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妖仰起头,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夜色中,她的侧脸几乎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岁夜几乎要怀疑,当年清心寡欲的大师兄之所以喜欢上六师姐,就是因为这张脸。
实在是明艳,虽比不上珏央的绝色无双,却也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就像是......北岭开得最热烈的花,明艳动人,无双的傲气。
“我只是......不甘心......”婳妖的声音很低,岁夜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本以为婳妖会说“我放不下”“我忘不掉”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她会说“不甘心”。
原来大师兄于她,只是遗憾吗?
婳妖接着道:“当年我说要去人间历劫,他不同意,我们就吵了一架。所以后来他去救你们,我没跟着去。”
“谁能想到他会死在那里呢......”
当年她伤心欲绝,一夜白头。若不是后来知道有了星妙,恐怕就要随知鬼而去。
岁夜的心忽然有些发紧,那段回忆一直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魇,死死地纠缠着他。
哪怕现在姜晔就在他身边,祁濯已经是他的徒弟,那段回忆仍然不可被想起。
就好像已经结痂的伤口被狠狠撕开,里面快要溃烂的血r_ou_无处可藏地暴露在阳光下。
那样害怕,避无可避。
“六师姐......”岁夜轻声喊她,却没了下文。
婳妖对他惨淡地一笑:“其实我早就放下了,只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你就死去。
不甘心这么多年我游历三千世界,却没有你的半分消息。
不甘心当年一念之差,让我永远失去你。
知鬼,我只是......不甘心啊!
婳妖站起来,晚风吹得她胭脂色的衣袍猎猎作响。那一刻岁夜有种感觉,她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遥不可及。
岁夜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六师姐?”
“小夜,姜晔对你很好吧。”婳妖突然问,岁夜有些措手不及。
“啊,是,挺好的。”他答。
“你们也算历尽苦难了,当年他如何对你我们这些师兄师姐都看不下去呢。”婳妖轻轻地笑。
岁夜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有什么,他现在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况且那时候的姜晔......跟现在的也不是同一个人了。”
姜晔已经忘了所有,他用这些记忆换了岁夜的命。
岁夜想,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都会爱上他。
静默半晌,婳妖突然道:“要幸福啊。”
她声音低低的,岁夜没听清楚,不由得“啊?”了一声。
婳妖摇了摇头,没有重复,而是道:“我会回妖界一趟,看看我那废物兄长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跟魔界勾结在一起。”
妖界皇族的寿命至多不过五万年,这也是为什么珏央的母亲和长明的母亲都早逝的原因。
婳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间刚才和岁夜叙旧时的温柔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欲望之神的威严和冰冷。
她是欲望之神,不是六师姐了啊。
可岁夜就是改不了口。
岁夜目送她离去,刚站起身却发现姜晔站在他身后。
岁夜的笑容带了些疲惫:“你怎么来了?”
姜晔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岁夜身后是月光,还有万仞高的悬崖,对面崖壁上的长廊里时不时有人影晃过。
岁夜白净俊秀的脸突然就显得精致起来,一对酒窝出现在脸上,看上去温柔又含情脉脉。
他看着自己时,眼里的柔情似乎要将人溺毙在里面。
“岁夜,回去了。”他说。
岁夜歪头看着他:“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丢下你一个人出来见六师姐吗?”
姜晔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我为什么要好奇,你不告诉我自然有你的理由。走了,回去吧。”
岁夜突然就很安心,不管神界如何动荡不安,还有这个人在身边,自己就无所畏惧。
“好啊!”岁夜眨眨眼睛,落后了姜晔一步,扑倒他背上:“背我回去!”
姜晔失笑,两手握住他的膝弯把他往上带了带:“好,背你回去。”
对面长廊上睡不着出来散步的珏央看着两人回房的背影,捏碎了随手掐来的花。
珏央:“......”
狗男男!
气愤的副使大人稷离珏央气得睡不着了,飞身过来,坐在刚才岁夜跟婳妖夜谈地地方,打坐了一晚。
第19章 清恕
死亡之神鹿沩没和契约之神一起来,一来她看不惯契约那古板严肃的表情,二来契约也看不惯她放浪形骸的张扬模样。
鹿沩带着历劫归来的审判之神千如一起到了南岭王宫。
千如在人间历劫十年,于神界不过一日光景。
她似乎跟玉良一样,处事圆滑说话好听。可又跟玉良不一样,她x_ing格里总有叛逆的成分在。
就比如现在,岁夜跟她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道:“我为什么跟你一组!?”
鹿沩笑着安慰他俩:“你们俩互补啊,一起行动最合适不过啦!”
岁夜和千如地反应很直接,很有默契地翻了个白眼:“谁跟他(她)合适?”
鹿沩不想跟他们纠结这个问题,皮笑r_ou_不笑地看着他们。
千如真不愧是玉良一手带出来的小师妹,不光把玉良没大没小那套学了个十成十,还完美继承了玉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精神,并大有将其发扬光大的意思。
新任审判之神一见鹿沩的脸色不对,立刻乖了:“既然如此,千如资历不够,还请八师叔多多照顾。”
岁夜心道你堂堂一个审判之神还用我照顾?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岁夜扬起一个标致的笑容,白净俊秀的脸上竟带了些谦和有礼:“哪里哪里,师侄自谦了。”
其实两人内心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千如想跟自家哥哥千烈一起行动,岁夜则想跟姜晔一起行动。
可那杀千刀的死亡之神鹿沩,把千烈跟白寻弄到了一起,姜晔则跟姜昼是一组。
她自己则独来独往,一个人行动。
岁夜心里极不平衡,凭什么珏央可以跟与墨一组,凭什么婳妖想带着星妙就带着星妙,凭什么契约之神想带着古樱招呼都不用打?
凭什么自己要跟这玉良翻版一组.....
早知道这样,当初都不赶命似的跑去遗神阁了。还不如回去听他父上的话继承帝君之位呢!
不过不忿归不忿,岁夜的胆子还没有大到公然违抗鹿沩的地步,之好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
岁夜和千如的任务是潜入火域叛乱者们的暂时大本营,探探情况。
朝烬已经被陌莳押了回来,帮助岁夜他们一起行动。
“火域内部其实分了很多个小团伙,最大的一个就是现在火域叛乱者的首领清恕率领的组织。”出发前,朝烬在说火域叛乱者的时候,丝毫没有自己也是那荒芜地方出来的人的觉悟。
不过岁夜的注意力在“清恕”二字上,“这个名字很耳熟啊。”
一旁的鹿沩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沉思了一会儿,语气无不凝重地道:“我记得他,他是魔族的第一位领主,当初的领地是朔北。犯下的罪孽是以百万亡魂为祭,夺取魔族真君的无上之力。”
“夺取真君的力量就夺呗,非要用这种风险大回报小的招儿吗?”岁夜在心里默默鄙视了清恕一通。
“收起你那鄙视的表情。”鹿沩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喝止了岁夜的胡思乱想。
“清恕能以百万亡魂为祭,本就心狠手辣非比常人。何况他对权柄和力量的渴望如此重,恐怕关了这么多年,反倒是加重了他的渴望。”鹿沩脸色有些不好,她跟清恕交过手,这位第一领主的修为不在清刀之下。
岁夜感慨:“都不是一般人啊。”
千如心中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小师叔恐怕是个傻子。
要是一般人能关在火域?能在火域那帮穷凶极恶的变态里当头头?
她再次对跟岁夜一组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抗议。
当然,抗议无效。
鹿沩又问朝烬:“火域叛乱者大概有多少人,这俩混进去的可能x_ing有多大?”
朝烬老老实实地道:“大概三百多人,他们想要混进去的可能x_ing是零。”
“一成的机会都没有啊?”岁夜懵了。
朝烬遗憾地摇头:“火域那地方就这么多人,这么多年早熟悉了。”
鹿沩突然道:“不对呀,关进火域的每个人都过了我的手,明明只有一百九十七个才对!”
朝烬有些难堪地低下头,闷声道:“火域的人平日里没什么消遣,后代倒是有不少。”
鹿沩忽然就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朝烬胆怯难堪的模样。
她忽然想:“父母有罪,孩子也要承担吗?”
他们的父母犯下滔天大罪,无可赦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