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钟,我站在镜子前,低头细细抻着衬衣袖角上的褶皱,直到它变得挺直并且利落齐整。接着又换了几个角度打量自己,反复确定自己没有不妥的地方后,我才从衣帽架上取下提前挑好的西装外套披上。提前熨好的西装挺拔又服帖,衬的整个人都精神、干练起来。
一粒一粒系好纽扣,我取下衣架上的领带,打好一个早已演练过数十次的温莎结,光洁饱满的丝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庄重正式。想了想,我转身去房间里摸出眼镜盒,把擦拭到发亮的眼镜带上。镜中原本单薄清隽的衬衣少年摇身一变,脸仍还是那张脸,气场却完全不一样,变得斯文成熟了起来。
为了全副武装,我甚至喷了平常很少用的香水,柑橘的前调干净清冽,刚喷出时的刺鼻味道只残留了一瞬便很快散去,化作虽微辛却温柔的木质调。沉稳不失亲和,很适合等会要出席的场面了。
收拾完毕,我看了眼时间,十点二十分,离约定的时候只剩十分钟,刚刚好。拎起公文包,出门时不忘拿上手机,再次检查了一遍应该用得上的东西,关上门,我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而后按下电梯。
十点三十,熟悉的车准时驶进视线,我做好心理建设,挂上微笑,拉开车门上了副驾。直到坐好,我都还有种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蔡俞靖坐在主驾上,偏过头朝我灿烂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许久没见的疏离感一扫而空,我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心里的意难平也淡去了些,违心地祝福道:“恭喜你,蔡俞靖。”
看我系好安全带,蔡俞靖踩下油门,手不在意地摆了摆,“说什么呢,咱俩谁跟谁。别人我不管,你这么官方客套我是要生气的啊。”
我假装不经意地推推眼镜,好掩饰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也没看他,只笑道:“也不是客套,我就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还是要意思意思一下的。”
蔡俞靖趁着等红绿灯的空当,拿着手机放微信语音,吵吵嚷嚷的背景音里溢满祝福之词,发来问候的人不得不扯着喉咙催促询问他的行程。蔡俞靖一听就绷不住了,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整个人容光焕发,美滋滋地发了定位过去,一边眉飞色舞地回复着快了快了,一边瞥见变绿的信号灯,赶忙启动开过路口。
微信里还在自动播放着最新的语音,陌生的声音调侃着蔡俞靖,其中也不乏对他的八卦,“大喜日子不见人,你这个准新郎一点都不积极啊!这是接的哪位尊驾,还劳烦您亲自去一趟?”
蔡俞靖坏笑着看看我,我轻咳一声侧过脸,看着窗户外面发呆。蔡俞靖笑了几声回过去:“可不是位尊驾,要不是我亲自来,恐怕还请不来。去去去别催了,帮我看看安安那边怎么样了,我马上就到!”
开了这个头,蔡俞靖马上活泛起来,一路从我说到他,续完旧又开始诉起苦,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和上学时候一样,说起话来绘声绘色没完没了,活像个长不大的彼得潘。
我不想表现的太扫兴,但也不自觉被带入热火朝天的谈话中,甚至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全程高高的扬起。
今天是蔡俞靖订婚的日子,毕业三年,他和姚舒安这场五年的爱情小跑终于跑进了最后一圈赛道。
十二点,我们到达婚宴现场。我等着蔡俞靖停好车,一起迈入酒店正门。整个婚庆楼层都被包了下来,门口的迎宾牌令人瞩目,红纸黑字标着主题,抬头便是不停滚动的屏幕,喜庆的红字轰炸式宣告喜讯:祝新郎蔡俞靖、新娘姚舒安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进了婚宴,蔡俞靖立刻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头大如斗地应付着千篇一律的祝词,手忙脚乱地朝我发来救命的信号,我悄悄退后几步,退出包围圈,松了口气,对蔡俞靖的暗示视而不见,看了看全场,残忍地抛下蔡俞靖找熟悉的人去了。
尽管现在来的人并不太多,我还是找了半个场地才终于看见郭杰那醒目的大块头,赶紧走上前,不出意料地在他旁边看见了不少熟悉面孔,我拍拍正在剥花生的陆城泽,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陆城泽显然很高兴,放下花生欢迎道:“徐长念,你也来啦?”
郭杰是知根知底的,听了话忍不住跟着打趣:“那可不是,徐大忙人都出动新郎亲自去请了,还能不来?”
我举手投降,“错了错了,是我不对,最近人事变动,交接东西确实是太麻烦了。我想着等正式的时候给蔡俞靖补上…”
陆城泽一边听一边把剥好的花生米塞进嘴里,像只松鼠一样鼓起腮帮子嚼个不停。郭杰做出受不了的样子,“打住打住,事业狂魔的世界我不懂。今天大好的日子,崩谈工作这些糟心事成不成?”
我也巴不得早点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听郭杰和其他大学同学聊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手头也抓过一把花生来,剥好后熟练地投喂给陆城泽,偶尔自己也吃两颗,c-h-a口几句八卦,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下午一点半,宾客陆续到了大半,主持人准备就绪,和婚庆公司的人在搭好的婚台上走来走去,模拟着彩排,新郎已经换好衣服,在后面等着开场。一向不喜欢等待的他此刻没有丝毫不耐,眉目间专注又满含期待,眼里透露着我梦寐以求的深情和渴望。
我们这桌离婚台不远,属于比较靠中间的范围。我安静坐着,暗自庆幸今天戴了眼镜,可以帮我藏下眼里翻涌的情绪。
这么多年了,这场悄无声息的暗恋,也该落下帷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光流逝大法启动,大概下章完结,耶
第26章 再见
我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陪伴了整个年少时期的蔡俞靖长大了。他不会再需要我,不管出于什么身份。事实上我早就该知道这一点,只是我总不愿去吹灭那盏微弱的希望,就如同掩耳盗铃故事里愚蠢的小偷,以为捂住了耳朵,铃铛就不会响。
郭杰说我忙到连订婚都不来,其实不是,忙确实是忙,但更多的是我不想来。订婚的消息早早就传了出来,而我的答复一拖再拖,拖到蔡俞靖甚至说出“我来接你”才不得已应下。
主持人不知何时结束了热场活动,换作司仪上台,蔡俞靖也亦步亦趋跟着走上来。大概是控制紧张的情绪脑细胞回过了神来,站在台上的他东张西望,一会在人群中找着什么,一会又低着头傻笑,还好长相足够帅气,衬着一身白色西装风头无双,就算傻也是场中最俊朗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