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际导弹命中靶心。房东先生的眉毛果然皱了起来,抿着嘴不说话。我乘胜追击,把昨天晚上受的气一一奉还,“这个问题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刘克克当时就败下阵来,表情很乖地看着我,说:“这个问题我确实需要想一想。”
嘢!跟瞿乃文认识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口才渐长。因为害怕满脸笑容落在刘克克眼中,我赶紧盛了一碗海鲜汤,低下头猛喝。
也许是我掩饰得不够好,坐在对面的刘克克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愣愣地抬头,问:“怎么?”
“我已经想好了。”刘克克显然是被我刚才的笑容激怒了,声音铿锵,面容坚毅,看起来很像李春姬。
“没事,你慢慢想,我不急,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牙齿打战,浑身冒冷汗,心想,坏了坏了,难道这家伙要动真格。
“你等着,我这就去跟BB弹说清楚,在这之后,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明确答复。”在我的印象里,刘克克多数时间活得像个澳洲树懒,能躺着绝不坐,少有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候,居然还使用了外交辞令。“明确答复”,还“严正抗议”呢!
“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已全线溃败,急得差点要飙泪。
刘克克甩开我的手,噔噔噔地跑上楼去给BB弹打电话。他说好多年的感情一朝放手,本应该两个人当面谈,不过鉴于目前这种情况,只能如此了,还不一定能联络到对方。电话果然没通,后来刘克克发了一封邮件。他对我说不管BB弹收到没有,他都已决心要结束这段感情。
我发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想要破坏他们俩。我怎么会对刘克克说出这种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克克把他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正双目炯然地等着我答复。事到临头,无可规避,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了。我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说:“我……我……我不知道……”
刘克克看看我,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容忍笨蛋的表情,“我明白了,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不过,我想从你这里拿一点纪念品,为了纪念你跟我……”
余下的话语已尽数淹没在两人唇齿缠绵中了。事后我迷迷糊糊地想,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洁癖,不过就是不太喜欢和亲属以外的人有身体接触而已,瞿乃文才碰了我一下,我把人家的下巴都打肿了,为什么刘克克吻我的时候,我居然没反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这件事真奇怪,不知道跟月亮啊,十二宫啊,潮汐啊之类的有没有关系。难道说我的未来真如莲蓉包所说的那样,注定是个GAY
因为左想右想始终都想不明白,我干脆不想了,用毯子包住脑袋睡觉。我这人是属蜗牛的,遇到困难立刻缩进壳里,寄希望于一觉睡醒之后所有的麻烦自动消失,如果能额外再中几个大奖什么的就太美妙了。我是个乖小孩,从不撒谎,从不随地吐痰,从不偷税漏税,也从不包养二奶,实际情况是连一奶都没搞定,更别提小二了。我这么乖,老天爷总该疼爱我一次吧。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下楼,做了法式吐司、蒸糕和小米粥。吐司是给莲蓉包和我的,小米粥加蒸糕是刘克克的早餐。今天是莲蓉包最后一天来诊所上班,我们说好了,下班后一起去为她庆祝。
莲蓉包进门的时候神色有些异常,我笑着问:“怎么,舍不得你老板我?”
“刘先生走了。”莲蓉包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目瞪口呆的我。
信是刘克克写的,他的螃蟹体很好认,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他。他在信的开头写道“我走了”,他说他跟朋友流浪去了,为了感谢我的照顾,把老屋送给我了,还说我如果愿意,可以随意改建老屋。信的最后写了一行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句子:流浪的我,早已习惯了孤独。
信纸从手中滑落。莲蓉包见我面色苍白,很担心地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我走了”这三个字反复敲打着我的那一个脑细胞,令我感到难以承受的痛苦。
莲蓉包抓住我的肩头,用力摇晃了一阵,这才让我从巨大的震惊中复苏。我咬着牙问她:“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夜里,他把信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他为什么要走?”昨晚的情形确实令人尴尬,我也曾想过今后该如何面对刘克克之类的问题,避而不见是方法之一。可如果真有一个人必须离开老屋,那个人应该是我,他是房东啊。
莲蓉包踌躇了一小会,似乎是在斟酌词句。她说:“刘先生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选择流浪。他说他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直到最近才发现。他还说,如果能早一点发现的话,也许结果会不一样。他很难过,说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老屋真安静啊。莲蓉包走后,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对着一桌子的菜饭发呆。平时这个时候,像小猴子一样好动的BB弹早已大呼小叫地开动了,刘克克则慢吞吞地在桌边坐下,等着我把近在咫尺的碗筷递到他手上,才肯赏脸吃饭。
和BB弹不同,吃饭对于刘克克来说似乎是某种神圣的仪式,既然是仪式,就必须有仪式的秩序和形式。所以当他坐下后,一定不肯伸手去拿碗筷,而是用眼神逼迫我为他服务。如果我强撑着不理他,他就不吃,僵持到最后,一定是我认输。这种没原则的退让投降多了,也就成了习惯。以至于后来不用他指示,我也会自动地双手递上碗筷。BB弹为此曾多次嘲笑我,说“宝生哥太好欺负了。”