陌生得很。
李德全引着萧衍进了里屋。
褪色的陈旧大木床上,那个孩子静静地躺着。
萧衍心口发闷,翻涌上一股血腥来。
稳了稳脚步,才镇定地往床边走去。
夜月穿了一身干净如雪的白袍子,安祥无比地躺在那里,嘴角还残留一丝少年人顽皮的笑容。
萧衍心中却是忍不住大痛,终是身形一晃。
李德全慌忙上前扶他,他摆了摆手,扶着那张大床,慢慢地坐在床头。
凝视着恍若安然入睡的孩子,萧衍沉声道,
“御医何在?”
屋外雷声大作,看来夜间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御医早就候在一边,听见皇帝传召,赶紧膝行了过来,趴伏在地上,应道,
“臣在。”
屋外又是一阵雷声,吓了外头的小宫女一大跳。
“开始吧。”
萧衍看了眼御医,淡淡吩咐。
“是。”
御医磕头领命。
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招呼了仍旧跪在一旁不敢抬头的小药童过来。
如雪羊脂白玉碗,加了特殊的药剂,里头的水却仍旧澄澈如初。
夜月的手指早已是冰凉了的,太医拿银针扎了好几下都出不来血。
一旁萧衍的脸色已是渐渐沉了下去。
太医咬咬牙,对准了夜月指甲缝间那个可怖的伤口,深深扎了下去,冷却的鲜血立即涌了出来。滚进羊脂白纸碗里,凝成一滴圆圆的血滴。
而与此同时,两道血痕,慢慢地在夜月紧闭的双眼下汨汨淌下,蜿蜒在惨白如纸的脸上,分外的可怖。
那小药童哪里见过这般?惨叫着摔坐在地上,手上捧着的药盒也撒了一地。
太医恼恨地踢了他两脚,跪在地上发着抖,不住磕着头,乞求萧衍原谅。
而萧衍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般,盯着那两行血痕,只觉得心中有些悲凉。
愣愣地只掏了锦帕出来,慢慢地擦拭夜月满脸的鲜血。
只是,那鲜血擦去了,便很快地流出来,害他徒劳无功地擦了好一会,才挫败地放下了已经染满鲜血的锦帕。
萧衍叹口气,瞥了眼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御医,道,
“还不快些?”
那太医连忙称是,抖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萧衍盯着碗中的血滴,伸出手去。
御医诚惶诚恐地捏着银针,就是不敢在皇帝手指上戳上一个小小的针眼。
萧衍皱着眉,不耐地抬头看他。
“臣???臣???”
可怜的老太医抖如筛糠,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臣”字,最终几乎是半昏迷地跪趴在地上,再不敢抬头。
萧衍厌恶至极,一脚踢翻了那太医。
自己取了银针,对着食指便是狠狠一扎,鲜血滚进了白玉碗中。
屋外,又是一个雷打下来,震得萧衍耳朵都嗡嗡地响。
一时之间,屋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没有半点声音。
那太医伏在地上,见皇帝良久没了动静,便大着胆子抬头去看。
萧衍面色如同死人一般,整个人都是瘫坐在身后床架上,望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黑夜,一动不动。
太医又移了移视线,那洁白如雪的白玉碗里,两滴鲜血已然融为一体,黑夜之中,白碗鲜血,映着分外地诡异和骇人。
那太医不敢再看,心知大难临头,惊慌恐惧之下,僵直了身体,竟然直直地晕厥过去。

萧衍呆愣地坐了一会,几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夜月腕间的祥云胎记如同鲜血一样,刺痛他的眼睛。
那是皇族无上荣耀的标记。
良久,萧衍疲惫地扶着额头,淡淡吩咐道:
“传旨。”
李德全赶紧躬身上前。
“太医院一干人等,全部今夜格杀。”
语气淡然,李德全听出一身冷汗。
“一个,不留。”
说完,便疲惫地以手遮了双眼,不愿再说一个字。

“萧衍!你这天杀的狗贼!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
门外,一个一身灰色禅衣的女子慢慢走进。
来人,便是带发修行多年的周国公主,容妃楚思蓉。
萧衍显然是极其疲惫,不想多说。
淡淡地挥挥手,命人将楚思蓉带下去。
那楚思蓉却挣脱开来,独自对天一阵凄厉长笑,直到笑出眼泪来,模样狼狈不堪,却也是阴森得令人害怕。
“哥哥,妹妹终于为我大周报仇了。”
开口,却是无比平静,无比凄凉。
楚思蓉头发在挣扎中俱已散乱开来,形容已近癫狂。
她颠颠撞撞地要扑上来,被一干太监死死拖住。
她声泪俱下,宛若泣血,
“今日,萧衍老贼终于手刃亲子!!哥哥你看见了吗?!”
萧衍疲惫至极,凝视着满脸血污,消瘦至极的夜月,不由悲从中来,眼泪簌簌地落下。
听见楚思蓉的话,仿佛想到了什么,挥手让人放开她。
那女子望着他,狂笑得几乎都要断肠,狂喜,同时也是凄惨至极。
“容妃。”
萧衍注视着她。
“朕自知毁你大周,你恨朕入骨。十几年了,朕从来不怕你报复。”
萧衍顿了一顿,心中慌乱不安,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才艰难地睁开。
“可是,如何,叫做你终报的大仇?难道,你早知????”
容妃似乎就是等他这一句话。
刚刚还状若癫狂,听到此话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满是得意与鄙视地看着萧衍。
她坐在地上,笑道,
“不错。我从一早便知,夜月是你的儿子。”

屋内的侍从见了此状,早已纷纷退下,掩了大门。
偌大陈旧的寝宫里,只有那张褪色的大木床边上,燃着一支蜡烛,那昏黄色的烛火,在穿堂风中不安地摇曳。
容妃盘坐在地上,掸了掸禅衣上刚刚沾上的灰尘。
看了眼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的萧衍,冷冷一笑。
“别人不知,我可是清楚得很。夜月,呵,那孩子便是你雌伏我兄长身下生下的孽种!”
萧衍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死死掐住容妃的脖子,几乎可以听见那女子的喉骨,发出咯吱的响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衍脸上神色却竟是痴惘,只紧紧盯着容妃发紫的脸庞。
屋外,有一个闪电劈了下来,轰隆一声,竟是院中的大树被拦腰劈断。

容妃拼命挣扎开,竟然将毫无防备的萧衍推倒在地。
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容妃却显得毫不狼狈。
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软倒在地上的萧衍。
“不错,萧衍。他便是你身上的血,你身上的肉。或许,你该叫他一声,靖儿?”
萧衍听见这个称呼,原本仿佛失去知觉的身子不由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很害怕。慢慢地蜷缩起身子。
容妃看见他这样,更为得意。
“当年你嫉恨大哥另有所属,竟然发兵灭我大周,害我国破家亡。”
往事不堪回首,容妃讲到这里,眼前仿佛一片血泊,战火连天。她看向萧衍,眼中满是滔天的愤恨。
“大哥自刎殉国。你懊恼万分,却发现自己珠胎暗结。”
讲到这里,容妃瞥了眼萧衍,发现他面色如纸,死人一般毫无生气。
“你想留下一点大哥的血脉?我偏偏不让。”
毁我大周,害我大哥,狗贼,你如何有资格留下我大周的血脉?!
“你爱他如眼珠,我偏偏要让他遭人奴役,受尽侮辱,永世不得翻身;他敬你爱你,我偏偏要你手刃亲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字一字,如同剜心锥血。
窗外闪电照得黑夜如同白昼一般刺眼,容妃狰狞癫狂的脸被照得一片惨白,恍若鬼魅。

萧衍仿佛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一般,慢慢撑起身子,凝视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孩子。
夜月惨白的脸上无波无澜,看上去竟是仿佛在幸福中去的一样。
奴役般被折磨了十四年,孩子竟然是在孤单死去的时候,才感觉到幸福?
萧衍心中大恸,再也忍受不住,生生地吐出一口热血来。
“来人。”
他淡淡下令,却被屋外雷声盖过。
“来人!!”

萧靖睡得迷迷糊糊的,就从被窝里被挖了出来。
此时,赤着脚站在寒风殿上,只着了一件睡袍,睡醒惺忪,满是不解地看着他的父皇。
太医刚刚取了他指尖的血,他气得想要踢死那个老头。

萧衍坐在夜月床边,烦躁至极地扔了银针,直接拿匕首划了手心,鲜血滚滚而下。
将半个羊脂白玉碗都染得猩红诡异。
一时之间,屋内静得可怕。
萧靖有些害怕起来,怯怯地叫了一声,
“父皇。”
良久,萧衍呆滞地抬头去看他,双眼赤红,恍若滴血。
他看着自己如珍似宝疼爱了十几年的孩子,扭曲地笑了,
“把他拖下去。”
萧靖不信,拼命挣开了侍卫,扑上来抱住萧衍大腿。
“父皇,父皇您怎么了?我是靖儿,我是靖儿啊!”
十四岁的少年痛哭不止。
萧衍却是不发一词,右手痛苦地掩了双眼,咬牙道,
“带走!”

寝宫的门又被缓缓合上,
萧衍呆呆地望着夜月惨白的脸庞,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伸手去抚摸他。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萧衍脑中呆呆地回荡着这几句话。
颤抖的手不自禁地,慢慢抚上夜月冰凉的面庞,萧衍这才反应过来一般,终于在爱子床头痛哭失声。

屋外雷声大作,李德全站在门口根本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哭喊着被侍卫拖走,七七八八的仿佛也猜到了一些。
这个深宫里的老人不由地擦了擦眼角,
造孽哟…….
天空狂风疾作,看来很快就要下大雨了。
寒风殿的大门却突然洞开。
李德全心下一惊,急忙回头看去。
便见萧衍面无血色,抱着夜月从里头缓缓地走了出来。
“圣上……”
李德全心中恐慌,试探地唤了一声萧衍。
萧衍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爹爹的月儿怎么睡着了?”
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抚着夜月满是血污的脸庞,仿佛那是一根轻柔无比的羽毛。
“爹爹带月儿回家,好不好?”
萧衍轻轻地问着,唯恐惊了睡梦中的孩子。
过了一会,他痴痴地笑起来。
“回家….回家……”
说着,便抱着孩子有些踉跄地往前走去。
李德全听得起了一身寒毛。
拿着拂尘匆匆追上。

突然,走廊里一个闷雷砸下。
萧衍身形一晃,怀里的早已僵硬的孩子直接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四肢摊开。
很快,大雨倾盆,将少年冰冷的身子冲得湿透。
脸上的血污,也被一并冲走。
李德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再往前移动一丝一毫。
萧衍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里,又有些疑惑的,呆呆地将视线转移到地上。
他向着夜月伸出手去,轻轻唤道,
“月儿。”
声音已经如同受了重伤的野兽一般沙哑怖人。
再也忍受不了心口剧痛,张开口,便是一大口鲜血涌了出来,直直向夜月的身子倒了去。
“圣上!!”
李德全老泪纵横地跑了上去。

萧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满是冷汗。
他扶着床坐起,看着空旷的寝殿,铜雀鼎里还静静地燃着几瓣龙涎香。
看着这熟悉的宫殿,萧衍心安不少。
摇了摇头,暗叹自己最近总是噩梦连连。
“来人。”
外头守夜的宫人很快进来。
“圣上。”
宫人跪伏在床头。
“奉茶。”
萧衍疲惫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还沉浸在刚刚的噩梦里,心中仍是有些惊慌。
萧衍喝了温热的茶,却压不下心中的烦躁。
将茶盏往托盘里一扔,挥挥手让宫人下去了。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依旧是雷电交加,扰人清梦。
萧衍批了大氅下了床,想走到窗边透透风。
结果,还未走到,便是一道长龙一般的闪电划过天际,照得整个皇宫都亮得刺眼。
萧衍呆愣在那里。
直到外面的骚乱愈来愈大,愈来愈近,他看着自己的手都不住地颤抖起来。
下一刻,再也耐不住心中烦乱,他大步走到门前,拉开了大门,怒喝,
“何事喧哗?!”
宫门的人看见皇帝出来,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趴伏在地上,噤若寒蝉。
“李德全?!”
萧衍烦躁地唤道。
李德全不知从哪里爬了出来,跪在他面前,灰头土面的,狼狈不堪。
神色哀戚道,
“圣上,寒风殿被雷电劈中走水了,您快避避吧!”
萧衍眼前一黑,倚着沉重的宫门,按捺下心中不安,沉声道,
“寒风殿走水,太子出来没有?为何不见太子来见朕?”
宫人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忘记了,李德全更是立马愣在当场,连哭都忘记了。
萧衍胸口愈发疼痛,慢慢伸手捂住心口。
看着满地噤若寒蝉的人,满是不耐,
“回话啊!太子呢?!”
李德全这才反应过来,
“哎哟,我的主子喂…..”
痛哭起来。
萧衍随手抓起一个小太监,喝道,
“你说!”
那小太监恐惧欲死,被萧衍抓得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太子????太子????”
声音小得可怜。
“太子如何?”
萧衍喝道,心中却是愈发恐慌不安起来。
“太子….昨日夜里就….就薨了……”
说完,那小太监就恐惧地大哭起来。
萧衍却是呆了,松了抓住小太监的手,那小太监直接烂泥一般地瘫软在地上。
萧衍眼前一黑,往身后的门靠去。
原来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一时之间欲哭无泪。
突然,萧衍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抓起身边那个小太监,声音已是有些颤抖,
“太子…..太子现在何方…..”
那小太监吓得哭道,
“太子还在寒风殿里呢!”
话音刚落,便不见了萧衍人影。
一干人等在后面追着,李德全老泪纵横,
“陛下!!陛下!!”

寒风殿火光冲天。
不知何时被雷电击中,到被人发现已是过了许久。
到处都是来来往往救火的人。
萧衍抓住一个正在救火的宫女,喝道,
“殿下呢?!”
那宫女吓得不知所措,软倒在地上,
“奴婢???奴婢不知????”
说完便哭了起来。
萧衍烦怒至极,一把甩开她。
这时,正好看见大殿里面一根柱子烧得倒了下来。
萧衍望着熊熊火光,瞠目欲裂。
猛吸了一口气就要往里面冲。
李德全一干人刚刚赶到,见到如此情景,几乎都要吓得昏死过去。
“陛下!!陛下不可啊!!”
李德全扑上去死死抱住萧衍的脚。
萧衍不耐,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只把他踹得口吐鲜血。
李德全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一丝都不敢放松。
“滚开!!”
萧衍只着了睡袍,此时双目赤红,满头乌发在狂奔中凌乱开来,状若疯狂。
然而,更多随行的侍卫也冲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萧衍。
“狗奴才!!你们敢拦朕!朕诛你们九族!!狗奴才!!”
萧衍死命地挣扎着,衣裳都凌乱开来。

大殿里隐隐出现一个人影,萧衍突然停止了挣扎,愣愣地看着那人。
那是一个极为窈窕的身影,纵是穿着禅衣也不掩其色。
她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昏睡的人。
“容妃!!容妃!!!”
萧衍认出那人,歇斯底里地呼喊起来。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场大火并不是雷电引发这么简单。
也因此,他觉得无比地寒冷与恐惧。
萧衍被人死死地拖住,他的身子前倾得可怕,如同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向前伸出手来。
“把月儿还给我!!把月儿还给我!!!”
声音凄厉可怕,盘旋在寒风殿上,恍若泣血。
容妃在火光中缓缓一笑,倾国倾城。
萧衍只觉不祥,无边的恐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死死地盯着容妃怀里一动不动的孩子。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我还你大周!!”
“我许你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我许你永不进犯,我许你永世称臣!!”
“把我的月儿还给我!!容妃!!!”
五六个侍卫几乎拉不住他。
但是,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容妃在一片火光之中只是淡淡笑着。
她看着外面那个嘶声哭喊的人,富有四海如何?坐拥江山如何?
你狂妄暴虐,一手遮天。
那又如何?
我偏偏要你永远挽不回你今生种下的恶果!!
容妃邪魅一笑,她的脸被红光灼伤,黑烟呛得她难以呼吸。空气愈来愈稀薄,眼前也愈来愈模糊。
她低头,怀中的孩子似犹在酣睡,神色一片安详。
她轻轻抚上夜月惨白冰冷的脸颊,轻轻道,
“好孩子,是姑姑对不起你。今日,姑姑就陪你一块上路了吧。”
容妃声音沙哑无比,嗓子是早已被黑烟给毁了的。
渐渐地,她听不清外面凄厉如同野兽的嘶喊,也看不清外面的萧衍赤红恍若滴血的双眼,还有那九五之尊癫狂的模样。
她朝着外面冷冷一笑,
十几年的恩怨纠缠,就在今日了解了吧。
萧衍,愿你甘得此报,今生今世,我都要你时时刻刻感受那手刃亲子的剜心之苦,永永远远生不如死!
楚思蓉低头,朝怀里的夜月温柔一笑,
“我们走吧。”


殿门外,萧衍无助而绝望地嘶喊。
“月儿!!!月儿!!!!!”
然而容妃已经再听不见,她转身,往火光里走去。
萧衍突然呆愣住,
“不….不….”
他喃喃道。
然后,便是死命地挣扎起来。
“容妃,你回来啊!!你回来!!你回来…..”
萧衍的眼睛里几乎都要滴出血来,他一身狼狈不堪。
他拼命向前冲去,铁卫却不知何时赶到,死死地拖住他,任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往前移动分毫。
他眼睁睁地看着容妃抱着他的月儿,缓缓走进火光里…..
很快就被吞噬,再也看不见….再也看不见……
萧衍停止了泣血一般的哭泣。
“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他狠狠踢翻几个铁卫,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
众人几乎都要拦不住他。
但是没有用,无数的御林军从各个方向涌进这个冷清破旧的宫殿。
狂风大作,烈火熊熊。
无奈那大雨也无法减弱一点火势,只看着那熊熊的烈火燃得愈来愈高,直冲天际。
寒风殿上空,只听得皇帝声声泣血的绝望嘶喊,还有那,夜色如血。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慢慢地熄灭下来。
寒风殿,已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萧衍独自呆滞地坐在焦木上,手指缝里俱是污血和炭灰。
他迷茫地看着周围一片死寂。
再也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身后,跪着满地的宫人。
隐隐的,有小宫女的哭声传来。太子薨逝,皇上一定会让他们殉葬的……
有几个胆小的宫女吓得昏了过去,被人拖走。
但是萧衍怎么会察觉到这些?
他只是看着自己眼前的一片绝望的焦黑。
真的再看不见了么?
我的孩子…..我的月儿…..
恍惚之间,眼前又浮现孩子出生那会的时光。
午后的阳光那么暖,孩子软软嫩嫩的身子那么小,那么脆弱,就那么乖乖地依偎在自己怀里。
自己虚弱地躺在床上,拿了玩具逗他,眼中是初为人父的欣喜若狂和无比的满足。
“宝宝,我是爹爹。”
那婴孩懒懒的,还未睁开眼睛,只咂巴着小小的嘴巴,仿佛是在学吃奶。
自己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脸上戳了戳,笑骂了什么。
画面渐渐模糊,又变成眼前的废墟。
萧衍愣愣出声,
“宝宝,我是爹爹。”
竟也呆呆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看来却是凄惨无比。
突然,萧衍躬起身子,掩着嘴,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德全昨夜被他踢得重伤,此时挣扎着,艰难地爬到萧衍脚边。
“皇上….皇上…..”
老人担忧地看着他服侍着长大的皇帝。
萧衍仿佛要咳出心肺来一样,老人担忧极了,却又不敢上前碰这个僵直的背影一下。
许久,萧衍才渐渐止住了咳嗽,无力地垂下手来,却是满手淋漓的鲜血,分外怖人。
“皇上!!”
无数惊呼响起。
宫人们跌跌撞撞地去寻药,拿布巾,请御医,一时乱作一团。
萧衍慢慢地转过头来。
花开只需一瞬,李公公却觉得这一转头是如此的缓慢,仿佛走过了几十个年岁一般。
他眼睁睁地见着他的陛下,两鬓生出白发,然后,犹如雪蔓延开一般,满头青丝慢慢地转成花白,最终,等他转过头来时,便已是满头,白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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